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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六章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

  •   经过这一系列的惨败以后,仁宗皇帝终于采纳了范仲淹当初所提的守议。
      而范、韩二人虽然被降职,但实际上,鄜延、泾原二路的日常布防事务,依然主要由他们主持。此时韩琦才真正发现,范大人虽然是文臣,但于军事方面却颇有见地。到此时他对范仲淹的方针政策已然完全信服,两人共守西陲,同心协力,互相声援。而范仲淹最早提出的修固边城、精练士卒、招抚安民等一系列措施,也得以在西北边城推行。

      当范仲淹带展昭一起巡视前沿阵地时,范仲淹有意问展昭道:“熊飞,依你之见,为何我们与西夏交战时,一战不如一战?以如今的实际情况而言,又是何种方法能最有效的扼制西夏铁骑?”

      展昭侧头想了想,答道:“属下觉得,到目前为止,我军出城野战,之所以每战必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缺少可以与西夏抗衡的精锐骑兵。但若据守壁垒时,倒每每使西夏大军无功而返。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李元昊携重兵而来,若像初来延州时那样,大军压境,使我们困守孤城,求解不能,则形势也很难讲……”

      仔细思索了一番,展昭诚实地说:“此种状况该如何应对,属下实在是不得而知。”

      范仲淹道:“诚如你所言,以延州的情况来说,自从横山以南的寨堡先后落入西夏人手中以后,延州城就完全失去屏障,有如门户洞开的空城。一旦被团团围住,若援兵不能及时赶到,城中守军就只能坐以待毙。而且如上次葛将军困守定川寨时,李元昊就使出了最阴毒的招数——破坏水源!需知人无粮尚可坚持,若无水则必死无疑,就是想据城坚守也办不到了。”

      展昭深知,这是范大人刻意在提点教导自己,便虚心以诚地看着范仲淹。

      两人策马走在野外,范仲淹指着前沿方向,对展昭言道:“因此我有意一方面修固延州城池,以削弱党项骑兵的威力,将我军自身的优势发挥出来;另一方面,我们需在宋夏交界处修筑寨堡,构建军事据点,扼守延州,做到既可以加强防守,必要时还可出击银、夏二州。”

      展昭一听,心内不觉叹服不已,情不自禁道:“大人果然高明!”

      说话间来到一处名为清涧的地方,范仲淹笑问展昭:“若依熊飞看来,在此地筑城如何?”

      展昭立于马上,四处环顾,再联想到一路而来的地势,脱口而出:“此处乃延州城的北大门!若在此处设防,便可做到如大人方才所言,退可守、进可攻。”

      范仲淹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微笑点头。

      不久以后,范仲淹便令麾下部将仲世衡,率部前去清涧修筑堡垒,并让展昭也一同前往。

      果然不出所料,此处军事要地一旦设坚城重兵把守,将极大的扼制西夏大军自北进攻延州。元昊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便也令手下部将出兵前来争夺。

      于是,清涧城的宋军,便只好一面修城,一面与来袭的西夏军队交战。好在此地依凭天险,易守难攻,慢慢的城堡总算筑成,但水源这个致命问题马上就突现出来。西北干旱之地,水源本来就紧张,西夏军队在无法攻克的情况下,更是彻底截断了通往清涧城的全部溪流。若是无水,再坚固的城池也相当于一座死城,根本无法据守。一时之间,水成了困扰城内宋军的最大障碍。

      城中堡内,仲将军一筹莫展,苦无良策。坐在一旁的展昭也是紧锁眉头,忖度再三,沉吟道:“如今没有川涧流水,我想开凿水井已经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

      仲世衡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是没想过挖井,但西北不同于内地中原那样,地下水源丰富。此处开井需挖得极深,工程浩大不说,而且往往十之八九是凿不出水的,因此每掘成一口井快也需要月余;但人若连续数日无水则必死,因此时间上是个难题。”

      展昭想了想,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时即便以钱换水也是值得的。”

      于是仲世衡便命人对凿井的石匠们说:“你们只管尽力地挖,在勘探官指定的地点,不管有水无水,每凿出一筐石渣便可获赏一百钱!”石匠们一听,工作的热情空前高涨。纷纷拼命用力凿下去。终于,在规定时间内,有一口井打出了水,饮水的难题得以解决!

      围城的西夏军兵力有限,补给也不充足,见无法利用水源瓦解守城宋军,只好无奈撤退。

      清涧城的成功是个典范,一时间这条经验被推广到西北各路,从范仲淹所在的鄜延路、韩琦所在的泾原路起,渐渐寨堡林立,宋军既新筑了大顺、葫芦泉等城池,也重新修复了永平、承平这些旧堡。各处要塞以点成线,以线盖面,扼守要津,联系各州,慢慢地,宋军的防线形成体系,不仅防守能力大大增强,同时也改变了过去那种各自为战的局面。

      面对此种局势,原来在旷野上摧枯拉朽、无往不利的西夏铁骑,一下子变得攻坚乏术,连“西夏三煞”也变得没有用武之地,铁鹞子再厉害,但必竟马不能上墙;步跋子也只是擅长山地战,攻坚战时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那旋风炮虽是经过改良的投石机,但攻城时的威力却与后者相差甚远。而且对于此种坚城,除非以大军围困,四面攻打,否则毫无办法;西夏虽有十万大军,但面对众多寨堡,还是分兵乏术,而且现在各寨堡内的宋军已经能够做到遥相呼应,西夏军再想如以前那样各个击破,已经是难如登天。如此一来,元昊本来想采取闪电战的方式就变得没有可能,双方终于进入胶着状态的拉锯战。

      但是铜强铁壁、要塞重鎮也需有精兵强将把守!于是范仲淹又开始着手整顿军队。除了把军队中怯懦无能的将官淘汰出局以外,也让一些老弱残兵复员回乡。同时将年轻强壮的兵勇,编成六队,任命做战勇敢而有经验的将校按队统领,分别管辖,改变了过去将不识兵的弊病。

      同时范仲淹还针对部队将士武艺不精,训练无方的问题,着手进行改革。考虑到展昭本身精于武学骑射,同时也是想让他对部队的基础层面有更深刻的了解,范仲淹特意安排展昭临时担任指导教官,同时还吩咐他在教练的同时,也要留心发现基层的问题和陋习,及时回禀以便改进。

      结果才头一天,展昭就已经觉得快被气懵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军的武功会差到这种地步!现在回想,和元昊劲旅中那些骁勇善战的精兵强将相比,这样的部队要是取胜,才真是没天理了。

      尤其是那些号称精锐之师的“禁军”。这回展昭也亲眼见识了什么是“不能披甲上马者”。上午给将校进行骑术训练时,一个白白胖胖,明显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禁军军官,穿上全副披挂以后,展昭发现他连走路都已经变得很困难了。及至上马的时候,连抬腿认镫都需要两只手帮忙,好容易认上一只脚,再想扳着马鞍爬上马背就难如登天了。展昭眼看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站在地上的脚蹦哒了好多次也无法把屁股举到马鞍上。站在一旁帮他拉着笼头防止马乱动的展昭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过来帮他上马。结果他的大屁股整个坐在展昭的胸口上才勉强趴上马鞍,但本来认好的那只脚却在挣扎当中脱镫了,展昭扳着他的一条腿想帮他坐好,没想到他却从马的另一侧掉了下去!努力了几次没能站起来,那个可怜的小军官只好坐在地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展昭,无可奈何地说:“嗯,展大人,这匹马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高了,可不可以换一匹矮点的?”

      展昭张了张口,心想:再矮就得换头驴了!他转头艰难地开口问其他人,“你们和他情况差不多的还有谁?”看着面有难色,然后慢慢举手的人实在不少,展昭觉得快哭了。

      到了下午,是弓弩手的射击训练。展昭为了避免再受刺激,便根据以往的记录,让那个成绩最好的先射给自己看。只见一个身强体健的彪形大汉,威风凛凛地走上前来,抄起硬弓,弯弓搭箭,毫不犹豫的一箭射出,然后便一脸得意的看着展昭。展昭看看箭靶,又看看那个得意洋洋的人,狐疑地问:“你确定,你就是那个成绩最好的?”

      那个大汉用非常肯定的口气答道:“回展大人的话,正是小人!小人能拉开一般人都拉不开的硬弓!”

      展昭哭笑不得地说:“可是你都脱靶了呀!”

      那人自己也仔细地看看不远处的箭靶,不好意思地说:“回您的话,以前的教官只看开弓,不看准头的。”

      晚上,范仲淹看到展昭一脸沮丧的回来,便走上前笑着问他:“熊飞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感觉如何?”

      展昭苦笑道:“属下真是服了。这些老爷兵,吃喝嫖赌什么都精就是武艺不精,贪污勒索样样都行就是打仗不行!”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所以我从来就不期望那些中央军能有什么惊人的表现!现在你知道了,我们所谓精锐之师的真实状况就是如此!”

      展昭咧咧嘴,“指望他们打胜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范仲淹正色道:“所以我打算,从本地乡勇中招募士兵作为主力。这些人不仅能吃苦,并且熟悉当地的地形。更重要的是,他们都饱受西夏军队的残害,就是为了保家复仇,也必能用命做战,敢打敢拼!”

      展昭吃了一惊,不禁说道:“但您这样以乡兵取替禁军的位置,不符合朝廷‘居中驭外’的‘更戍制’啊!属下只怕圣上会降旨怪罪。”

      范仲淹沉声道:“非常时期也只好用非常的办法了。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不过这些人都是乡勇,从未受过正规训练,到时还要偏劳熊飞悉心操练了。”

      展昭应道:“属下自然责无旁贷!不过最困难的是弓射,一方面技术要求比较高,而且以往的训练是只看力量,不看准星,到现在已经是积重难返,只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范仲淹笑道:“我听世衡对我说,清涧城凿井取水的时候,你曾经给他出了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高招?”

      展昭觉得范大人这话好像有点搭不上界,便一脸不解地看着范仲淹。

      范仲淹笑道:“触类旁通嘛!你就把银钱当靶心,谁射中了就赏谁,不就得了?”

      展昭顿时恍然大悟,也不觉笑了。

      果不其然,有这等好事,士兵们睡觉做梦都在练射箭!此后,范仲淹和展昭又采取了各种办法加强部队的战斗力。终于,经过严格的整训之后,宋军,尤其是由当地乡勇组建而成的部队,变得格外勇猛善战。甚至涌现出不少有勇不谋的将领,使这支部队直到北宋末年,都还是全国最强悍的劲旅之一!

      除此之外,展昭后来还向范仲淹指出,自从他亲身参与战事以来,发现宋军用将有一个陈规陋习,就是在派将领出战时,不分来敌多寡强弱,只是根据官阶高低决定先后顺序,由下级军官先行。这就导致战术呆板,指挥迟钝。于是范仲淹便决定,改为根据来犯敌军人数,随机应变,派遣将领轮流出阵抗敌。如此一来,宋军的战术终于变得灵活起来了。

      同时,范仲淹还明确了赏罚分明的制度,奋勇敢战的立功者重赏,反之畏缩不前和贪赃枉法者重罚甚至杀头。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招抚流亡的百姓,重新开辟荒芜的农田,恢复经济生产,使西北边陲这块饱受战祸蹂躏的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

      这种稳固防守的战略使宋朝被破坏掉的边防重新坚固起来,西夏的铁骑终于踢到了铁板。元昊面对坚壁精兵,有如铁桶一般的延州,虽然万分恼火,但也无计可施。他对手下大将说:“没想到,这小范老子果然厉害,胸中竟藏有数万兵甲,可不比过去那个愚蠢无能的大范老子(指范雍)。”

      从此,固若金汤的延州城,成了欺软怕硬的西夏军队不敢轻易进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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