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蝴蝶》巡礼

5、005

　　应晞慌忙松开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

　　亚蒙一瞬间也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反手用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应晞只觉得空气寂静了片刻。她往回抽了抽，却没有挣脱。

　　“主人，您是想教他怎么操控机甲吗？”
　　AI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应晞回过头来，有些窘迫地轻声抱怨了一句：“Allen，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我以后会注意。”AI管家朝她微微鞠了一躬，“基础操作的教学比较枯燥，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应晞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她操纵机甲全凭天赋，基础知识肯定没有身为AI的对方掌握得更透彻。
　　而且，她还有些担心嘉拉蒂尔的状况。

　　应晞牵着亚蒙的手，来到了那架备用的黑色机甲前：“这个就交给你使用吧。”

　　*

　　由于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稳定，嘉拉蒂尔被注入麻醉药，正在接受医疗舱的治疗。

　　应晞站在舱外，隔着一层玻璃注视着苍白而昳丽的天使。

　　他悬浮在透明的营养溶液当中，安静得如同一只被封存在琥珀中的蝴蝶。银白的长发在半透明的胶质物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对修长的羽翼微微舒展。纤长柔软的睫毛轻覆着微微泛红的眼睑，而就在此时，天使霜雪般的睫羽轻颤了下。

　　一对如琥珀般纯净清透的金色眼眸缓缓睁开。

　　隔着玻璃与液体，天使和少女对视着。

　　“放-我-出-去。”浅桃红的唇瓣微动，他朝她比了个唇形。

　　应晞抬起手，覆上了透明的舱壁。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嘉拉蒂尔定定注视着她，漂亮的下颌微动，朝她点了点头。

　　应晞调取了医疗舱的各项数据，发现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天使的各项身体机能已经恢复正常，不再处于之前那种在光暗之间摇摆不定的混沌态。

　　于是她下令将天使放了出来。

　　“我想去洗个澡，”嘉拉蒂尔轻声说道，“晞，你要和我一起吗？”

　　应晞警觉地抬眸，瞥了一副纯良模样的天使一眼：“你觉得呢？”

　　天使柔顺地垂下睫羽，轻抿唇瓣：“嗯。”

　　应晞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我带你去浴室，但不会陪你洗澡。”

　　“我的翅膀太大了……”嘉拉蒂尔握住了应晞的手，“自己洗不到。”

　　应晞：“……你不是可以使用神术清洁么？”

　　天使无辜地轻眨双眸：“到了你的世界，神力便无法使用了。”

　　对此应晞倒也理解，因为游戏中的“神力”本质就是一堆数据。
　　“那这样，我吩咐机器人给你搓背和翅膀。”

　　“机器人，”嘉拉蒂尔有些不解，“那是什么？”

　　应晞正在思索如何解释的时候，清润悦耳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主人，这里就交给我吧。”

　　应晞回过头来，对上了管家绯红的双眸：“Allen，你不是在教亚蒙……”

　　AI的脸上带着得体而慵懒的微笑：
　　“我放置了一段初级机甲教学程序进去。”

　　“……可你说要自己教他。”

　　“是我亲自编程的。”

　　应晞感到心累，“你跟他解释一下，再安排机器人协助他洗澡吧。”

　　“不该这么麻烦你们，”嘉拉蒂尔露出无害而纯洁的表情，“我自己洗澡也可以的。”

　　*

　　“主人，我为您的客人准备了服装。”管家贴心地说道。

　　应晞垂眸看向旁边的自动化推车，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纯白的长袍。无疑这很符合天使的气质，她满意地称赞了管家一句。

　　银发美人敛下眼睫，嗓音柔和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抬起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小推车便自行驶向浴室的方向。

　　这也避免了应晞陷入上次撞见亚蒙出浴的尴尬。

　　二楼已经住了应晞和亚蒙，Allen便将嘉拉蒂尔的卧室安排在三楼。

　　应晞回到自己的房间，刷了一会儿社交网络。

　　由于在学院的机甲比赛中出过不少风头，关注她的人并不少。她平时也会发一些日常的照片。

　　上次亚蒙已经和她互粉了。好奇心使然，应晞点进了亚蒙的头像。主页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条建立新用户的打招呼的信息。

　　但奇怪的是，那条信息下面却有好几条留言。

　　【老师是在cos《光之蚀》里的骑士长大人吗？】
　　【好帅啊啊啊啊啊——！】
　　【你们一定不知道我把头像点开看了多少遍！实在是太还原了呜呜呜，简直就是亚蒙大人本人，还是我最喜欢的黑化版！】

　　应晞揉了揉额角，眨眨眼睛关闭了全息界面。亚蒙大概看不懂这些。

　　她站起身来，决定去地下室一趟，看看亚蒙学习得怎么样了。

　　刚推开门，便看到银发的管家端着盛有下午茶的托盘，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好几块造型可爱的糕点吸引了应晞的注意。

　　义体不会发胖，她原本就有的吃甜食的爱好，在这个世界更是发扬光大。

　　于是骑士长大人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您要在卧室里吃，还是书房？”AI宁静如清泉的声音轻轻响起。

　　应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盯着那几只可爱的小兔子和猫咪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烹饪机器人不会做这样的甜点。”

　　“我做的。”管家漂亮的唇线绽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您喜欢吗？”

　　AI问出这样的问题，倒也没有让应晞多想。她碧绿的眼睛弯成一对清澈的月牙，微仰着头认真地注视着他：“我喜欢！”

　　Allen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
　　一种奇怪的、以他现在的运算能力无法解释的东西。

　　他敛下眼睫，半遮住如蔷薇般绮艳的眼眸，低而轻地笑了一声：“……我也喜欢您。”

　　应晞明白——服务于主人的AI，也会满足主人精神上的需求。Allen这样说，大概也是出于程序的设定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她想起还没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在我的房间里吃。你要一起么？”

　　银发美人安静地颔首。

　　他迈开长腿走进她的房间，目不斜视地来到茶桌旁边，摆出了两套杯盏，拈起茶壶优雅而随意地将红茶注入纯白的杯中，又将三层的点心盘和餐具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红茶要加点什么吗？”

　　应晞摇了摇头，她觉得点心看起来已经够甜了。

　　二人坐下来打算喝茶的时候，应晞忽然听见衣柜后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等她开口，Allen便嗓音温和地说道：“我听见了。”

　　应晞迅速起身，从墙上装饰性的交叉双剑中抽出一把，用细长的剑尖指向了衣柜后的阴影。

　　银发美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侧，这又为应晞壮了一些胆。

　　这次，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饿……好饿……”

　　应晞眯起湛碧的双眸，向前快步踏出，横剑指向阴影！

　　站在她身后的AI管家，也适时地打开了那个区域的光源。

　　那是一个人，至少看起来是。

　　骤然被光芒照亮，他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双眼。修长的指缝间露出一抹冰冷的暗红，恍如最为秾丽的血污。

　　比起正常的人类，他的肤色显得过于苍白，甚至有种阴郁的病态。微卷的黑发披落在肩头，而他身上穿着的是过分落后于这个时代的古典礼服。

　　“你是……”应晞觉得眼前的人——更确切地来说是吸血鬼——有些熟悉，“路易？”

　　听到她的这句话，蜷缩在阴影里的血族缓缓将修长的手指从眼前移开。
　　那对浓郁而华丽的血眸，也撞入了她的视线当中。

　　“……是我。”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血族亲王压抑着嗓音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但、但这次，不会再放你走，我的人类。”

　　应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现在有能力说出‘不会再放你走’这种话的人，是我才对。”看吸血鬼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很久没有进食鲜血了，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与墓穴作伴的阴郁氛围。

　　“……那样的话，”路易抬起鸦黑的睫毛，定定地同她对视，“不是更好么。”

　　应晞：“……？”

　　“好饿……”苍白英俊的血族低下头，枯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翕动，“如果你喂我一点血，我就不会走。哪怕是被你囚/禁起来，怎么玩/弄都可以。”

　　应晞：？

　　但是眼前的血族看上去实在可怜。
　　和游戏里那个暗夜中的暴君差别有些大。

　　应晞想了想，反正她身上的是仿生义体，流一点血也没什么。便用细剑在指尖划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放在路易的唇边让他吮/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