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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人从虎豹丛中健 天在峰峦缺处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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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延州城十数里的郊外驻扎下来以后,宋军方面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既需要休整部队,为受伤的将士包扎治疗;同时还派出探马前去刺探西夏军营的情况,以及现在延州城内到底如何了。
没有想到的是,每次派出去的探马回来时,不是被削去了耳朵,就是被剜掉了鼻子。如果是两人同行,便只有一人能够生还,同时还带回同伴的颈上人头。
据活着回来的人说,他们都是尚未看见西夏军营,就遭到了突袭。每次在宋营密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就已经被三、四骑西夏骑兵团团围住。一但发现来人不是党项人,便立刻剜鼻削耳,即使是身着百姓服装也不能幸免。如果是两人以上,便只留一个活口。似乎在这些骑兵眼中,只要是试图接近西夏大营的宋人,就全都是宋军的探子。结果导致一些不小心走错路的宋朝百姓,也跟着无辜遭殃。
其中一个带了同伴人头回来的生还者,惊魂未定地向范仲淹和韩琦回报说,这些西夏骑兵有如鬼魅,仿佛是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当他们有所察觉想要逃离时,已经根本来不及了。西夏兵会先用党项语问话,虽然他们身着党项百姓的服装,但因为答不上来,宋人的身份立时暴露。那几个骑兵一开始示意他们离去,惊疑不定的走出没有十几步,同伴的脖子就被一枝来势汹汹的箭贯穿,喷出的鲜血登时溅了他一头一脸!然后那几个西夏骑兵狂笑着策马过来,其中一个一刀剁下死者的脑袋,另一个用长矛把人头挑起来,硬塞到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生者怀中,并用生硬的中原话对他说道:“你可以滚了!”
韩琦听了顿时又气又急!他怒声言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西夏胡虏,当真与禽兽无异!竟视我天朝子民犹如草芥!难道真是欺我大宋无人了么?!”说着便要命人给自己更衣,亲自前去查探敌营。
范仲淹见到生还探马的惨状,尤其得知连那些误入禁区的普通平民,只是因为不会说党项话,或者身着宋人服装,便通通不能幸免。虽然他也是满腔怒火,但还是阻止了韩琦的举动,语调沉稳地对韩琦道:“稚圭万万不可鲁莽!你身为主帅,岂可轻身犯险?那些党项人以渔猎游牧为生,追踪奇袭的手段自然了得;而我华夏子民世代务农,两相比较,会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
韩琦气咻咻瞪了范仲淹一会儿,终于还是颓丧的走回来坐下,说道:“若照范大人所言,如今就是再派人去也是徒劳无功,只是平添伤亡而已了?”
韩琦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开口问道:“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不知范大人做何解释?”
“哦?是何事?”
“那些西夏铁骑既然已经认定,凡是接近他们营地的宋人都是探子,为何不将他们一概击毙,而是每次都要留下活口呢?”
范仲淹略一沉吟,道:“我想留下活口的原因,就是要他们回来向我军官兵显示西夏士兵的恐怖;一方面是耀武扬威,另一方面也期望起到震慑的作用,警告我们不要造次。”
一筹莫展的韩琦语气中已透着明显的焦灼:“但我们现在对围困延州的西夏军队,除了知道统帅名叫李成虎,别的便一概不知。更别说延州城内的情况了。照这样下去,我等岂不是要无功而返了?”(注:李成虎为杜撰人物。西夏人物除了元昊,其他均为笔者杜撰。)
范仲淹一时也苦无良策,因此并未做答,只是紧锁双眉低头沉思。直到夜幕低垂,二人分别回帐休息时,依然没有商量出妥善的办法。
满仓捧着展昭的晚餐走进营帐时,意外地发现展昭居然不在帐内!
正当他心中疑惑,用目光四下搜寻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人拍他,满仓回头,赫然看到一个党项装束的人!大惊失色的满仓“妈呀!”一声,将手里的托盘猛的抛起,自己也扎手舞脚的向后便倒。
本以为一定会摔个四脚朝天的满仓,却被那人单手拉住,同时另一只手轻巧的接住落下来的托盘。他将托盘重新递给满仓,开口说道:“满仓,是我!”
大张着嘴巴盯着一身党项服装的展昭,满仓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展…展…展大人!你…你…这是?!”
展昭笑道:“吓着你了?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
满仓再笨,这会儿也明白展昭要去干嘛了!他已经顾不上尊卑,用手指着展昭的鼻子大叫:“啊!!!!你要去刺探西夏军营!!!”
展昭的耳朵被他的大嗓门震得嗡嗡响,微微皱着眉说:“看出来了也不用这么大声嚷吧?”
得到展昭肯定的回答,满仓顿时心急火燎。他不明白,连他这么笨的人都知道,去刺探西夏大营纯粹是找死,展昭这么聪明怎么还要去?不行,自己必须阻止他!但满仓本来就嘴笨,再加心急就更说不明白了。他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最后憋出一句:“不行!我不让你去!!”
“哎?”
满仓发觉自己的口吻错了,连忙改口道:“不…不是,是范大人不会让你去!”
展昭微笑着说:“我现在正要去禀报范大人呢。”
虽然猜测范大人八成以上不会同意,但一想到现在主帅们正愁找不到人去刺探敌营,展昭却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去,满仓还是觉得大大的不妥。他几乎是在哀求展昭道:“展大人,不要去!太危险啦!”
展昭看出他的担心,拍拍他的肩道:“放心!你不是说我是‘菩萨’吗?‘菩萨’都是神通广大的,不会有事。”
呆望着展昭远去的背影,满仓不知所措。突然想起自己是送晚餐来的,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托盘,赫然发现,那托盘里放的饭、菜,甚至连汤羹都细毫未撒!他不觉喃喃道:“真的…很神…”
果不其然,当范仲淹听明白展昭的意图后,立刻大加阻止。
当他知道展昭是宛仪的骨血以后,对展昭的感情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虽然旁人,甚至包括展昭自己都无从查觉,但在范仲淹内心深处,几乎已经视展昭有如己出。因此当展昭提出要去刺探敌营情况后,他当即回绝。但展昭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努力试图说服范仲淹。
“大人不必忧心,属下在开封府多年,除了保护包大人以外,主要的职责就是搜集情报、追踪调查,因此这明查暗访的事情是属下强项!”
“熊飞,刺探西夏大营可不同于你在开封府时面对的那些案件。敌方的枭将悍卒也绝非中土之人可比。相信那些生还者的惨状你也看到了,我既已答应希仁要关照你,就绝不可放你前去冒这等风险!”
“可属下也知道,如果照此下去,不要说延州城内的军民只能坐以待毙,就是这里的数万援军也将葬身于此。更何况,一旦西北重镇失守,边境被西夏大军撕开豁口,令他们有机会向中原腹地挺进,后果将无法想象!而且我军将士多为新近从民间抽调来的农民,未受过正规操练,属下实在想不出,目下还有谁比我更适合担当此任。因此才斗胆前来找大人毛遂自荐的!”
听展昭之言句句入情入理,再看他黑眸中饱含着自信。范仲淹张了张口,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最好只好低声道:“可让你孤身犯险,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大人放心,属下临行前,开封府的公孙先生,曾教了属下一些常用的西夏语言,相信即使遭遇西夏铁骑,也可搪塞过关。”
范仲淹见展昭主意已定,知道再说什么也阻不住他,但又实在不想放他去做这凶多吉少的事情,只好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上。
展昭见范仲淹已经默许了,便躬身施礼道:“大人勿需挂怀的,熊飞速去速回就是!”
走出几步,展昭又返身回来,单膝跪在范仲淹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幅白绢交到范仲淹手中,说道:“大人,这也是开封府公孙先生所制,乃是比普通地图更详实的鄜延路地型图。”
拿着地图,看着起身而去,隐没于黎明前黑暗中的展昭,范仲淹心中除了忐忑不安以外,又增了几分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