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南侠展昭传奇之异国情天》SAAYA

17、第十六章 但令一顾重 不吝百身轻

　　当范仲淹和展昭深入了解情况以后，两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
　　战乱之后的鄜延一带已被破坏的千疮百孔。百姓们或被充军，或已弃家而逃，绝大多数村镇都已经成为废墟。
　　而宋朝军队的情况就更为糟糕。他们带来的援军本来就是临时从民间拼凑起来的，再加上延州解围战时又损失过半，战斗力之低自不必说。单是陕西本地的正规军，也是问题多多。宋军的人数虽然不少，但却战术呆板、指挥迟钝、军士孱弱、武艺不精。更严重的是，三川口大败后，延州以北的三十六个寨堡全部被西夏大军占领，延州城事实上已经成了一个门户洞开的空城！
　　范仲淹沉痛的对展昭说：“我大宋多年未整顿武备，以至于庙堂无谋臣，边塞无勇将；将愚不识干戈，兵骄不识战阵；兵器朽腐，城郭堕颓！如此状况，如何与西夏铁骑抗衡？”
　　展昭答道：“属下认为，若单以战斗力来衡量，据城防守还有可能一战，若是去与西夏大军野战，肯定是凶多吉少！”
　　范仲淹没想到展昭的想法会与自己不谋而合，颇有兴趣地说：“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展昭低头略一思索，开口道：“我想，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而言，取攻势不若取守势。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修固城墙、精练士卒、坚壁清野。”
　　展昭停住话头，看到范仲淹用肯定的眼神示意他继续向下说。他便又道：“西夏军力强于大宋，但经济生产却是大宋占优。战事未起时，西夏的许多生活用品，甚至包括粮食都要依靠大宋供给，如今保安军的榷场早已关闭，党项人虽可从边境市填劫掠一些，但毕竟数量有限。若是我们可以把僵持的时间拖长，消耗西夏的国力，相信还有一线胜算。”
　　范仲淹点头叹道：“熊飞啊熊飞，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有这等见识！以你的才华，只是一个四品护卫，实在是太屈才了。”
　　展昭笑答道：“说来惭愧，属下出身江湖，一向散漫惯了。当年若不是因为包大人，我还真舍不得自由自在的日子。”
　　本来是想日后着力提拔展昭的范仲淹，顿时明白人各有志。而且他转念一想，官场黑暗，尔虞我诈，清者寡而浊者多；包拯与他情同手足，却并未提拔他到更高的位阶，想必也是不想让他陷得太深，以免求全则毁，反而令他受到伤害之故。因此便也不再提起。
　　只不过从此以后，范仲淹更是将展昭视做得意门生，悉心栽培。只要有机会便与展昭谈论时政、韬略、世态、处事，甚至在孔孟之道、诗书文章等方面也详加引导。很快范仲淹就发现，展昭具有惊人的记忆力，他不但可以一目十行，而且还能过目成诵。曾经有一次，范仲淹拿了一本白居易的《新乐府》给展昭，可他第二天就还回来了。范仲淹一开始不太相信，五十首长诗可在一天内全部记住，便随便考他，结果发现展昭果然可以倒背如流。
　　大奇之下范仲淹也赞叹不已，由衷言道：“可惜你不是从科举入仕，否则以你的头脑和原有的根基，稍加温习，他日金殿对策是何难事？”
　　展昭老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只是记性好些。当初习武时，恩师也说我沾了记忆力的便宜，招式心法一次就能记住。但在吟诗做赋、八股文章上就颇不在行了。”
　　范仲淹大笑道：“孰可知，记忆力便是智慧的根源了。读书若是记不住，读一本忘一本，那还读它做甚？”

　　大战来临前的平静总是非常短暂的。很快，延州驻军就收到情报，夏主元昊惊闻大统领李成虎被杀，便御驾亲征，携十万大军自天都山出发，杀赴陕西。现在元昊已驻军于延州北面的金明寨，并以金明为基地，对宋军的防线进行了破坏性打击，先后荡平塞门、安远、栲栳、黑水等地，完全控制了横山以南至延州的大片地方。
　　而延州经略夏竦，虽治军甚严，也颇有些才华，但名列“五鬼”之一的夏大人，却未将本领全都用于正途。刚到西北前线时，便成天与侍妾打成一片，对军士欺压凌辱，当时几乎激起兵变。如今延州城急难刚解，他便将所有的烂摊子都推到两个副手身上。但就在此时，韩琦和范仲淹在战略方针上却产生了重大分歧。
　　韩琦根本未把元昊放在眼里，希望一战荡平西夏。他认为宋军拥二十万重兵，如果只是守城不出，长久下去，连士气都会丧失殆尽；而且兴兵耗资太大，国力也经不起一再拖延。因此他竭力主张集中兵力，大举进攻。范仲淹的想法和展昭完全一样，主张稳扎稳打，先充实兵力，认真操练，待兵强马壮后再伺机打击西夏军。
　　二人争执不下，便分别把各自的战略构思上奏仁宗。但皇帝也认为西鄙羌胡不过尔尔，认为应当一鼓作气，将大宋天朝的脸面找回来。因此他反而认为范仲淹是怯懦畏战，同意了韩琦的意见，要求前方采取攻势。
　　范仲淹深知目前的宋军根本没有能力与西夏野战，便一再上奏，说明这种做法的危险性，但都被急于求成的宋皇驳回。最终范仲淹只好无奈的上表请求，自己所辖的鄜延路采取守势，仁宋终于勉强答应了。这样，范仲淹便据守延州，修固堡垒；而韩琦则转道泾原路，准备与元昊大军展开决战。
　　确定下来以后，范仲淹经过艰难的抉择，决定将展昭借调给韩琦下属。出发前，范仲淹与展昭谈了很长时间。

　　将展昭单独叫到自己的房间，两人都坐定后，范仲淹对展昭道：
　　“熊飞，目前的情况你都清楚，不必我多说。不过我想将你调到韩大人麾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展昭笑答：“属下也正有此意。若大人不说，我还想自动请缨呢。如今大人固守延州，想来应无大碍，我在这里也是无所事事，不若随韩将军同往泾原，也可发挥所长，做些刺探军情、勘察地形的工作。”
　　范仲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大宋军队一个很大的弊病，就是对谍报侦查不够重视，情报总是极不准确，搞的大军经常处于盲人骑瞎马，半夜临深渊的状态。我想你机敏过人，武艺高强，而且长年在开封府行走，也历练了一身侦察刺探的好本领。此番我正是想将你安排到韩将军的先锋营，专门负责打探敌情一类的事务。”
　　展昭朗声答道：“属下遵命！”
　　范仲淹语重心长道：“但此行凶险！那李元昊号称西北狼，性格固然凶残嗜杀，但闻听此人饱读诗书兵法，深韫我天朝文化；且聪明神勇，领兵做战时神出鬼没，我军众多将士都将他视做罗刹杀神。此番他率众亲征，只怕两军对阵时，还未交手，我军就已先失了气势。另外据报，李元昊此次不仅率西夏十万精兵猛将，更是带来了恐怖非常的“西夏三煞”。怕只怕，你们此去败多胜少。”
　　展昭第一次来西北，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西夏三煞”，不觉好奇问道：
　　“大人所说的‘三煞’是何物？”
　　范仲答道：“‘三煞’者，其一为‘铁鹞子’，乃是一支凶悍异常的骑兵队，党项本来就擅长马战，而这支骑兵更是王牌铁骑！上阵时每人都身披重甲，刀剑难伤。而且据亲眼见过的人说，每个骑兵都用绳子绑在马背上，即便被削掉头颅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仍然可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其二为‘步跋子’，泾原山地为多，而山区做战，步兵便是当仁不让的主力，这‘步跋子’就是西夏最精锐的步兵队，乃是由横山当地的党项羌族组成，不仅对当地地形了如指掌，而且个个身手敏捷，远程奔袭其快如风，翻山越涧如履平地，即使是在复杂的地况，做战能力也十分了得。其三是最诡谲的，名为‘旋风炮’，虽然只有二百余人，却是一支罕有的成建制炮兵，所使用的武器即名为旋风炮，可立在骆驼背上发射拳头大小的炮弹。若是你们与这三煞狭路相逢，我深恐会凶多吉少。”
　　展昭听说，也不觉心内一凛，低头不语。
　　范仲淹长叹道：“可惜圣上不听我言，硬是将十万大军推入凶险的境地！”
　　复又转头看向展昭，略带愧疚道：“可我却硬将你也推入这险境之中，熊飞，你…不怪我么？”
　　展昭忙道：“大人这是哪里话？属下若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初便留在开封。既然来了，自当为国效力，即便战死沙场也是我的荣耀。如果只是苟且偷安，就算能活着回去，又有何面目去见包大人？就是大人对我这偌许栽培，也尽皆辜负了。”
　　范仲淹语气沉痛道：“本来答应希仁关照你，结果却将你关照到死地里去了，日后让老朽又有何面目去见希仁。”
　　展昭非常明白范仲淹心中的担忧难过。他走过来，单膝跪在范仲淹跟前，仰视着范仲淹，真诚地说道：“大人不必伤心，熊飞就是真的回不来，也是求仁得仁又何怨。更何况我凡事都会小心谨慎，未必就一定没机会生还的。但大人如此难过，反让熊飞牵挂惦念无法专心了。”
　　范仲淹无言的望着展昭。在他眼里，这年轻人既是他怜惜的子侄，也是他得意的学生，可却要被自己亲手送入万劫难复的修罗场，让他情何以堪？而展昭的言语不仅发自肺腑，并且句句都是在宽他的心，更让他心中苦涩异常。
　　其实展昭心思细腻，相处久了，怎么会感觉不到范仲淹对自己的关心疼爱？在展昭的心中，也早就视范仲淹如师如父，见老大人如此，他也是心如刀绞，万分不忍。但他也知道，现在他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不是范仲淹的身边。比范仲淹更需要他才能的，是即将直面李元昊的韩琦大军。因此虽然情非得已，可派他到韩琦身边却是上选之策。
　　范仲淹轻轻拍了拍展昭的肩，低声道：“既然如此，你便早些去安歇吧，明日一早便到韩大人那边报到。”
　　展昭起身，也轻声道：“大人也早点休息吧。”
　　看着转身要出门的展昭，范仲淹情不自禁地又叫住他，“熊飞！”
　　展昭回头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只听范仲淹道：“你…多保重。万事自己当心。我等着你早点回来！”
　　展昭脸上浮现出笑意。多么熟悉的话啊，和当初在十里长亭时，包大哥所说的一模一样。他轻轻道：“您放心，熊飞知道。如今天气寒冷，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