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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二章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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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赶来的时候,正好把这最后一幕看个满眼,时俊的话也听得个清清楚楚!本来想立刻冲过去杀了时俊救走展昭,但转念一想,展昭这样苦捱苦撑,都是为了保护京里的包拯,如若现在自己这么做了,无异于又多加一项杀害钦差的罪名,展昭再一失踪,义父肯定会借机把全部罪名都加到那包拯身上,这样就算展昭能脱险,知道连累了包大人,他也断不能活了。
于是清秀迅速离开,用最快的速度直奔范仲淹的府衙而去!他既然绰号血蝠,轻功自然是十分了得的,不消片刻,他便来到范仲淹房外,见韩琦竟然也在,看样子正在与范仲淹讨论什么事情。
清秀想了一想,到底不敢进去,便从白色中衣上扯下一块布帛,咬破中指,写上:“时俊滥用酷刑,展昭性命堪忧,请两位大人速去相救!”
将血书团起来,弹入屋内,正好落在二人面前桌上。两人先是一愣,待打开布团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本来范仲淹和韩琦曾多次向时俊要求探视展昭,但时俊每次都抬出皇命圣旨加以拒绝,虽然两人也是十分担心,因此他们也特意派人打听,时俊和包拯有无旧怨,以及他和童谋儿到底有没有关系,调查的结果是时俊为官以来一直在西北,与宫内的童谋儿并无半点关系,更是与包拯素未谋面。这次他为钦差,是皇上钦点的,原因有二,其一他所在的河间府离此地最近,其二便是此人在河间也颇有神断铁判之名。这样范、韩二人还稍稍放心一些,便盼着时俊能早日查明真相,还展昭清白。另一方面,大顺城那边又出了麻烦,而西夏方面因为使节被杀,也很是不依不饶,谈判本身也进行得不顺利,战火随时都有重燃的可能。因此这段时间,他二人也是日理万机,忙得焦头烂额。尽管不能亲眼确认展昭是否平安无恙,到底让他们有些惴惴不安,但与一个人的安危相比,他们自然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但如今两人见竟有人以血书报信求援,虽然不认得那笔迹,但想来必然不会是恶作剧,看来展昭肯定是出事了!
性格刚直的韩琦首先坐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我说那姓时的总不让我们见展护卫的面,原来他是想屈打成招!真是可恶之极!”说着拔腿便向外走。
范仲淹也是震惊不已,虽然他比韩琦要多了一分冷静,想到只凭这一封来历不明的血书便直闯钦差府实在极为不妥,但一想到展昭有性命之虞,连他也沉不住气了。因此便也紧随在韩琦身后冲了出去。两人带了一些卫士,韩琦命人护卫着范仲淹,自己则快马加鞭,直奔时俊衙署而去!
到了以后砸开大门,来开门的衙差被来势汹汹的韩琦吓了一跳,正想出言拦阻他,却被韩琦当胸一把抓往衣襟,大声吼道:“展护卫现在人在何处?”
完全被他那雷霆万均的声势震慑住心神的衙差,不由自主地指向内院,哆嗦着答道:“在…在后院!”
一把将衙差推开,韩琦直扑内院而去。
结果当他一路急奔闯入后院,一眼就看到让他眦裂发指的情景。他赫然看到,血迹斑斑的展昭被吊挂在木架之上,显然早已失去知觉,看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韩琦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愤怒已极的韩琦直扑时俊而去,高大的身影挟着风声冲到近前,像老鹰捉小鸡般提着时俊的衣领,怒吼道:“马上放他下来!”
说着又回头对那些已经吓傻了的皂隶吼道:“我说把人放下来!听到没有?”
同样被天神突降般出现的韩琦骇住的时俊,终于缓过神来,怪声叫道:“你放开我,本官可是钦差!”
又对那些刚想去放展昭下来的皂隶嚷道:“给我住手!没我的命令,谁敢放人?”
韩琦猛地将时俊向后一甩,时俊便很难看地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疼的哇哇乱叫。但韩琦根本不去理会还在大声威胁叫嚣的时俊,几步抢到木架之下,才看清展昭竟不是被绳子缚住,而是用钉子活生生的钉在木杆之上,以前从未见过此种残忍酷刑的韩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将展昭解救下来。他忍不住回头怒视时俊,满腔悲愤地质问:“你到底有没有人性?!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时俊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面歪声丧气地说道:“这人不仅牙尖嘴利,公然辱骂上官,而且居然百般抵赖,实在刁滑狡诈得很,本官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大刑伺候!”
韩琦怒骂道:“一派胡言!我看你就是罔顾人命,想要屈打成招!”
此时范仲淹也随后赶到,一见展昭的惨状,他自然更是心如刀绞。但与韩琦相比,范仲淹显得要镇静许多,他微微喘着气,直视时俊,那种威严持重的气度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反而更让时俊觉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他面罩寒霜,沉声开口道:“时大人,你别忘了,圣上并未撤免展昭的官职,况且他本是皇帝钦点的御前带刀四品左护卫!如若并未招供就先被你刑死了,只怕万岁面前,你也不好交待吧?”
时俊顿时呆住了,原本他一心只想迫使展昭咬出条大鱼,自己破个“惊天大案”,好作为日后平步青云的登天梯,其他的却没考虑那么多。更何况后来宫里有人偷偷与他联系,许以重金厚赏,要他无论如何也要置展昭于死地,这样他在用刑时才更加无所顾忌。但如今范仲淹一说,他才猛然省醒,如果未经定谳就刑死皇帝钦点的御前侍卫,他的确不好收场。
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时俊,范仲淹便高声命令道:“你们还不快把木架放倒,将展护卫放下来!”
同来的卫士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便一起上前动手,将那木架放倒,平置于地。而那些衙役不等吩咐,早已有人取来钳子,韩琦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起出钉在展昭手脚上的钉子。那牢头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趁着人多,悄悄将他在囚牢地上捡到的那瓶齐天九转丹交给范仲淹,说这是展昭的弟弟清秀留下的。范仲淹和韩琦当然也都听说过此种灵药,连忙先让展昭服下一颗。
范仲淹又吩咐道:“速速将展护卫送回府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为他疗伤!”
时俊一听他们要将展昭带走,顿时大感意外,他张着嘴往前一冲,刚想要阻止,就听范仲淹朗声道:“展昭伤得太重,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难保!时大人这里也不方便治疗,还请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将他先行带走!问案的事,等他伤好之后再说!”
时俊刚想说展昭是钦犯,不能带走,范仲淹便抢先开口,“我知道万岁有旨,吾等不得插手此案,但我只为保住展昭性命,再说这也是为了你好!”
他又回头对韩琦道:“太晚了,我们不要再打扰时大人了!”说着便带上展昭,一行人头也不回的出府而去,将已是目瞪口呆的时俊丢在当地。
清秀一直暗中尾随着,直到亲眼看到展昭被范仲淹等人救走了,他才放下高悬着的心,返身回去。
结果这次他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到院中就听到童详那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总管等你很久了!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清秀仿佛被轰去魂魄般呆住了,但他到底不敢违抗童谋儿的命令,只好迈步来到正房。
一进门,就见到童谋儿斜靠在榻上,淡淡地说道:“这次又是去看谁了?”
清秀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嗫嚅着说:“义父,我…我…”
童谋儿直起身子,沉声道:“过来!”
清秀虽然害怕,但到底还是走到童谋儿跟前,双膝跪下,颤声道:“义父,实在是孩儿看那展昭已经命悬一线,我这才两次三番地前去,而且这次我还听到那时俊说,是宫里有什么人买通了他,想要借这次机会除去展昭!我便连忙赶了回来,想要禀告您。”
一听这话,本来已对清秀动了杀念的童谋儿,暗中收了手刀,眯起眼睛道:“哦?有这等事?”
清秀急忙道:“千真万确,是孩儿亲耳听见那时俊亲口所说,我绝不敢有半点欺瞒义父的!”
童谋儿冷笑了一下:“你是一听到就直接回来了么?”
清秀脸色煞白,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我…见展昭马上就要不行了,我就先去通知范仲淹救人…可我也是怕再晚人就断气了,那您的计划岂不受到影响?”
重重地哼了一声,童谋儿道:“小东西!理由编的倒挺快!”不过他还是叫来童详,命令他马上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要置展昭于死地。
然后又冷冷地对清秀说道:“换了衣服,随我一起去范仲淹那里!”
童谋儿带着一队侍卫亲兵来到范仲淹府衙时,回春堂的薛神医也刚刚抵达。看到不请自来的童谋儿,范仲淹心内一沉,但他还是下定决心,不管多困难也绝不能再把展昭交出去。
一见面,童谋儿便开口问道:“时钦差刚才命人急报,说你们二位大人强行抢走钦命要犯,洒家实在无法相信,但兹事体大,因此不得不来问问!”
韩琦刚要开口,范仲淹却阻住他,自己躬身施礼道:“童总管,展昭的确是被下官带回来了,但实在是因为时大人妄顾人命,滥施酷刑,几乎令展昭命丧当场!但西夏密使被杀案事关重大,直接影响着宋夏谈判,而展昭身为当事人,自然最为关键,若他死了,则此案要破便难如登天!如何向圣上和西夏交待?何况他虽有嫌疑,但本案到底还是疑点重重,且展昭自来西北后,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如果人真不是他杀的,这岂不是要错杀功勋?不仅令死者含冤莫白,也将令生者唇亡齿寒!”
然后他突然双膝跪下,恳求道:“下官斗胆!求童大人网开一面,准许展昭先留在这里保命疗伤,老朽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如若再出任何状况,所有罪责全由老朽来承担!”
韩琦也跪在范仲淹身边,急切说道:“直闯钦差府的是下官,我也愿以性命作保!求总管大人准许展护卫先在此疗伤!”
童谋儿也没想到他二人身为文臣士族,且都是当朝重臣,却可为保护一个小小的四品护卫,做到如此地步。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二位大人快快请起!让洒家先去看一看展护卫再说。”
范仲淹只得引童谋儿来到内堂,童谋儿走到近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展昭。果然见他伤势沉重、形状凄惨。他的眉头不免皱得更紧,又回头扫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清秀,见那剪水双瞳早已是泪盈于睫,竟没发觉童谋儿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恼怒,只顾忘情的瞅着了无声息的展昭发愣,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悲恸。
童谋儿看展昭确实危在旦夕,如想保命就必须马上治疗,而他现在也的确还不想让展昭死,便对范仲淹道:“范大人所言果然非虚,洒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还是先保住展护卫性命要紧。不过二位大人,洒家把丑话说在前面,此段时间若再出什么差池,圣上怪罪下来,洒家也只好实话实说!”
范仲淹和韩琦连忙道:“这个自然!”
童谋儿又对清秀道:“你身子也大好了!况且你现在也还算是展护卫身边的人,如今他伤成这样,你还是留下来,务必用心照料!”
范仲淹刚想婉拒,童谋儿却开口道:“范大人不必推辞了,一方面这孩子做事勤谨,又服侍了展护卫很长时间,由他照顾比旁人更胜百倍。另一方面展昭现在身份到底还是钦犯,你二位说是由你们来承担,但洒家身为西北行营大总管,若真有什么万一,洒家也是难脱干系。因此还是让清秀留下,对大家都有好处!”
范仲淹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想拒绝也是万难,况且好容易童总管点头答应先让展昭留下,他也唯恐再生变数,便连忙应承道:“还是童总管想的周详,如此最好!只是秀公公也重伤初愈,如此太辛苦于他了,倒叫人过意不去!”
童谋儿便转头问清秀道:“你自己觉得如何?要真是太勉强,我便叫别人来!”
清秀当然巴不得留在展昭身边,便连忙跪下道:“我身体早已痊愈!留下照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如此就好!”又看了清秀一眼,童谋儿便走出后堂,告辞而去。
送走童谋儿,范、韩二人连忙走回后堂,紧张地询问薛大夫情况如何。薛神医已经为展昭初步诊察过,便回禀道:“启禀二位大人!这位伤者数日之前草民就已经为他治疗过的,当时是这位秀公公连夜命人将草民叫到钦差府地牢。而且看情况,除了手足上的钉伤,自上次治疗后倒并无别处新伤。而这钉子造成的伤口虽深,但却很小,造成的出血量也非常少。况且这钉子看来钉的很有技巧,不仅没有伤筋动骨,甚至连血管神经也没受大的损害,因此其实这钉伤根本不会伤及性命。”
听他说的好像并不严重,韩琦不禁问道:“既然钉伤并无大碍,那他为什么气息奄奄,昏迷不醒?况且我们救他下来时,他几乎连脉搏心跳都没了!”
薛大夫道:“我想这是因为,被钉的姿势导致肌肉反向收缩,引起呼吸不畅以致窒息,这就好比投缳悬梁之人,虽凶险之极,但只要及时解救,回转之后,身体却并不会受器质性的损害。这位展大人之所以现在看上去奄奄一息,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且元气受损,不过他现在气息已经调整过来,而且第一次我去为他疗伤时,看到秀公公给他服了一种浅金色,草民并不识得的丹药,看来那药确有奇效!如今虽然刑伤严重,但从脉相上看,这位展大人性命却并无甚妨碍。”
二人听大夫说展昭性命无碍,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范仲淹见天色已经很晚了,又坚持让韩琦先回去休息。韩琦虽然也很担心展昭的伤势,但想到毕竟明天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况且他也不是大夫,彻夜守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于是便也告辞而去。
那薛大夫见高大威猛、气势夺人的韩琦离去,便犹豫着对看上去更慈眉善目的范仲淹说道:“范大人,这位展大人性命虽是无碍,但只怕…”
范仲淹见那神医一脸难色,不由心中一紧,连忙问:“只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