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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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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黎的话让姜初见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他的话就此截住,长孙观与玉无声都没有细问,姜初见自然也不多话,只是心里盘算。
原素的出现,说明大洲上还有巫族存在,巫族被世人所不容,本已灭绝,这次出现是意外,但意外又代表着一种必然。
连小说女主都有巫术有关,难说这风平浪静的江湖里没有其他禁术。
而殷黎与那位殷晟之间,极有可能存在着白月仙与自己之类的关系,甚至更严重。
自己的修为在白月仙身上,巫术之法只能用巫术解,也就是说,如果不修巫术,只有白月仙死了,那修为才能回到自己身上。
白月仙作为小说女主,当然不会死,那么难道要她也去修巫术,才能将那修为拿回?
原素的事被顺清楚,长孙观将所有资料全部投入闻香坊书册。突然,无华厅的门被扣响,来者是万剑宗主峰峰主瑶溪,长须白发。他极少出面,此次是为了林童而来,并将后事全部接下,万剑宗以外的人再不得插手。
于沈原素之间的纠葛,毕竟是万剑宗的私事,还是并不光彩的私事,万剑宗自然出手将舆论压住。
瑶溪将林童带走,临走前对殷黎道,“殷先生,此等巫修之术又与贵国有关,不知你有何高见?”
于沈原素当年出事,便是在殷国国都,这一番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到极点。
言下之意,巫修,就是与你殷王脱不了干系。
殷黎笑了笑,摇头道,“这句话问我倒不如问你自己。”
瑶溪听此也没多话,古怪地笑一声,带着逆徒和一众人离开。
姜初见却注意到,殷黎的眼里也浮出和瑶溪一样怪异的神色。
瑶溪走后,四人自行回去。
长孙观收起文库,义正言辞地,“玉无声,这事之后你把嘴给我闭紧点,别在乱添油加醋乱给别人扣风流帽子!”
玉无声一皱眉,“怎么叫扣帽子了?这事本来就发生了的,他万剑宗敢做风流事敢惹一身骚还不敢让我说?”
“你们玉剑门是修剑的,不是写话本子传风流事的!”长孙观按着太阳穴。
“那你们闻香坊还是搜集信息传消息的,你还修剑呢!”玉无声一扯唇,翻了个白眼,“你还修得不好。”
“你!”
“我咋?”
两个人为一件小事举着剑打出沉江吟。
天空中三道惊雷炸开,大地震颤,刀光剑影下,无数烟花怒放,天暗沉下来,只能看见霞光里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相持不下。
姜初见心里愕然,‘闻景这么厉害?’
玉无声也是分神期,修为次殷黎那么一点,如果长孙观和他打成平手,是不是说他根本不是金丹期?
姜初见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暗室里长孙观怕死怕出了名,一直躲在她后面,躲在棺材里都要躲下面——他这么厉害需要怕死?姜初见捂额,心道,‘我要是这么厉害,我在沉江吟泡澡我都不付钱。’
剩下两个人一同回沉江吟西南角的客房。
沉江吟并不处于闹市,而是在与世隔绝的望天峰脚下,挨着大洲最大的江河怒江。望天峰景色一绝,半山腰盘旋着雾气与云,傍晚时分,有倦鸟掠过山林的鸣叫声。
走过中侧的园湖,姜初见突然停下脚步。
“先生,你听到有人叫我了吗?”
幽幽的声音从园湖中央传来,四周无人,只有湖面上随风而动的波纹,波纹倒映出天边的血色残阳。
“姜初见……”
“初见……”
“初见,你来救救我……”
鬼魅一样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激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殷先生,您说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姜初见转头朝殷黎说话,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远处湖面闪着微微的粼光,在渐沉的夜色里格外扎眼。
雾气散开,慢慢地连湖面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三尺以内的景色。
姜初见脸色瞬间煞白,她手脚并用地跑到一棵老树前,背靠着老树,祭出自己的剑,不,剑鞘。
白蒙蒙的一片,雾气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由平铺直叙的叫唤变成撕心裂肺的的哭喊。
“初见,救救我啊,你救救我……”
“我就在你前面啊,你拉我一把,你伸手啊……”
“你伸手,拉我出来,我就能活了。”
“……”
“别了吧?”姜初见把手死死地背在后面,目光却遍及四周,谨慎地观察着周围,“我怕鬼。”
她跟殷黎一直在一起,她走在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的。
背在后面的手碰到一个粗粝的东西,就像是死去的老枝,那一截断枝不停地在她手里乱画,姜初见缓缓地转过头,树皮上印出一个人脸,那个人就像被困在老树里,不停地往外挤。
“……”
那张脸有些眼熟,姜初见稍稍定了神,问道,“殷先生?”
树皮痉挛了一下,那张脸忽然笑起来,更加狰狞。它不停地往外挤,拉得树皮都成了薄薄的一层,还是出不来。
太恐怖了,这画面简直诡异得让人抽风。
姜初见吸了一口气,将剑鞘对着那树皮道,“先生,我放你出来。”
剑鞘插|入树皮,刺啦一声,树皮裂开,里面的那张酷似殷黎的脸露出来。
诡异的是,那仅仅是一张脸,头下面没有身体,只是一大片木头,那张脸破开树皮闻到空气,陡然笑了一声,抬起他那木头做成的手,摩挲着脸,“真好看的脸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马上我就可以成为他了……”
“……”
说完后他又朝姜初见诡异地笑了一声,“你的脸也好看,你的脸也好看……”
说话间,右手侧的一棵古树也开始扭曲,一张酷似姜初见的脸不停地往外挤,面前的这棵树还在笑,“杀了你,杀了你我们就取而代之,好多年了,我们装成树好多年了……”
“你救救我们啊……”
一道横枝朝着她面门抽过来,姜初见下意识用剑鞘去挡,不同于她想象中的刀剑碰撞的声音,一阵“咕噜咕噜”声传来,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剑鞘慢慢地软成一团,一点点被那树人吞噬。
吃完后,树人打了个饱嗝。
借体鬼!
借体鬼不能自行成活,必须寄生在更为强大的肉|体身上,它看中了什么便会假扮那人的模样,然后趁其不备取而代之。
借体鬼的战斗能力低下,但是特别难缠,如果不能一招击毙被他缠上,极有可能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绞死。
姜初见甩身离开,她的修为全在白月仙那里,绝对不可能杀得死借体鬼!
这沉江吟里怎么会有借体鬼?
来不及了,她背靠的那棵古树极大,毫无修为的她只能靠着两条腿跑,即使跑得再快,也比不过驾驭十米长枝的古树。
老树将树枝全抛向她,姜初见侧身躲过大部分树枝,没想到手腕被一根细条子缠住,她用力将手扯回来,细条撕了她一大块皮肉。
姜初见踏着石块猛地一跳,踩着水面露出来的几个石墩跳入湖中心的长亭里。
长亭里点着灯,阴森森的灯笼投出微弱的光。她靠在栏杆上吐了口气,手腕处传来针扎式的疼。
这才发现,那条细枝拉得格外长,还死死地黏住她的手腕。
另一棵变成她的脸的老树树枝条被甩过来,两根长枝绞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手往手臂上爬,企图将她拉出长亭。
姜初见疼得眼睛里冒出泪花。她咬紧牙,右手抓住左手手腕,用细长的手指戳入皮肤里,猛地抽回左手。
“刺啦”一声,左手的大片皮被拉开,绞着她皮肉的枝条也弹了出去。
她没有修为没有剑,只能躲,这下整个左手被撕伤,伤口见骨。
她来不及哭,昏黄的灯光下,一大片荷叶也伸长了茎蔓卷过来,黑洞洞的,像被风吹翻了的黑伞。
四周漆黑一片,她躲无可躲,就在借体老树疯狂的枝丫卷过来的那一刻,一道青光自天而降,刀剑“咻”地划过树皮,长着姜初见那张脸的老树“轰”一声被火点着,那张脸在烈火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殷黎俯下身查看姜初见手上的伤口,她下手够狠够快,自己将皮肉撕下,所以借体鬼并没有机会将枝条深入她血肉之间。
“有没有其他地方有伤?”
姜初见忍住疼,常年工作受委屈她也习惯背地里哭,此时她压制住疼痛劲,道,“没什么太大事。”
她吸了两口气,道,“先生,那借体鬼看中了你的脸,想代替你,你小心一点。”
伤口在不断渗出血,将她整个手染成红色,她强忍着痛感,眼圈通红,但是声音却很镇定,“那只借体鬼道行有三十年,很危险,你不要轻敌。”
殷黎眯着眼看她,长亭里挂着的白色灯笼被风吹得来回地荡,一闪一灭的烛火在她脸上打出斑驳的影子。
殷黎盯着对岸柳树狰狞的脸,无声半晌。
“没有谁能替代我。”他淡淡的道,“无论是谁,永远都是。”
姜初见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听到“轰”一声,大片荷叶燃着,在水面开出大片火花,浓烟滚滚,火光消逝的那一瞬空气中翻涌着难闻的焦味。
左手的伤口见骨,殷黎拿出干净的手帕,三两下将她的手缠上,动作利落,不过刹那之间,姜初见的伤口止住了血。
长着殷黎那张脸的老树盯着他,酷似他的脸凶狠狰狞,忽然间树枝连同树根都暴躁起来,大地震颤,整棵巨树连根拔起,黄土飞舞在空中。
巨树狠狠地砸过来,以它的身形,砸到长亭,整个园湖都将毁于一旦!
殷黎擦了一下手,平和的目光陡然凶残,他笑了一下,如同是雪天里带着冰渣的风。
“你知道么,我平生,最恨别人学我。”
一道惊雷自头顶劈下,雷霆万钧,反冲力将巨树撞回地面。
姜初见眼看着三道雷接连着劈下,巨树在雷电的火花里渐渐萎缩,一直变小,最后变成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全身漆黑的人。
这便是借体鬼本体!
借体鬼并不是鬼,只是因为通体黑透,行于夜里不易被发现,如同鬼魅,故给以鬼之称号。
小说里,江水水就曾用借体鬼设计过白月仙,想将白月仙不知不觉地害死,但是被白月仙逃脱,并反将一军,令韩世琛窥见江水水的歹毒心肠。
此时的借体鬼借体的老树已死,它被完完全全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像一只捞上水的泥鳅,无助而可怜地蹦跶着。
雾气在落雷的那一瞬间散去,路两侧的灯笼全部点上,姜初见能看得清借体鬼的模样。
殷黎检查了姜初见的伤口,修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她伤口的大小,然后阴阴一笑,“这么大,去吧。”
姜初见又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着便是。”
黑惨惨的灯光下,殷黎的瞳孔又黑又亮,如同黑到纯粹的玛瑙,他俊美的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有那么一瞬,姜初见觉得自己遇到了比借体鬼更可怕的鬼!
人面罗刹这个词形容他是对的。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殷黎平时给她的感觉一直是谦谦君子,待人礼貌,笑容和煦,但是此刻她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的笑太渗人了。
跟他接触这么久,她觉得他是个好人,让她认为殷黎黑化是有内幕的,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又觉得,没有内幕。
这就是反派的笑,他不用黑化,现在就足够恐怖!
“啊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在耳边炸开。方才烈火焚烧时,那一个模仿她的借体鬼也是这样哭喊的。顺着幽幽的光,她看到一个拳头大的毛茸茸的黑团子站在借体鬼身上,它的手脚都跟牙签一样,牙齿却很尖锐,一点点地从借体鬼身上撕肉下来,每块肉都和她手上的伤口一般大小。
黑团子撕下肉,吃了两口,嫌恶地吐了。
殷黎看着它,“别浪费。”
黑团子痛苦地嚎一声,如同受了多大屈辱一般,也不敢不服从命令,生无可恋地加快速度,很快将借体鬼一点点撕碎,串成肉条。
“吃完。”殷黎惜字如金。
黑团子绝望地看着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半晌,“啾”了一声。
太难吃。
姜初见紧紧地按着左手,左手已经止了血。原本看到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应该是要被吓得脸色苍白抖抖索索——
殷黎好养冥兽,冥兽通体纯黑嗜血成性,战斗力在所有妖兽里排得上前三甲。
如果没猜错,这个被殷黎逼着吃通体鬼的黑煤球,就是传说里神乎其神的冥兽?
这画风,简直诡异如斯。
煤球吞完了通体鬼,小身体一弹,如同弹弹球一样飞来园湖中心的亭子。它刚落在姜初见脚下,刚开始她听到的的幽幽声又传过来。
“初见,救我……”
“初见,你伸手,我就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