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音》云间碎雪

11、11 妖后

　　阴山燕云十六州暗动，竟无半分风声漏于京畿，全仗裴洵之这一场改天换日的棋局。

　　秦竹筠在宫中等不到外出阴山的宫人回京，日渐阴郁，尽然复了朝堂，却无心于此，更是暴行无数，滥用民财。
　　她手上沾满了血，如今亲手剜了自己心尖，更是淋淋滴着血珠。

　　今日天色沉郁，不见白日，钦天监按时龟甲，谁知龟甲竟崩。
　　宫中闯入宫娥，顿时将殿中休憩的秦竹筠惊醒。

　　天将落雨！

　　“太后...”
　　那宫娥气未喘匀，话语断续，跪服在太后塌前，一派失仪。

　　啪——
　　那雪腮上多出一枚红印，只听得上面冰凉道：
　　“再说一遍。”

　　宫娥楚楚抬头，几乎忍不住，却还须强忍着烧灼的痛意，一字一顿再道：
　　“太后，陈公公的头颅，正悬在朱雀门前。”

　　落雨倾盆，淅淅迟暮，太后凤辇冒雨出宫，那丹凤门前已设了重兵把守，却仍拦不住群黎百姓万人空巷，遥遥对望而来，被压抑的静寂无声。

　　那颗头颅死不瞑目，仍是一副肥头大耳之相，刀口尚是新鲜的，血水尚在顺着雨珠沥沥滴落，在青砖石上流出一道蜿蜒的淡血河。

　　那年轻的太后不顾大雨，竟斥开身旁一干宫人，兀自跌跌撞撞地前去仰头查看。

　　远处朱雀街的尽头，隐隐传来清脆的马蹄之声。

　　她木然地将这涸竭的目光移去，双眼无神，这些日中的梦魇皆历历在目，这凉雨将她浇地透彻，登时如一场大梦将醒，终于要张眼在看看这天地。

　　裴洵之缓缓策马而来，周身寒凛的贵胄之气难掩，几乎叫秦竹筠认不出来。

　　“母后，。”
　　他手上所持一尊羊脂般滑腻的白玉观音，那观音在雨水中愈发被冲刷地面目亲善，更带端庄之气。
　　“儿臣回京，母后竟在此相迎。”

　　半晌，那来人竟微垂了垂眼睫，唤了这名讳。
　　说着，手上那尊观音应声落地，顿时碎至四分五裂，那碎玉落在雪水中，便有了狰狞之相。

　　秦竹筠攥紧了凤袍，尚未清明过来，却只听得周遭一片哗然碎语，几乎站不住，只得扶上一旁玉柱。
　　“你...你！”

　　“太子光复，斩此妖后，太子光复，斩此妖后！”
　　那疯癫的太傅自后而来，端正跪于天地太子之前，一扫先前邋遢流离之势，双目灼然目光如寒刃出鞘，直直向她逼来——

　　“太子光复，斩此妖后！”
　　一声入坠池中，激起应和声无数，这是昭明太子之计，竟是个层层的圈套。

　　碎玉为号。

　　裴洵之身后大军压境，将那北狄燕云平复后便归于京畿，那料峭冷仞饮足了血水，正是在鞘中嗡嗡作响。

　　“斩此妖后！”

　　秦竹筠只望向那马上之人，那两张面容逐渐重合而一，不论荒唐龌|龊，还是她曾抱这小儿在怀中喂之红豆羹。
　　她面上一幅凉矜之意，那口形仿佛在说：你要杀我么？

　　“斩此妖后——”

　　昭明太子却避过那眼神，淡淡道：“将她押回雪堰宫，半步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