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笕》路兮辞

14、第 14 章

　　傍晚时分，曲家堡热闹起来，门中女眷负责摆放灯笼，仆役负责传菜送菜和满足宾客的一应需求，外来的宾客大多都坐在大厅的圆桌前，嬉笑一片，相互调侃。重要的宾客和亲眷都在内堂上，按照辈分依次入座。

　　自然今天的家主做主，在正上方坐着，旁边陪着的是曲木山的夫人，原先余音山庄领养的二小姐俞佳凝。俞方休按亲属关系坐在曲烟儿对面，而荀笕则在身后站着，刚抬眼便撞上了曲烟儿直勾勾的眼神，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堂上女眷并不多，曲烟儿和荀笕可谓是赚足了眼球，一个大家闺秀，如含苞待放的牡丹甚是娇艳，一个亭亭玉立，如田间早露的茶花，轻素可人。

　　曲木山来回打量众人，知道自己女儿自小就非常喜欢这位义兄，俞方休对烟儿也是疼爱有加，但凡是个睁眼人都看得出来俞方休对曲烟儿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私情，纯属兄妹之情。今日又带了个有模有样的乐师，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休儿啊，今日带了如此妙人来为姨父祝寿，不介绍介绍？”

　　俞方休俯首：“是侄儿疏忽了，还望姨父姨母莫怪，这位是我惊鸿楼中最好的箫师，桑榆，侄儿知道姨母爱好音律，故今日特地带她前来为众位演奏一曲。”

　　“既然是休儿有心，咱们也别辜负了。”俞佳凝欣喜。

　　俞方休递给荀笕一个眼神，荀笕点头示意，走到纱帘内，缓缓将萧放置自己嘴边，试了几个音，觉得尚好，紧接着玉指轻捻，流出如水般的乐律，是一曲音调舒缓的《清平乐》。

　　箫音静人，人可自静。乐曲中高山流水，空谷鲜花，一派不关风月的悠悠意境，洗了众人的浮躁，精通音律的俞佳凝也连连点头示好。

　　一曲罢，荀笕从帘内走到中间，面朝曲木山和俞佳凝屈膝行礼。又走回到俞方休身后，静立。

　　墨淡行大喊了声：“好。”刚想为其鼓掌却被曲木山一个眼神止住了。

　　曲木山捋着胡须：“果真非同凡响，妙哉。”

　　俞佳凝一时喜欢：“快给桑榆姑娘上座。”

　　专管内室的仆役连忙在俞方休旁边给荀笕添了碗筷和椅子，大堂中一时热闹起来。

　　曲烟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曲木山面前：“今日难得诸位兄弟姐妹，叔伯高兴，不如小女也献丑，为众位解闷儿。”

　　曲木山满意的点点头，曲烟儿的琴技自小受俞佳凝亲自指点，自然是差不了的，一曲《渔舟唱晚》，欢动轻脱，乐而忘归。纵使不解音律之人也听得是怡然自得，兴致悠悠。

　　两曲完毕，赞声四起，墨淡行一面喝彩，一面要求再来一曲。曲烟儿微笑未答言，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光再次锁定到俞方休身上。正赶上俞方休和荀笕耳语，心中郁闷，竟一口气喝完一杯烈酒。

　　俞方休侧头贴近正欲吃酒的荀笕：“明日还有一宴，可还顶得住？”

　　这酒是好酒，唇齿留香，荀笕细细品着听完俞方休的话，眉间一皱：“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也这么爱胡闹？”

　　俞方休不管荀笕调侃：“后山梨园尽头有间木屋，这般日子鲜有人去，你若是受不得了，便去那里躲躲。”

　　说实话荀笕真的待不惯这样的场合，除了来回应和还要各种小心，难得俞方休体贴为自己着想，笑着点头，好意提醒：“这一首曲子苍小姐才用了三根弦，可是在叫你三更过去？”

　　俞方休从曲烟儿开始弹琴就知其意，但不愿做出回应，只得视而不见，故意装作不知道，眼下被荀笕一语点破，兴致全无。

　　起身俯首：“姨父姨母，侄儿不胜酒力，有些醉意，就先带着人去休息了。”

　　曲烟儿以为俞方休是要提前休息，好来赴自己的约，脸上升起红晕，颇有花季少女独有的韵味。

　　“这儿也快结束了，你就先去歇着吧。”曲木山不多做强留。

　　荀笕本来还没吃好，无奈随着俞方休出了大厅，跟在其身后，可眼前的景色黯淡，烛灯也渐少定不是回厢房的路，一头雾水：“这是要去哪儿？”

　　俞方休停住：“你不是还没吃好，再带你去吃点。”

　　寥寥星光，一勾新月高挂，不愿给这样的黑夜带来更多的光亮，稀稀灯火悠然，芳香四溢，俞方休找了小铲子，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落到地上脏了，蹲到一棵做了系着红丝带的树下开始挖。

　　荀笕虽不解，但二人像是互通了心意，他不言，她不语，静等着下一秒如何。

　　不出片刻，俞方休满手泥土，抱出一个酒坛，又走到一山坡上坐下，荀笕也跟着坐下。

　　俞方休拿掉盖子，顿时酒香扑鼻，脸上好容易挂上了一丝笑意：“如何？”

　　荀笕不和他客气，直接把酒坛抱到自己怀里：“真香，比方才厅中的酒好闻多了，清而不烈，我喜欢。”

　　“我和曲烟儿墨淡行三个自小玩到大的......”俞方休还没说完，荀笕就补了句：“青梅竹马？”说着还递给了他一块帕子擦手。

　　俞方休不辩驳，擦了手抱回酒坛，给荀笕倒了一小杯送到她手里：“青梅竹马算不上，是亲戚吧。曲烟儿的想法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罢了。”

　　“你喜欢人家就直接说呗，人家都拉下脸邀你了。”荀笕美美的喝完这杯等俞方休给自己到下一杯。

　　“我若是喜欢，此时为何会和你在这儿。”俞方休盯着荀笕的明眸，反倒是荀笕不知是酒太浓还是怎么，脸颊发烫，庆幸是夜里什么都看不见。慌慌张张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却被呛到猛咳。

　　俞方休赶紧亲拍荀笕的背，为其缓解难受：“又没人和你抢。”

　　“你前两日也分明说过与我结盟只是为了给你师傅沉冤。”荀笕直言，她不想让弯子，她不会，她也不想让别人跟自己绕。

　　“是你欺瞒在先，我气了几日。”俞方休自己喝了一杯，暗自想到：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榆木疙瘩。

　　“那是现在不气了？”荀笕许是真的喝多了，竟然凑到了俞方休面前来质问，鼻子和鼻子挨到了一起，俞方休突然想到了小时看见两只猫示好时偶尔会将鼻子挨到一起。他愿意让荀笕挨得自己近一些，也不推脱反而开启了玩笑：“美人在侧，无气可生。”

　　荀笕缓缓推开，小声嘟囔：那就好，那就好，彼生营日后少了一个对家。

　　俞方休听闻，差点出手敲掉荀笕的脑袋，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过一朵大乌云，遮住了那勾新月，深蓝的天色剩下稀疏的星星。

　　荀笕也时困乏，躺在俞方休的腿上没了意识。

　　愿君如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