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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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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恒钧把梓玉送回了府中,芍药月季瞧见梓玉这副模样,都大吃一惊。也不敢多问,帮她收拾了被褥,熏了安神香,伺候她睡了。恒钧看着她入睡才放下心来走了。
那熏香着实有用,梓玉累极了,这一觉睡得安稳,什么梦都没做。待她睁开双眼已是三更,芍药月季也都睡了,留住一个小婢子在外头守夜。四下万籁俱静。
最初她瞪着双眼盯着窗顶的帷幔,脑袋一片空白,渐渐地记忆苏醒,她眼眶一红,泪水顺着两边眼角留下,滴到了耳垂上,冰凉冰凉的。其实她眼睛已经生疼,但泪水却似流不完一般拼命朝外涌。她想她并没有哭,只是眼泪止不住,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像昨日那般冲动,褪去了内心的歇斯底里,随之而来的便是翻涌的苦涩和心头的刺痛。
她至今仍未接受花幼和燕离曦,可她想这样下去,总有一日她会接受这个事实的,或许那个时候,她已感受不到一丝波澜,已不觉得悲伤。仍而现在,她像含了黄莲一般苦涩,她不懂,不懂为何燕离曦有了花幼还要来招惹她。他给她柳梢下的亲吻,给她密林中的依靠,给她医馆中的呵护,她越陷越深,这都如同琥珀一般,她端着它,想拿近一些,看个透彻,却不慎打烂了,琥珀全碎了,那碎片割了她的手,鲜血淋淋,里头的东西也终于暴露了出来。
就这么睁着眼,看着黑夜渐渐褪去,阳光透过窗上的薄纸,洒了进来,从黑夜到白昼。楼潇然进屋的时候,芍药正用帕子沾了温热的水为梓玉擦脸,梓玉只着了里衣坐在床上,被子掀至腰间,一头长发披在肩上,脸色却是十分憔悴。
楼潇然看她的模样着实心疼,也不觉需要避嫌,直径走到她身边从月季手中接过外衣为她披上。梓玉这才有些许反应,朝着他的方向转了转脸唤了声大哥。
楼潇然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只觉得心都打颤,他明明下定决心不再让她受伤害,却又保护不了她,他心中一阵愤恨自责,面上却怕吓着她,温煦道:
“你一直躺在屋内吗,再怎么样也该出来多走走,我带你去梅林坐坐。”
梓玉依旧面无表情,也未拒绝,由着楼潇然扶着自己到了梅林的石凳上歇着。他秉退了下人,偌大的梅林只留下他们二人。
楼潇然拿了壶为自己倒满,又为她她斟了一小盏酒,将酒盏推到她面前道:
“这是朝中新进贡的菊酒,酒味很淡,更像是带着清香的蜜汁,我想你现在也喝不下其它的茶水,这酒正适合你。”
梓玉默默无言,将玉制酒盏拿在手中轻晃,那酒面便泛起圈圈涟漪。燕离曦看着她的动作,开口道:
“昨日下人已告诉我你回府时的情景,发生什么事了?梓玉,我着实很担心你。”
梓玉眼中渐渐氤氲起来,她喃喃道:
“大哥,为何一个明明无情的人表面上却又有意呢?我总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因为我这个身份,是否以后的驸马都无法如我所愿。我不愿如二姐那般为了和亲远嫁他国,可我也不要同一个因为其权势,素未谋面的人结为夫妻。
大抵是我从前贪玩,话剧本子看多了,总以为会同那些本子里的人一样,寻到一个真心待我之人。可当我好不容易寻到了,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然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我着实伤透了心,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还要给我希望。是不是这世间红尘当真就弄人,明明无缘的两个人却还要相见。是不是相濡以沫,破镜重圆就真的只存在于话剧本子之中。”
楼潇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那新长出的绿芽说:
“梓玉,你可知道我有一位最爱的女子。在我眼中,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黯然无色。”
梓玉微微侧眸,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有一双桃花眸,却不艳,给人的感觉便是那种淡淡的恬静。她不似其它的女子,整日将心思花在穿着打扮上,她总以一根素簪挽发,手中一直都捧着一本带着淡淡油墨味的书卷。
我记得有日,满天的晚霞,她坐在院子中手捧一本诗集细细阅读,连那额角一缕发丝滑落也未曾注意到,当时我站在她院外,竟冲动地想伸手帮她将发丝拨到耳后。可她从来不知道。”
楼潇然苦笑一声:
“她从不知道我喜欢她。思念之心使我画了她的画像随身携带,可却画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多少次夜深人静我都独自想起她,想到夜不能寐,心中阵阵悸痛。可她从未直视过我,她不知我的感情,我却爱她依然。”
梓玉问:
“你为何不同她说出来?”
楼潇然沉默半晌才道:
“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这是天理不容的,我怕只因自己的私欲便会毁了她。我宁愿她不知晓的好,也不用为这份感情所困扰折磨。”
梓玉轻饮一口菊酒,眯着眼朦胧道:
“所以啊,既然无缘,为何还要相遇。滚滚红尘,缠绕了多少数不清的结。去月老庙求段好姻缘又如何,那庙前每日香火不断,这天下,到底又有多少人可与所爱白头偕老。可叹!可悲!”
楼潇然摇摇头:
“不,梓玉,你错了。我从未为自己与她相遇感到后悔过。若让我忘了这份感情每日每夜安稳度过,那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爱她,我愿意因为爱她去承受这份相思。无缘又如何,我的心不变,只要守着她想着她,有她画像相陪便是慰藉。”
梓玉微愣片刻,随即又饮酒道:
“大哥这番心胸我可做不到。若我爱的那人于我无情,倒不如求个了断。我满心都是他,怎能不求回报。若要看着他同别的女子嬉笑柳下,我宁愿放手退出。”
楼潇然看她紧握酒盏,低头无言。眼中似蒙上了一层迷雾:
“你该明白,并非所有的情意都想被实现,我自知同她在一起只能带来不尽痛苦,所以,这样已是最好。”
梓玉再也忍不住了,轻泣道:
“大哥你真傻,这样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是那个人呢,为什不放手。忘个干净,便再也不痛苦了。”
楼潇然神色有些黯然,起身绕过石桌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发梢:
“傻丫头,你以为放手真的这般容易吗。我知你心属右相燕离曦,若他于你无情,我何不愿意看着你潇洒放手。可我只怕你不过是在欺骗自己,心中依旧对他藕断丝连,尚有期望,只是那时不过更加撕心裂肺。”
梓玉不再答话,只扑在他怀中大声哭泣,不再隐忍。楼潇然的手扶在了她微动的肩头,轻叹口气,将她紧紧搂住。
梅林远处,枝叶晃动,挺拔树干下,露出一片华服衣角。那旭阳透过枝叶映在那片衣角上,斑驳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