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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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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冷意已渐渐退去,却还未到盛夏的燥热。百姓脱了外衣,挽起衣袖来干活。乐安依旧如常,寒衣河河水自西向东,渐现奔腾之势,河上总有富贵人家驾了游舫玩乐,游舫中时常传来琵琶歌声,有时也可瞧见那公子哥们衣着锦衫出舫观景,多半都有伊人相伴。
河边的长福楼中,那说书人每日准时拿了吊钱换壶最低档的酒水,就着折扇给众宾客来一段光陆怪离却又引人入胜的故事。
讲完一个故事,他将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愈发地胆大起来,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竟讲起了近日宫中隐隐传出的流言,这流言与卫家有关,讲的是卫家姊妹争宠,不知什么原因引得皇上大发雷霆,竟连往日里那最受宠的卫家小妹都受了罚,在皇上的寝宫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近日来宫中的确是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却与那说书先生所言的有几分偏差。佛陀寺大火那日奉命前去救助的王莽将军在火后的废墟中找到了一块玉佩,这玉佩非比寻常,正是代表卫家的瑞狮玉佩,照理说在那废墟中寻到女眷的东西并无稀奇,在逃命之时撞掉了身上一两件饰品也说得通。
然那玉佩寻到的位置却是着实耐人寻味了,这瑞狮玉佩是在王皇后的卧房中寻到的,且这王皇后的卧房恰好是大火烧得最厉害的地方。好端端卫家的东西怎会突然出现在王皇后的卧房中?当王莽把这事上报时,皇上立即召集后宫众妃,众人皆看向卫家二人,去佛拜的卫家女眷只有卫莲,卫舒。
那卫莲双绣红衣上,明晃晃地挂着自己的那枚瑞狮玉佩,可卫舒卫贵妃腰间除了盘着的绫罗缎带却空无一物。皇上脸色阴晴不定,卫莲当即俯身道:
“姐姐大抵是正好取下那玉佩,将其放在屋内了,不如让姐姐身边的婢女去取来。”
其实前几日,卫舒已找过她商讨玉佩丢失之事,她当即暗中派人去寻找,另一方面又传信回卫家让人尽快再制一块。可这卫家的瑞狮玉佩是请西泠的一位大师所做,而玉佩所需的材料亦是珍贵的岫玉,从普通的商贩是买不到的,需得特地同商户世家花重金预定。只怕此时那玉佩都还未着手制作。
她到没想到这么快便东窗事发了,想必皇上下令要后宫嫔妃一齐到这殿中定是怕若单独寻了卫家姊妹,她们会有所戒备。如今她同卫舒毫无预警地被传到这,卫舒丢失玉佩之事便暴露无遗,她心中慌乱,虽知即便是叫婢女去取也无法解决问题只是拖延时间,她脑中飞速转动,只盼能利用这点时间想出个好的借口来。
这时,卫舒突然上前一步,跪下身冷声道:
“不用去取了,臣妾的瑞狮玉佩的确是丢失了。”
不仅是卫莲,众人皆是一惊,都未曾想到卫贵妃会直接挑明说出口。
卫舒心里明白,拖延时间毫无意义,玉佩丢了便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怎样也无济于补。只能当下便承认了。
“只不过,”卫舒抬眸望去,眼中一片清冷:“臣妾着实不知为何自己的瑞狮玉佩会掉在皇后娘娘的卧房,那佛陀寺失火一事臣妾毫不知情。”
王莽站在一旁,听闻立即道:
“这玉佩是贵妃娘娘的随身之物,娘娘怎会不知这玉佩为何在皇后娘娘的卧房。”
卫舒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不知就是不知。”
王莽上前一步:
“口说无凭,还请娘娘拿出证据来。”
卫莲看向皇上,他始终一副淡漠的神色,静观事变,不表明自己的态度,旁人都猜不中他心中所想。她心中暗嘲一声,开口道:
“那王将军说在皇后娘娘的卧房中寻到了这枚瑞狮玉佩,可有何证据?”
王莽一听便知,这卫家的小丫头在暗中说自己使诈,指不定动了什么手脚栽赃给卫家。他不由得怒道:
“卫婕妤何出此言!当日寻到这玉佩之时,众侍卫都在旁边看到了!倒是你们为何到皇后娘娘的卧室,想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皇上坐在殿上的金椅中,不重不轻地咳了声。王莽自知失言,闭上了嘴巴。皇后位居一侧,轻瞥了王莽一眼,眼中尽是厉色。
她心中只恨铁不成钢,这个堂弟平日里做事就过于鲁莽冲动,自以为心思缜密,实则脑中不过一根筋。如今这形势,明明卫家已尽处劣势,虽未挑明,人人都已怀疑这佛陀寺走水一事与卫舒脱不了干系,并且此事还让楼太后处于危险,皇上必然不可能轻罚。他们王家只需置身事外即可,偏偏这个二堂弟耐不住性子,被卫莲激一激就什么话都说了,管它该不该讲。
殿中下多嫔妃中走出一位清妙女子,这便是容淑媛。她俯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众人一惊,随后都疑惑不解,这容淑媛平日不过默默无闻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往刀锋上撞。
皇上眯起眼睛,想了半晌,压着低沉的嗓音道:
“你是何位号?”
那容淑媛莫说从未侍寝过,就连皇上的面也未见过几次,皇上认不出她倒是很寻常的事。她微微颔首道:
“臣妾乃容娥,陛下封的位号是淑媛。”
“哦?”皇上将身体前倾,颇有兴趣地问道:“你现在跪在这可是对此事有何异议?”
“异议不敢言,陛下还未对此事作下定论,在此之前,臣妾倒有几分看法。卫贵妃娘娘不慎落下玉佩于皇后娘娘房中,而皇后娘娘的卧房据王将军而言是为大火所烧最为严重的地方,想必这已很是明了,大火所烧最为严重的地方只有火源,那么,皇后娘娘的卧房便是佛陀寺这场大火的火源,而纵火之人,必是曾进入此卧房的人,
照这玉佩看来,卫贵妃娘娘着实嫌疑最大。
臣妾斗胆又想,凡事必有个动机,若真是卫贵妃娘娘所为,那动机便已很是明显,贵妃位号仅次于皇后,若皇后娘娘在这场大火中有个万一,那……”
容淑媛未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卫贵妃的目标是凤位!众人心中各自惊惧而不敢表露出来。
容淑媛眼珠一转,又道:
“且众人皆知,早已有死刑犯承认自己便是那纵火之人,其中更是疑点多多。此时换个角度来看,若说是卫贵妃娘娘在策划这出戏时便将后路想好,买通牢中死刑犯作替罪羊,那一切便可说得通了。”
卫莲听罢怒极训道:
“你放肆!”
皇上一抬手阻止了她,他脸色有几分阴沉,声音不怒而威:
“容淑媛,你好大的胆子。”、
那容娥低头不语,面上看似镇定,实则她的心脏如擂鼓一般轰轰作响,她脸色苍白,额间隐隐汗意。
王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戏,这容淑媛往日里隐在众人之中,从未引人注目过,不过一小小淑媛,她也没兴趣将容娥拉入自己的行列中。如今此人当着所有嫔妃以及皇上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摆明了是要站在自己这队。
如她所言,凡事必有个动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为自己说话,她一定是在谋什么。皇后嘴角上扬,很好,她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这容淑媛藏了这么久,如今终于露出利刃了,此人对她以后甚是有用,那么如今,便救她一把,卖个人情。
思及此,她面上显露隐隐担忧:
“陛下,容淑媛所言倒有几分道理。但臣妾以为卫贵妃并非如此莽撞之人,且仅凭一名女子之力,火烧佛陀寺着实困难,想来背后另有其人。其实臣妾本不想再追究下去,只是……这事关母后的安危,若此次不严惩,只怕便会有下次,还是莫让居心不轨之人钻了空子为好。”
卫舒猛地抬头,眼中恨意不止,背后之人!她卫舒背后之人能有谁!这王皇后摆明了是想借此机会把卫家一并拉下水!王卫两家势力相当,明面上相安无事,暗中却都在相互提防,各自苦斗。
如今王家按捺不住了,将这盆脏水泼到她头上,以她开刀,把刀刃渐渐深入身后的卫家。她此刻却不能开口辩解,若她一旦开口否认,全无人证物证,只会落得个狡辩的名号。
她暗暗握住了拳头,精心修的尖利的指甲插在手心也毫无察觉般,她此刻可以隐忍,但是卫家绝不能就此背负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