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早还家》兰木臻

2、第二章

　　经灵毕神君撕开天幕一事，天界人间均元气大伤，神仙凡人都忙着收拾灵毕神君留下的烂摊子。
　　没有通天石引路，又没有神仙想起下边还落下了个半吊子小仙，司牧不得不厚着脸皮死赖在玉露家里，以求不沦落到天为被地为床的境地。
　　玉露的家，便是银杏树旁那荒废十二年的废墟，在玉露生疏的法术操控下，勉强搭成了“屋子”的模样。
　　其实和天为被地为床也没有什么差别。
　　司牧躺在地上，看着两块生硬地搭在一起的残垣断壁间巨大的豁口——玉露只肯让他占据这个位置，很难说没有抱着报复他之前和金风不对付的念头——默默地想。
　　凡人虽然不会神仙的法术，但他们自己的法术似乎比什么仙法神力更加厉害，天灾人祸过去了，他们也能安抚好情绪重新上路。
　　玉露不愿意离开承载哥哥魂魄的银杏树，而司牧是个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舒服的主儿，没几天便一边小声念叨“凡人就是麻烦”，一边仗着会缩地成寸的法术早出晚归去帮他口中麻烦的凡人重建家园了。
　　玉露对此的反应是嗤笑一声，当天晚上就暗戳戳地阴阳某人嘴比命还硬。
　　这时候就显得金风存在感很强了，一个想着哥哥的死对头果然很讨厌怪不得哥哥讨厌他，一个想着果然死对头的妹妹也很讨厌，两人两看相厌，每天掐得很起劲，倒也这么鸡飞狗跳地相处下来。
　　变故是在半年后发生，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或者说女神，在半夜三更突然造访。
　　“啊！鬼啊——”经历了很多但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的玉露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把不远处地上的司牧吓得跳起来，人没清醒刀就握在手里了。
　　“谁？谁！何方妖孽敢在此作祟！”仔细一看此人眼睛还闭着。
　　“司牧，把刀放下。”女神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看来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你们休息了。”
　　“王母娘娘……”司牧倏地把眼睛睁大，尴尬又局促地收起刀，“您、您怎么来了？”
　　玉露眼看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在木板床上盘腿坐下，金线的痕迹转瞬即逝。
　　“此番前来，是为了你，更是为了玉露。”王母娘娘看向玉露，眉宇间凝聚起浅淡的怀念，“织女神位空缺，然许多年来都无神官能看守天幕星宿，如今真相大白，只剩下你这位织女后人有资格。玉露，你可愿意随我上天，去做个神官？”
　　“我上天做什么？我可爱做凡人了，要我做冷冰冰的神仙我还不习惯呢。”玉露拨浪鼓似的摇头，她一向是无拘无束，便是在传说中的神仙头子面前也操不起什么稳重形象，“再说了，即使哥哥那黑心师父是犯了最大错的，可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这些神仙害了我哥哥，害了我阿娘阿爹。”
　　让她十二年孤苦无依，一朝与哥哥相见，还要与他生离死别肝肠寸断，享不得多久有家人依靠的感受。如此，叫她怎么愿意去那罪魁祸首聚集的地方。
　　“我们凡人素来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胸无大志，不忍拘束，难负重责，便让我守在哥哥身边吧。”玉露说到这心情低落下来，秀气的眉头拧着，披散的银发衬得她稚气的面庞年岁长了些。
　　可无论如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是我等的错，是我等欠了你。也罢，你不愿就不愿吧，偌大一个天界，总能寻出解决的办法。”王母娘娘叹了口气，她抬起手，食指在玉露额上轻点，一团金光乍起，片刻后消失，玉露只感觉脑中忽然多出了什么记忆，“我观你仙体已苏醒，这是你母亲当年修炼之法，本是想给你哥哥，但如今，是给你更合适些了。”
　　她再一翻手，一块通天石朝司牧飞去。
　　“你师父托我给你送通天石，等你觉得此间事了，再回去吧。”王母娘娘仿佛能看透司牧犹豫的心，温声说道。
　　“多谢王母娘娘。”司牧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没忍住嘴角翘了翘，趁玉露没看见赶紧压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你与你母亲生得真像，除了眼睛，便真的与你母亲这般年岁时一模一样了。我不掌天界事多年，竟连织女有难也不知晓，与凡人生下你哥哥和你，更是浑然不知。”王母娘娘看着玉露沉默许久，才再次缓缓开口，“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你与我阿娘认识？”玉露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那话本中说的可是真的，阿娘真是你最喜爱的仙子？”
　　“是，凡人真是了不得，天上事也能窥得一二。”王母娘娘失笑道，“在众多女仙中，你阿娘确实最出众，我也最偏爱她。”
　　玉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再问什么。
　　“待你哥哥回来，再考量考量可要来天上吧。”王母娘娘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天上有问心池，或许你会想在那见见她。”
　　“可我哥哥……何时能回来呢？”玉露眉头蹙得很紧，幽蓝的眼睛泛起水光，一滴泪从腮边滑落，打湿了她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