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情史演义（大纲版）》莫浪语

15、第十四回 宫廷事外人不知 外人心宫廷有察

　　子鸾哥哥你……

　　突然我惊醒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想着萧鸾病重，不能下床，心中总算是可以松气了，毕竟他也是命悬一线。

　　这时候的你，正在心急如焚，对臧荣绎神医说：“先生，这次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让他死吗？”

　　“可是萧衍喜欢她，如果萧衍不兑现承诺放思雪出宫，她又不从萧衍，只怕她是要老死宫中啊。”

　　“那又怎么样？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真是够了。你根本给不了她什么，前几年给你治毒时就说了，你的毒浸入骨髓，我只有用自己发明的百灵解毒丹给你解毒，然而，你必须不能再见到你心中给你烙印最深的人，否则你会心痛头痛五脏六腑俱裂而死。你死了，她怎么办？你活着，她又怎么办？这些你都没有想过。”

　　“但是，思雪是不会愿意在宫中的，你当初给我的药让我在必要时吞服闭气，我现在，还想要一下，我要死在她面前，让她彻底死心。但，我必须有时间和萧衍达成条件。五天根本不够，给他五年寿命，可以吗？还有，你去帮我时，千万不要让思雪知道我的病情，行吗？”

　　臧先生笑了，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好，我可以帮你，但，你以后不能在我这儿住了。如果被萧鸾发现，你的命就可能不保。”

　　说完，臧神医骑马赶到京城。

　　在皇宫殿外，臧神医求见皇帝，说能医好。萧鸾大喜，宣他进殿。

　　多年不见臧神医，我也有些想他了，就跑去看看。萧鸾让太监宣臧神医进殿。臧神医脚步稳健，一步步走来，什么也没带。

　　看见皇帝的样子，知道皇帝所中之毒必然不可解，只能延缓发作时间，于是开了药方，说皇帝很快就能痊愈如初。

　　我一听，非常不高兴，也就不愿见臧神医了。

　　萧鸾爬了起来，说，“还有，还有朕的皇后，近来有些风寒，你去给她诊治。”

　　我没有感染风寒，因此猜想，萧鸾应该是知道我们认识，想偷听子鸾哥哥的下落。

　　臧神医近前：「娘娘的风寒是否已经入心？」

　　『我的心，早就是一片冰冷了。』

　　「娘娘好自为之，草民为你送来了解心寒的药方，服下即可。」

　　服下药的萧鸾突然暴跳如雷，下令将臧神医抓了。他到底是明白，我没有风寒，这世上更没有心寒症，除非刘子鸾还活着。

　　“拖下去，严刑拷打，问出个所以然来。另外派人去搜京口草庐。”

　　萧鸾并没有问出什么，而草庐中什么也没有，萧鸾只好把臧神医送了回去，然而臧神医年事已高，受了酷刑，在路上死了。

　　萧鸾知道自己杀人太多，但为了坐稳皇位，并且一直拥有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他那变态的爱，换来我深切的恨。这个仇人，他宁可相信我是被迫回答臧神医的，宁肯相信我对亲人好友的死是真的无动于衷，也不信我在利用他对我的感情。

　　这天，萧鸾来到我的寝宫中，见我还发着呆，挽起我的手，对我说：「朕，定不负你。朕知道你非常非常非常的恨我。但朕希望，你有恨就发泄出来。」虽然我落寞的样子，我失神的眼睛并非为他，而是为了你，我的好子鸾，然而现在想想，在爱我的三个男人中间，还是他最深情，如果不是他亲手杀死我那么多亲人好友，如果不是因为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我也许真的会安分的在他的宫中待下去。

　　『陛下，思雪，没事。』

　　等到他走后，我再也忍受不了，哭了起来，那泪水像甘泉一样涌了出来，让我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想起原本这几天自己那个假儿子萧宝卷就要继位，想着孤零零的在这宫中一个人，我心中十万分痛苦，原本想着子鸾哥哥能把我救出去，可，到头来，子鸾哥哥竟然不要我了。泪水滑落下来，从我的手腕，直滑到指尖，滑落至地上，方才知此泪无法阻挡它流下。

　　既然没有子鸾哥哥，我又何必在此纠缠？仅仅是为了报仇吗？对！为了报仇，我一定要让萧鸾的子孙替他偿还这一切。一定要！顿时，我面前好像浮现出你的面庞，我伸手摸去，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有刺客！抓刺客！”

　　突然，外面大吵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白影飞过来，他没有望着我，只是将手递给我，可是，我却看清了他的脸，他是我的子鸾哥哥，就是他！

　　面对千军万马，你巍然不惧，将皇宫大院闹了个底朝天儿。连萧鸾也被你吓到了，不知你是人是鬼。

　　大内之中，你一剑一人，乃至一剑挥去三人。一剑刺去五人，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你。眼看你就要把我救走了，萧鸾亲自前来，与你对战，你腾跃而起，他用剑刺出去，却被你用脚踢开，他用手接过剑，又刺了过去，你又一让，他又一刺。你回手一剑，刺伤了萧鸾，萧鸾却把你一剑偷袭刺死了。

　　我接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萧鸾吩咐，一定要将刘子鸾葬在前宋的皇陵，追尊文穆太子。

　　我很愤怒，萧鸾杀死了刘子鸾哥哥。而萧鸾也解释了很多遍，他这次根本就没想杀刘子鸾，只是防身，下手也没有多重，没想到，居然他就没气了。

　　我哪里还听得下这样荒谬的解释？我将饭碗都砸了，然而，他却一次又一次送来。他撂下一句话：「我知道你想报仇，那就报仇吧，只要你能吃，为了报仇你也得吃。」

　　对，为了报仇，我得吃。我狼吞虎咽，然而，饭吃太多，又吐了出来，我又捡起来吃了下去，我只想报仇，我一定要让萧鸾家的人百倍偿还我的债。

　　萧鸾看见我吃东西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然而，我在这皇宫之中，又要被萧鸾怀疑猜忌，我又要过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之前受过的心灵的折磨，比起眼见所有的人都死在我的面前，比起我为此立誓言却不能立刻兑现的急切和悲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像沧海桑田中一粒沙砾罢了。

　　因为，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我在思量着，你是否是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深深的刻在骨上。

　　我并不知道，你这一日来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后来你是如何偷偷跑去见萧衍。

　　见了面，你开门见山：『梁国公还记得我吧。你与皇帝的对话我是听的一清二楚，当时我就藏在殿内。你若是真的喜欢思雪，麻烦你，在你得了天下后，还给她想要的自由。我可告诉你，萧鸾已经被医治，这五年他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你可要想清楚。五年时间，你不要跟我耍花招，把她放出去。』

　　“子鸾，老兄有所不知，我那天是为了让萧鸾生气。你放心，我的为人你是了解的，我向来不会轻许诺言，有承诺必定兑现。我发誓，绝不会把她困在深宫中，但她出来与否，需要由她自己来选择。”

　　『好，我信你。』说完，你纵起身，轻功遁走了。

　　“老兄，你保重，如果觉得萧鸾在怀疑你没有死什么的，你就来我这儿！”说完他挥了挥手。

　　『别告诉她我还活着！』

　　“一定！”萧衍的敦厚，尽在话语语气之中了。

　　我却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当初，我和你形影不离，而今你已经真的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好恨！恨你并不跟着我一起闯遍人生的关口，就先一步走在我面前，让我亲眼看见你满口鲜血的样子。

　　仿佛我们的宿命早就安排好了一般，人生的每个关口，我身边都没有你，没有对你的爱与恨，只有无尽的悼亡与哀思。

　　【悼子鸾】

　　――〔南朝齐〕卢思雪

　　塞外忽闻大雁声，游走春分过几程。

　　停栖君坟托梦里，换作卿身映菊灯。

　　这首悼亡诗，寄托了多少的哀伤，概括了多少个夜晚。这是我想要忘记却不能够做到忘记的。

　　手握毛笔的我，直感觉笔在颤抖，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不知如何起，如何收。

　　若是能给我时间重来，我一定还会选择你。只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为了缓解悲伤，萧鸾特许我在外面街市里逛逛。我在街上看到和你当初送我的那青玉翠镯，便买下了，他收了我三千贯，可是，哪怕万金，又如何呢？

　　回到宫里，袁贵妃问我：「姐姐这是哪里去了？」

　　我直接回答道：『经皇上允许，出去玩了。』

　　「皇后娘娘是不懂得如何母仪天下吗？我儿过继给你，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你和皇上还没有圆房的事实，但你却不知道如何做太后。」

　　『那我让给你，总可以了吧？』

　　「哟，二位姐姐这是吵什么呢？」殷贵嫔、管淑妃、许淑媛三人来了。

　　『没有吵什么。』

　　「在吵我儿子的事。」袁贵妃回答道。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皇后娘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你凭什么挑拨人家母子之情呢？」

　　殷贵嫔的指桑骂槐，让我忍无可忍，我立刻喊了起来：「你大胆！一个小小的嫔，居然冲撞贵妃，还拿本宫做挡箭牌，你是何居心？」

　　殷贵嫔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皇后娘娘饶命。」

　　听见这么大动静，我的贴身宫女鸾儿跑过来，对我说，「皇后娘娘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接下来几乎一词一顿的申令说：『记住，各位都是有子嗣的人，惠端不敢跟各位争抢。但有再提子嗣者，就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你们不管是谁，都得被罚板子。』

　　「这是怎么回事？朕不在，就吵起来了？」

　　「皇上！」宫女们欠身行礼。

　　『皇上，你怎么来了？』

　　「看见有人欺负你，就过来了。」

　　「皇上，臣妾等言语没有分寸，冲撞了皇后娘娘，是臣妾等的不是。」袁贵妃等异口同声的说。

　　「仅仅是说话没有分寸，仅仅只是你们的不是吗？你们敢跟皇后如此说话，按律，当打入冷宫。今天，朕要将你们明正典刑，碎尸万段。」

　　『还是算了吧。不要再杀人了。我听说，杀的人越多，将来阎王历数的罪就越多，到时候，恐怕你要进阿鼻地狱了。』

　　「难得皇后如此心疼朕。没事，朕是皇帝，阎王岂能定我的罪？」

　　我一见机会来了，就赶紧说：『皇上，臣妾就是不希望将来祸及你，还有我们的儿子。你杀的人越多，恨你的人和鬼就越多。臣妾非常担心。』

　　「你开始爱上我了？」萧鸾几乎高兴得以为是错觉，捏了一下又一下手，发现是真的。

　　我没想到，居然能得到萧鸾的信任。

　　「好，既然皇后如此说，朕为了皇后开心，就不追究你们的死罪了。但是活罪还是要受的，去冷宫待着吧。」

　　萧鸾问：「怎么样？我都顺了你的心意了。」

　　我也没有想到这个衣冠禽兽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自己的本性。

　　这天夜晚，萧衍派人送信给我，这次萧鸾不再防备，信上说，萧鸾只是还不能死，因为他死了，我就有生命危险，萧宝卷一定恨死我了，所以，给他延长了五年寿命。五年中他会做好各种物资准备，发展荆州要地，准备起兵杀萧宝卷救我出去。

　　我将信烧毁，兴奋之后，又觉得三年太久，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如果给我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乱刀刺死。

　　看着子鸾的玉镯和我今日买来的镯子，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这种感慨，是无以名状的。不是我说不清楚，而是任何人，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出来的那种隐隐感慨世事沧桑的感觉。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子鸾，他既然去了，我怎么可能让他回来呢？我必须杀死萧鸾，让他的子孙得到报应。

　　忽然之间，我觉得我甚至变得比萧鸾还要衣冠禽兽。我实在是太恨他了，恨到我，都即将成为一个杀人狂，成为一个女魔头了。我问自己：『卢思雪你究竟还是不是卢思雪？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了，你不是卢思雪，不是了……不是了对不对？对，就是不是了……』说完，我瘫坐在地上，无力的仰天长啸。

　　暮色又起，天边的夕阳挂着血色，不知前路崎岖，我的路究竟要怎么走，没有规划。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路，自己一个人的路，就自己一个人，而不是我和子鸾哥哥两个人的路。

　　我一个人去了佛寺，去烧香念经，超度亡魂，突然，子鸾哥哥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恍惚间，我咳嗽了几声，他赶紧拿衣服给我披上。我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可是他没有说话，而是消失了，消失在我不知是梦是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