《贵娘守则》夜半追星

25、第 25 章

　　“你们师傅说了，最近的功课人人都好，越发进益了，连贵娘都没偷懒。”林梁氏笑得眉眼弯弯，最近家里诸事顺利，寿菊虽被曾姨娘狠整了一回，但到底有身孕，林梁氏也肯看顾，一路下来怀胎平稳。

　　被贵娘带得没什么顾忌的瑞珠丽珠一齐上前撒娇讨赏，三个女孩子学了个透精，专哄老太太给她们做衣裳和买首饰。

　　说起来只要林易康常去曾娟屋里，曾娟对这老太太是一贯哄着的，孝敬的东西不老少。

　　林梁氏这天被瑞珠丽珠一左一右搂着胳膊，一箩筐甜言蜜语喂着，心里一高兴叫了人来开箱子。贵娘这样身怀三千两巨款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装鹅往里屋探头。

　　林梁氏也是官宦之家出身，据贵娘第一次看到博物架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推断，恐怕收藏也颇有看头。

　　几个婆子把好几个大小不一，花纹年代都有些不同的箱子陆续搬上来。等婆子们下去后，林梁氏让跟着她最久的那个陪嫁黄嬷嬷拿了钥匙上前一一打开。

　　“小贪心鬼，挑去吧。”老太太喝着茶，舒心得眯着眼，颇大方地发了话。

　　贵娘给瑞珠丽珠使了个眼色，瑞珠会意。

　　“我们才到哪里，还是祖母给掌眼挑挑吧。”瑞珠笑着说。

　　“怕我小气怎么的？往日里是不想让人当你们爹是贪钱的，才不让你们戴这些。那天贵娘怨恨半天因首饰旧了被陈家的小瞧了去，我这老太太可经不起你们怨哪！”

　　“挑吧，每人挑两只大簪，两只顶簪，一对钗，一对镯子，两对珠花，四个戒指，两对耳坠，一个项圈，一个玉佩。”

　　“瑞珠是长姐，最近带着妹妹学功课得力，多得一个珊瑚手串。”

　　瑞珠先上前挑拣，林梁氏看着这姑娘是打哪哪满意，长相气度性情无一不妥，一高兴将自己陪嫁来的珊瑚手串给了她，粒粒饱满圆润，目测也接近手指头粗，颜色深红，十分难得。

　　瑞珠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样的东西谁能不爱。

　　贵娘冷眼看了看，林梁氏今日这是真心给她们派东西呢，还没到她选就开始跃跃欲试。

　　等得瑞珠与丽珠选好了，贵娘看过去，瑞珠一向喜欢珍珠玉石，首饰也都挑了这些。丽珠则喜欢艳丽多姿的，玛瑙绿玉猫眼石珊瑚碧玺绿松石，花花绿绿眼都看得疼。

　　等到了贵娘去选，简直没把林梁氏噎着。这位简直就是现代的葛朗台，金本位拥护者，只管往纯金的首饰下手，越大越重越欢喜。

　　她伸手拿起两个一起掂掂，放下轻的一个，再拿一个比比，没多久就把老太太几个箱子里每种首饰最重的挑了出来。

　　挑好的放在一旁，黄灿灿的一堆，老重老苯，想一下戴她头上的样子，都觉得脖子生疼。

　　林梁氏惊讶张着嘴，看着贵娘。

　　她可不要脸，拿个最大的顶簪不管不顾往头上一顶，簪不住就往头发里死命按，努力伸着脖子保持平衡，还不好意思地扭扭腰：“祖母，我就喜欢大的。”

　　“你！”林梁氏话都说不出指着她，最后憋不住笑出了声。

　　瑞珠与丽珠也笑起来。

　　“贪心鬼，可去镜子那里头瞅瞅你那傻样，个簪子都比你脑袋大。”林梁氏故意虎着脸教训贵娘。

　　贵娘顶着那簪子颤颤巍巍走过去往铜镜里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说了句：“妈呀，这样子好可怕！”

　　说着像被吓了一样往后一跳，跟猴一般。几个人喷笑，林梁氏都忍不住笑得扶了矮桌拍起来，可忍不得了。

　　瑞珠丽珠赶紧过去，拿了她选的那些就往她身上挂起来。

　　“姐姐们，饶命，饶命啊！”贵娘叫起来，全挂上能被压成饼子，真的死重死重啊。

　　“祖母救我，我是你亲生的孙女。”她哇哇叫着冲着林梁氏扑了过去。

　　林梁氏笑着回答：“你两个姐姐更是亲生的，你怕是哪捡来的，还不过去让姐姐们疼你？”贵娘哇哇叫着跑开去，三姐妹笑闹成一团。

　　林梁氏一转头，看到大箱子里头还有个锁着的小妆奁盒子，一时有些疑惑，突然又皱了眉头，久久不出声。

　　黄嬷嬷看了出来，探头看清了那盒子才小声说，“是当初二小姐的东西，都过了这些年，怕是都旧了，用不得了。”

　　林梁氏歪着头看了看她：“你做什么这么小心，她是我亲妹子。罢了，打开吧。”

　　“是。”

　　黄嬷嬷又去林梁氏里屋找了钥匙，打开了箱子捧给她看。

　　只见里头分三层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第一层放了珍珠手串，玛瑙的佛珠，玉石的挂链各几条，一盒子约莫百多粒各色宝石，大小怕是准备做大簪合用的，一个金丝编的香囊，一个镶宝的金如意，一柄象牙梳，一个蜜蜡佛手。

　　第二层放着金首饰，有簪有钗有压鬓，有镯子耳坠，戒指倒不少，足足有二十来个，塞得满满当当，还夹杂着五六个银戒指，并一个精致的银梳子。

　　第三层里头却只放着一个荷包，林梁氏犹豫半天还是取来打开来，只见里头有一对极好的和田玉手镯，温润腻滑，触手微凉。林梁氏脸色一暗，匆忙将镯子放好丢进了箱子。

　　“把这两层的东西都分了吧。”她吩咐三姐妹们过来。

　　瑞珠几人面面相觑，这老太太怎么一下又不高兴了，真跟三岁小孩一般。

　　“这些是你们父亲的姨母，我亲妹妹留下的，都散给你们留个念想，好好收着，别拿去化了制新的。”

　　林梁氏拿眼看着贵娘：“说你呢，贵娘，鬼精的，打量我不知道你愣贪，想拿去打新的吧？这些敢拿了乱来，仔细丢你去佛堂饿三天。”说完就自己回去念经去了。

　　三姐妹面面相觑，老实分了首饰也回了。

　　第二日，从老太太屋里传出封信送去了京城。半月后，京城来了人，还是那位伯府大夫人身边的汤嬷嬷。

　　林梁氏连忙唤了三姐妹来，这回贵娘直视这汤嬷嬷，打量半天，只看出此人傲气，表面客气，内里只怕看不起林易康，提到他就说是林县令，并不拿一家子的叫法称呼。

　　要糟啊，这个势头，要干嘛？

　　贵娘没时间多思考，林梁氏便宣布，为了瑞珠的婚事和三姐妹的教养，要送她们上京城去与林家大孙子林贺祥团聚。

　　那嬷嬷说得好听，要住进伯府里头，跟所有小姐一同学东西，不比这道县没什么好师傅，伯府顶顶重视小姐们的学业，琴棋诗画诗词歌赋，样样要学，请的师傅都能站满一屋子。

　　林梁氏细问伯爵府如何，这汤嬷嬷讲起来头头桩桩都是好得很，府里各处将旁支的小姐们都集中起来授课，谁书好，谁画好，谁琴好，谁诗词好，谁绣工好，那是花团锦簇各有千秋。

　　听得林梁氏老太太很是担忧，生怕孙女们去了不够看。

　　这汤嬷嬷就赶紧说三位小姐未必差了，但课业这里却没有什么好老师云云。老太太赶紧求指点，许诺了好些东西送给她。

　　贵娘看得冒火，这该死的骗子，在贵娘二十一世纪审美眼光的熏陶下，五讲四美开道，现代科学领航，瞎说什么伯爵府的小姐们比谁都强的鬼话。

　　敢不敢把你看瑞珠丽珠时那股酸水压一压？

　　这妇人说了一大通，总之，贵娘三姐妹去了就是天大的福气，将来必定更出息，得对伯府心存感激才是。

　　不提瑞珠丽珠惊讶万分，贵娘是心里有数，这死婆子哄鬼呢，去了回不来，嫁人嫁鬼都由你们定。

　　“我年岁还小，不想离开娘，离了娘我睡不着，娘也舍不得我，爹也舍不得我，祖母也舍不得我，我还舍不得祖母呢，祖母对我忒好。”贵娘决心试探一下，瞎话睁着眼照样说得顺溜。

　　“傻孩子，去了京城，好玩的好吃的，穿的戴的，比这里好多了，你娘只有高兴的。”

　　“那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贵娘装着懵懂又问。

　　“这，怕是学业重，不好总回来，拉下功课且难补。”这汤嬷嬷也是忽悠界的中坚份子。

　　“去了就回不来了？那我姐姐总得定亲，也不能回来？”贵娘步步紧逼，瑞珠在一旁脸羞得通红，赶紧扯她衣角。

　　“这——”汤嬷嬷总算知道不好答，扭头看林梁氏。

　　“这道县没什么好人家，我已经求了府里大夫人，在京城里挑户好人家。将来就在京城里送嫁。”

　　贵娘还想说什么，林梁氏赶紧说：“我让人叫你爹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取来你娘的嫁妆单子，从前用了的，都补回来，你跟你哥哥一人一半。”她看着瑞珠满脸慈爱。

　　贵娘给她一个大拇指，高哇，快刀斩乱麻，想演慈爱长辈，还回一半嫁妆表示自己没有私心，把瑞珠卖得毫无痕迹。

　　我信你全家的大头鬼！

　　啊呸，忘了我现在也是这家里的，信你祖上的大头鬼！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娘，我要娘!”贵娘只管吱哇乱叫地闹，那汤嬷嬷皱眉，满脸都是不耐烦地看了看林梁氏。

　　“下去，下去。”林梁氏头都大了，她最是知道这三孙女是真难缠。

　　要说她聪明确实是聪明，画画儿根本没请师傅，也自己琢磨得有模有样，能拿给自己画的一副半身像开口换了自己一粒金豆子，就是早料定自己舍不得那画。

　　哄起人来也是甜言蜜语浸透，让人舒舒服服，有时比瑞珠还得她喜欢，虽然喜欢不了多久就要来讨骂。

　　要说苯，有的事情明明对她有利，只要她突发奇想觉得不好，或者莫名的就是不愿意，闹个两败俱伤都不肯就犯，管什么名声前途一概不在考虑之列。

　　比如学琴，拼着被饿死都不肯再学，一根筋比牛都难教养。说她爱吃吧，有的时候咬死了一件事，把人杀了给她吃都没有用。

　　对这小东西，拿利益好处哄她是一概无用，闹过了她连脸和命都不要的蠢样也不是假的，可做长辈的不能真杀她埋她，得为她想不是，最后还得顺了她的意。

　　想来思去，林梁氏把林易康叫去说了一堆话。

　　这几日，林易康又有了新花样。

　　林易康没办法，老老实实守着她喝药侍候，不能出去鬼混都能忍下来，就是不肯松口，那真是铁石心肠得可以开山修路披荆斩棘，脸上连点同情老娘的表情都没有。

　　林梁氏看着这儿子简直是心肝都颤了，那些天哀怨得见风就哭啊，眼泪流了一箩筐。

　　贵娘听了消息，心里竟然有些感动，这渣爹还有些在意自己，想不到哇！糟啊，好像有点感动？

　　老太太病稍微好些，曾娟又唤了贵娘到房里，看了她半天才道：“难怪老太太打主意，我儿也是好苗子。若是真去了京城，学了本事，真也不差谁多少。”

　　“娘，你少拿那伯爵府的话蒙我。伯爵府自己家姑娘一大堆，能剩下什么好亲事给我们？也就老太太觉得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再不信这家的，说让我们学东西，看那架势他家出点束脩就要咱们感恩戴德，将来嫁谁都得听他们的。”

　　“先生咱们家请得起，就是京城里头的更厉害，大不了，娘你给我钱，去京里租院子。用得着为省这点银子坑我吗？”

　　“大姐，二姐的模样性情，若是好了，真有贵人看上也还罢了。她们的性情做低服小，以夫为天都没问题。我？我行吗？被休了你养我是行，就是别连累家里全去跪菜市口砍头。”

　　“......”曾姨娘被气得都忘了初衷，“你怎么不行，啊？怎么就不行？嫁人有什么不行的？有多难？啊？你是想捂在家里做老姑娘吗？家里一样请师傅教你，瑞珠两个学得起来，就你！手生得野狗的爪子都比你强几分。”

　　“上回给我弹什么自己谱的那曲，叫什么？”

　　“东风破！”贵娘傲然抬头挺胸大声回她，现代名曲，吓不死你！

　　“我呸，东风破，我看是东南西北风都破才对。但凡我不是亲娘，早被你吓得茶碗都摔了。”

　　“......”贵娘也气了，好意弹个曲娱亲还做错了：“嫌弃我弹得不好，那你说我这苯手爪谁生的？谁生的像谁，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才不会弹，就像了你了，你亲生的别不认！别说了，我就不去京城！”

　　曾娟按住脑门敲了敲，“我都给你气糊涂了，这么着，我跟你说，你样样不好，去了京城也没前程，我跟你爹不欲让你去。”

　　“本来想说让你别难过，想给你点补偿来着，没成想你自己看透了，挺好，我这三百两银票可省了。”

　　曾娟将手里的银票挥了挥。

　　贵娘的脑子轰的一下，脑海里那个小人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亲娘哎，还是亲娘疼我，我姐姐们都答应去京城了，老太太搬出了库房，这也给，那也给，就我没份。”

　　“您瞅，您瞅瞅啊，我眼都看红了，兔子都要跟我拜把子了！”贵娘舔着脸掰下眼皮，又摇着曾姨娘的手不放，她打定主意撒泼打滚都要把这三百两弄到手里。

　　曾娟板着脸看她，看着看着也笑了，笑完了将脸一板：“给我回去呆着，我看见你眼更红，兔子得认我是老祖宗！”毫不留情地将贵娘赶了出去。

　　末了曾捐自己在房中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喃喃自语：“怎的就都像了我？有半点像当爹的就好了。唉，这性子可怎么是好？是留是走都糟心得很啊。”

　　林梁氏终于送走了汤嬷嬷，话也没说死，只说儿子舍不得贵娘去，容她再劝。

　　另一边，贵娘也要15岁了，老太太气她不争气，及笄礼都没办。可惜无论是贵娘还是曾娟，都对及笄后有人提亲毫无兴趣，林梁氏反而自己气了个仰倒。

　　思来想去，终究是孙女，气过也就罢了，便要乘着龙舟赛，带三姐妹出去走走，与道县的各家夫人多见见。说不得有个看上贵娘的，就是不成，有个上门提亲也算全了自家的面子。若真的过得去，直接嫁了算了，省得成天跟她生气，最近都少拜了好多菩萨了。

　　龙舟赛，在最好的河道旁，各家扎了棚子，安放了些家什，备上茶果，让自己家的人休息观赛用。好容易放风的三个女孩子，都在自家的棚子里安坐，曾娟照例没兴趣不来，瑞珠丽珠看着河面那些练习的，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贵娘自己抱着玫瑰饼啃得开心。

　　林易康前去彩棚那边先给龙舟点眼睛，贵娘远远看着自己爹身边多了个三十几岁的师爷，就是伯府派来那个，跟着林易康应酬，长得精瘦看着精干，两人仿佛气氛很融洽。

　　又有妇人带着子女来，县丞家的媳妇，说是要给老太太问安。那妇人矮个子，脸面擦粉特别白，看着不像官太太，装扮得过于俗艳，她的儿女年岁不大，带着来给林梁氏问好，对着林梁氏也肯奉承。嘴里只说如今流民归家，有没饿死人，县太爷处置并无不好，临县有人抢米铺还闹出了人命。又说起林易康的上官得赏识怕是要高升，应当送些好礼，以后也有条路可走。

　　林梁氏听过笑着给了孩子几个果子。

　　等那妇人走了，林梁氏就说，“这些妇人说的来来回回都是官场套话，自己开口，让别人送礼，到时一口咬定是自己提醒，一个铜板不出就得了好处。这些人的话不能听信，听了就得倒霉了。”

　　瑞珠和丽珠低头称是。

　　只有贵娘腹诽：人家未必是真让你送礼，不过找些废话说说，礼多人不怪嘛。你也知道人家跟你不熟，又没有共同语言，难道要人家跟你聊漫画？

　　自从她知道老太太连她这小身板都想卖就满肚子牢骚。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前哄她开心就是傻子，气得丢了饼子，跟瑞珠丽珠使个眼色。

　　“祖母，我们想出去走走，这里也看不清，听说临县也来了个龙舟队，爹也过去看了，说那龙舟气派非常，又被他们县里有名的高僧开过光，多看两眼都能延年益寿呢！”

　　“道你是个稳重的，竟也听贵娘胡闹，上回还闹着去河里泅水，你就不怕她偷偷把你给推河里去？”林梁氏早明白她们那点眉眼官司。

　　“妹妹们都乖得很呢！她哪会推我，祖母只管放心，妹妹们我看着的，定没别的事。”瑞珠笑嘻嘻地，她也看出这老太太心情极好。

　　“去吧，小心别真掉水里被鱼吃了。”林梁氏打趣她们放了行。

　　三个人带着丫鬟仆妇赶紧出了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