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小师妹后》浮生无望

10、云之巅

　　九重天梯尽头，神殿伫立。

　　殿门两侧是延伸的墙，没有尽头地涌入云海之中，看不真切虚实，如梦如幻，不似人间景色。

　　入了殿门，五人朝高台上的白离卿俯身行礼，唤道:“见过师父。”

　　“你我皆同根，不必多礼。”

　　白离卿朝几人淡淡颔首，一一道:“风寒境界渐长，却仍需多领悟天道二字。”
　　“凝雪悟性甚高，勿被心魔困于方寸之间。”
　　“折羽虽比从前果敢，但修道并非一日之事，不得懈怠。”
　　“无尘……天地广阔，心亦该如是。”

　　众人闻言，心有领悟。

　　“至于昭昭……”到了昭昭，众人本以为怎么也得指出三四条不足来，谁知白离卿却一反常态，缓声道:“你做得很好，无需为师多言，但凭己心，一往无前，便是。”

　　昭昭被师父夸赞，心中开怀，眉眼弯弯道:“是，谢谢师父教诲，弟子定当谨记在心。”

　　一回首，四位师兄姐神色难辨地望来。

　　昭昭嘴角的笑意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嚣张地扬起了脸。

　　“……”

　　四人满脸寡淡地收回了目光，师父和小师妹这师徒二人，一个敢明目张胆地偏袒，一个敢厚着脸皮地得意，真是令人失语。

　　“为师将一些功法与剑诀传授给你们，你们回去后潜心修炼，若无事，便散了罢。”

　　白离卿单手捏诀，数道金光分别涌入五人识海之中，末了，又道:“无尘，你且留下。”

　　“是，师父。”
　　“多谢师父，弟子告退。”

　　宁无尘留在殿中，昭昭则随着陆风寒等人出了殿门。一出殿门，师兄姐三人便纷纷告起了别——

　　“天色已晚，各回各家吧。”

　　“……等等！”昭昭唤住他们:“我们不等一等无尘师兄吗？”

　　三人一顿，陷入沉默。

　　等宁无尘？那个冷漠孤僻独来独往，常年云游在外，一剑能劈开羽清台，一眼能冰冻三尺的宁无尘？

　　开什么玩笑！
　　但场面话还是要讲讲的。

　　陆风寒向前扶住了昭昭的肩膀，温和道:“小师妹所言极是，同门一场，怎能留下无尘师弟先走……这等无尘师弟的重任，就交给小师妹你了。”

　　红凝雪也拍了拍昭昭，笑道:“小师妹任重道远哦～”

　　苏折羽一脸怜悯:“不是师兄不想陪你等，师兄算过，我与无尘师弟八字不合，等他会有血光之灾。”

　　昭昭独自立在云之巅的殿门外，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倍感凄凉。

　　云之巅渺无人烟，寂寥冷清，偶尔只有羽鹤振翅高飞，啼声清越，三两出没在茫茫云海间。羽翼拖曳出一道雪白的线，衬得此处更像仙境，不像人间。

　　昭昭等宁无尘时就坐在台阶上，数云海中出没的羽鹤。

　　数到第二十一只时，宁无尘终于出来了。瞧见她时，他步履一顿，语气平缓中微微上扬:“……你在等我？”

　　昭昭喜出望外，起身跑到他身边:“无尘师兄，你终于出来了……噢对了，大师兄他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一步。”

　　“呵。”
　　宁无尘轻笑一声，踏下天梯:“他们不是有事，是不想多见我一眼。”

　　昭昭紧跟其后，泪流满面:“……”
　　师兄，你这么耿直，怪不得没朋友。

　　一路沿着天梯往下，气氛格外安静。

　　宁无尘生性淡漠，早已习惯一言不发的场面，昭昭却觉得难受至极，下了九阶天梯时终于忍无可忍，腆着笑脸朝宁无尘搭起了话——

　　“师兄，你这次云游在外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妖兽，受没受伤？”
　　“刚刚师父在殿里跟你讲了什么？哈！是不是偷偷夸你来着？！不，不是啊……”
　　“对了，师兄你在羽清台上打萧怀行的那一招叫什么？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学……”

　　“萧怀行。”提及萧怀行时，一直缄默不言的宁无尘终于开了口，忽然问昭昭:“为什么想踹萧怀行？”

　　“这，我……萧怀行……”

　　昭昭一时也不知还从何说起，酝酿许久，才道:“说来话长，从前的我喜欢萧怀行……”

　　宁无尘忽然哂笑一声，道:“故而为了他跟楚修大打出手，还栽赃嫁祸到我头上。”

　　昭昭心中咯噔一下，遭了，忘了修真竹简上的事了！没想到师兄清冷如雪，也爱看八卦。

　　“对不起师兄，当时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提了提师兄您的尊名。”昭昭心虚道:“至于萧怀行，他对我爱答不理的，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哦。”
　　宁无尘低吟一声:“那便是因爱生恨。”

　　昭昭连连摇头:“我也不恨他，喜欢是两厢情愿的事，他只是不喜欢我，何错之有呢。”

　　不爱他，也不恨他，为什么要揍他？

　　宁无尘眉间微蹙，几分疑思，如月上仙人，露出一幅不知人间世俗的神情。

　　昭昭忽然凑到他耳边，悄悄道:“其实吧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萧怀行他日后会很厉害，放眼四洲中城界都无人能及。像我这等小小凡人，若能踹上他一脚，也算得上是名垂青史了对吧？”

　　说着，握拳往空中挥了挥。

　　宁无尘挑眸望着昭昭，沉默许久，道:“没出息。”

　　他眼瞳如白玉，纯粹无暇，道:“如你所言，萧怀行日后终成大患，为何不趁早了结了他。”

　　“了了了……结？！”

　　昭昭惊然，语结道:“不用这么狠吧，师，师兄，萧怀行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宁无尘淡淡道:“在这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昭昭默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宁无尘说的没错，在这刀光剑影的修真界中，你死我活是常有之事，譬如石破天等人，你待他心善，他便会放过你吗？

　　小师妹久久不作答，神色低落，方才飞扬的云袖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宁无尘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言之过重了，说来奇怪，自己何时如此在意过他人了？

　　“……”

　　他想起在云之巅上，问师父为何厚待小师妹，为她踏下云之巅，不予她半句憎言，连七面中最上等的爱面也给了她。

　　隔着银面，瞧不起师父神情，唯听得他语气悠然，叹道:“你的小师妹，来自方外，心中有道而不信道，世间难得。不过尚且稚嫩，你多照顾一二。”

　　宁无尘依旧不懂师父真意，却有些能明白师父的心情了。

　　因为瞧见小师妹不笑时，他竟然也不想笑了——虽然他本来就不怎么笑。

　　宁无尘缓了缓声线，道:“其实……”
　　“其实师兄你打得过萧怀行是吗？”

　　昭昭忽然抬眸望来，神色殷切:“师兄，你教我剑法好不好？这样日后即便我不能跟萧怀行成为朋友，也不用担心跟他变成敌人了。”

　　“剑法……”
　　宁无尘神色微顿，并未拒绝，只是缓缓给了一刀:“还用学？”

　　昭昭一脸问号:？？？
　　宁无尘再给一刀:“不都是靠天赋？”

　　昭昭陷入沉默:“……”
　　好家伙，凡尔赛大师。

　　“不过，你若是想学，明日带上行囊，来云之涧寻我。”

　　宁无尘最终却没有拒绝昭昭，留下这么一番话，便踏下天梯:“只是日后别再骂我有病便是。”

　　骂他有病？什么时候？？

　　昭昭立在原地，茫然无措，良久，才回想起来自己骂过谁有病，惊叫一声。

　　“……是你！无尘有尘！”
　　“……师兄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

　　……

　　翌日，长空清朗。

　　“昭昭，你真的要去云之涧找宁无尘吗？”

　　玄锦望着昭昭收拾行李的身影，满脸郁郁，小声道:“我觉得宁无尘很可怕，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仿佛能杀死人似的。”

　　“这世上有你觉得不可怕的人吗？”

　　昭昭将青虹剑背上，气势如虹道:“总之，我已立志修道，而无尘师兄道法精妙，剑术高深，在他身边修习，一定能有所增益。你别劝我了，就算无尘师兄冷若冰霜，一眼能杀死我，我也认了！”

　　说罢，踏出洞门，高喊——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

　　“小师姐！”瑾良正从石阶上来，见着昭昭，笑道:“你出来得正巧，有客人拜访你，正在清水亭等候呢。”

　　“找我？”昭昭心中讶异，从善如流地放下行囊，问道:“我在这还有熟人呢？”

　　瑾良笑得意味深长，引路道:“熟，熟得很，你一定很想见她……不过小师姐，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咳，自然是吟诗作赋。”
　　“是吗，瞧你悲壮的神情，还以为你在哭丧呢。”
　　“……”

　　沿着石阶往下走，越过一座索桥，便到了清水亭。见着了亭中来客，昭昭才恍然大悟瑾良脸上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一回首，瑾良已经撤退，挤眉弄眼，无声道——师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帮我……个头帮！

　　昭昭头皮发麻，回头对着亭中的萧怀行还有萧怀行娘亲，僵硬地笑了笑:“嗨，萧师兄，萧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