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苍天变化谁料得 万事反复何所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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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抬手轻轻抚上怀亮的脸，将他微睁的眼眸合上，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亡友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冲入混战的沙场当中。
强提着一口真气，展昭向好水川谷底一路狂奔。只要有西夏士兵出现在他面前，便毫不犹豫的一剑击毙。巨阙的剑身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剑柄上的流苏也被鲜血浸透，展昭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在须臾之间，毫不手软地结果这么多条性命。甚至看着倒在自己剑下的西夏官兵，他心里会升起一丝复仇的快感；理智已经被亲眼目睹好友惨死所带来的怆痛和怒火焚毁。展昭只是一味的攻击着，即使敌人的兵刃就要落到身上了也不退避，而是在中刀的同时了结对方的性命。慢慢的，西夏士兵本能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戾气，当他攻到近前时便下意识的退开，反而为展昭让出一条通路。
当看到状若杀神的展昭一路以“一击一杀”的方式闯到自己面前时，任福有几秒钟完全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怯懦畏战的小白脸”，居然有如此凌厉霸道的功夫和无与伦比的气势！展昭狠狠地斩下一个想要偷袭任福的西夏将领的首级，开口对任福说：“任将军，属下护着您杀出去！”
此时的任福已到了强弩之末。西夏军暗下绊子，连下数道绊马索，虽然都被他斩断，但最终还是中了对方“诱敌深入”之计，战马被乱箭射死，自己也身负重伤。最可怕的是，他们最终遭遇了西夏的一种神秘武器——瓷蒺藜！那瓷蒺藜埋在地面上，每个只有拳头般大小，球形表面上布满钉刺，内置火药，一旦踩上便会被掀的人仰马翻，非死即伤。
任福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过于自信了，甚至自信到迷乱疯狂，在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的情况下，便贸然把数万大军驱赶进了杀机四伏的好水川，终于导致自食恶果。此刻他心中痛悔不已，虽然自己死不足惜，但可恨连这数万的部下也要一起陪葬了。如今看到曾经被自己羞辱、冤枉甚至杖责的展昭，却赶来援救自己，不禁使他悔愧交加，可道歉的话到底说不出口，只是沉声道：“你不必管我，如今我军大势已去，我身为统帅、理当与部下共存亡，你还是速速设法自去吧！”
展昭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行！我答应少将军，就要死也要救您脱出重围！”
任福不觉心中一凛。自从大军被西夏铁骑冲成两截，他便与怀亮失散了。虽然表面上他对怀亮很严厉，但其实他是非常疼爱这个儿子的，而且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怀亮的身上。虽然激战正酣的时候顾不上想得太多，但内心深处他还是非常牵挂怀亮的安危。如今听展昭说是怀亮要他来援救自己，任福禁不住脱口问道：“怀亮？你碰到怀亮了？他现在情况如何？”
展昭走上来搀扶住任福，不着痕迹地回避开任福期待的目光，“少将军…没事，任将军，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任福苦笑一下，道：“朱副将现领一处骑兵在笼络川，若我们能设法与他们会合，只怕还有一线生机！”
展昭护着任福，率领残部且战且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退到一处早已烧毁坍塌的农舍，凭借一处还算完整的院墙，以乱箭射住追击而至的西夏军，方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展昭默默地帮任福包扎伤口，任福突然开口道：“怀亮…已经不在了，是不是？”
展昭怔了一下，低声回答：“是，少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
任福顿时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他了！”
展昭黯然地看着瞬间衰老的任福，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得轻声道：“任将军，请节哀……”
突然，外面一直未断的喊杀声中，混入一种奇怪的声响，展昭连忙探身出去一看，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万西夏大军，已将农舍团团围住，而十数架硕大无朋的□□机也对准了院内。展昭在延州城外就见识过这种□□机的厉害，每次击发就可同时发射百十枝狼牙箭，而且所放箭矢无论力道，还是飞行高度，都是普通的弓箭不可同日而语的。如今这么多架若是同时发射，无异于箭雨狂降，这小小的断墙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
就在此时，第一波攻击已经从天而降，展昭来不及多想，猛地扑向任福，拼命将他推向尽可能安全的角落，虽然堪堪避开，但仍有一枝箭来势汹汹地从背后射入展昭的右肩，强大的冲力使他一个趔趄，险些扑倒，稳住身形后连忙看向任福，所幸任福并未中箭，但再回头看其他的部众，却发现很多人已经变成了刺猬。
任福惊声道：“你中箭了？！”
展昭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碍事，没伤到要害！将军不必挂怀。”
□□机两次发射之间的间歇非常短，很快下一波攻击就再次到来。而且西夏军不断调整着□□机的角度，院内的安全空间越来越小，终于，还活着的只余展昭和任福，而他们所有的容身之所，已都在箭雨的攻击范围之内。展昭咬着牙护在任福身前，用剑拨开射向二人的箭矢。但毕竟人的体力是不能和机器相比的，没过多久，展昭的体力就完全透支了。
他感到仅仅维持站姿就已经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背后的棒疮全部绽裂开了，再加上一路搏杀多处负伤，严重的失血令他头重脚轻，浑身发冷。更糟糕的是，长时间不忌后果、任性肆意的催动真气，加重了本来无碍的内伤，一阵阵气血翻腾中五脏六腑痛的钻心。中箭的右肩已经完全麻木了，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浸透，不断渗出的血顺着巨阙一滴滴落下，剑尖点在地上，展昭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挥剑，他只能用身体承受下一波攻击了。
在他身后的任福也看得清清楚楚，展昭染满鲜血的身体和微微发抖的双腿，充分表明他已经到了极限。后背的衣服被血浸透了，昨天才捱的四十军棍，根本没有愈合的伤口看来更加恶化了；受伤的右手似乎握住剑都很艰难，但他却还是倔强地挺立在自己身前。任福心中一阵苦涩：你想用身体保护我吗？他站起来，当箭雨再次铺天盖地降下时，大吼一声扑上前，在最后一刻抱住展昭反转过身，将他整个护在自己身下！瞬间，十数枝箭带着风声猛地射入任福的身体！
“不…不要…任将军！”展昭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这样？！他本来是舍了命来保护任将军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任将军替他挡下足以致命的攻击！
任福呛出一大口血，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朦胧中他透过展昭的脸，仿佛看到怀亮的脸，两张同样年轻的面孔慢慢重合，在沉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他不觉喃喃轻声：“孩子，是我错了，对不起…”
展昭撑住任福渐渐软倒的高大身躯，慢慢滑坐在地上。此刻，他脑中万念倶灰，胸中五内俱焚。他拼了命的赶过来，想救怀亮，却眼睁睁的看着怀亮血溅当场；想救任将军，结果却是任将军为救自己而死。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如此软弱无力，想守护的，却一样也守护不住。展昭木然地坐着，等候箭雨的再次降临，如果…这里就是终点，也好！至少，不必再面对这样恐怖无情的杀戮了。
但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下一波攻击也没有来临。西夏军似乎认定，这里已经没有生还者了，开始有脚步和马蹄声传过来，但展昭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绕到断墙后面的西夏军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幸存者，几十枝箭立时齐刷刷地对准展昭，展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看到他毫无生气的样子，西夏将领猜测这个人是不是被吓傻了，因此也没有立刻下令放箭。
突然，所有的西夏兵将向两边退开，在展昭眼前赫然出现，他曾经远远见过的那个黑冠白袍的身影！虽然相距还有近百米远，但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慑人的王者之气。展昭的瞳孔猛地收缩——李元昊！
李元昊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上，雪白的骏马优雅地踱着步子，慢慢走到展昭面前。展昭冷冷地瞪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见李元昊慢慢摘掉覆在脸上的鎏金面具，同时一个耳熟的优美声音传来：“展公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展昭完全惊呆了，面具下赫然竟是——魏明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苍天变化谁料得 万事反复何所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