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成功养老了吗》渔燃

20、秋白

　　清晨，东方的旭日光辉照亮驿站的那一刻，车队早就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霞光中，铎铃声清脆悦耳。

　　柳河心情同样轻快，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送苏平遥等人一直送到县城城门外。

　　直到亲眼看着浩浩荡荡人马走另外的官道，确定已经改道前往青州，柳河摸了摸自己下颌上的小胡子，颇为轻松地在城门口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子。

　　虽然第一日胆战心惊，可是最终发现，这些所谓大人、侯爷，不过是他碰到的几个纸老虎。

　　柳河笑眯眯地回城，拍了拍身旁主簿的肩膀，道：“这下你知道了吧，咱们上面的人就是大绥最稳固的大树。还有顾秋筠那小子，以为自己有点儿学问就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觉得随便找京中来的官员就能得助？哈！好笑。”

　　“那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顾氏那两人？”

　　“依照郡守的命令，让他不能离开柳城县！实在不行……”

　　“……小的明白！”

　　看城门前那几人慢悠悠踱步，又进了城中，苏平遥抹掉一大早起来做早课起的汗水，浓密的睫毛沾着亮晶晶的水汽，放慢了速度。

　　她仍然不想就这样放任柳河作威作福。

　　马匹渐渐落于人后，身上热气慢慢散开，凉丝丝的风钻进衣领，苏平遥毫不在意地沉在自己的想法中。

　　顾秋筠一事容与解决妥当了，可是她不信柳河就会安分。

　　她能确定的是，容与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动静绝对不会小，柳河最终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容与使计谋，她就玩点别的。

　　实在是因为，柳河是她手握大权之后，碰到的第一个想要收拾的人。

　　一直退到跟在后面的程恕身边，苏平遥对他眨着眼睛笑了。

　　明媚的笑容在晨光柔和的光线下格外鲜活生动，程恕面色淡定地等苏平遥发话。

　　苏平遥说话的声音向来没那么冷硬，相反，她的声线偏向于温软，笑着和人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娇娇软软，和本人实际的行为判若两人。

　　“程教头，咱们也有在柳城县的人吧？”

　　程恕了然，苏平遥要动手收拾人了。

　　“柳城县偏远，百姓颇为贫穷……柳大人也需要好好治理了。”

　　苏平遥模棱两可地说了句，便加大了笑容，补充道：“让孟老板来做此事，银钱上的事情交给他足矣。”

　　程恕应了之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开始了。

　　苏平遥惯常会做的动作，从银钱流水上先逼迫那人，让人破财遮掩着，再断了那人人脉，随后一旦丢官，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初西凉也有大大小小官员尸位素餐，沈修懒得理会这些人，便全权交给苏平遥料理。

　　苏平遥、孟老板孟秋白、程恕三人就是当时西凉官员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名字。

　　之后西凉安稳，苏平遥有沈修看着，也便安安分分地日日逍遥，如今要前往盛京，又是她放手折腾的时候了！

　　看程恕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苏平遥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觉程恕身后不远就是容与的马车，她嘴角抽了抽。

　　方便时刻盯着容与等人的动作，程恕还真的是……恪尽职守！

　　一路上，程恕不停地在若有若无暗示她，容与身边的人如何异常，直到一处山林，一行人就地解决午膳。

　　行路途中自然没有什么精致的餐食，几块肉干、炊饼，再或者停留时间久了便抓些野鸡野兔。

　　这日已经到了青州锦屏山境内，行程不再着急，容与和苏平遥等人便围坐在一个火堆前，共同准备今天的午膳。

　　程恕挑着木柴看着火焰，苏平遥颇有兴致地命人找来调料，便亲自动手架起支架，林霜在一旁协助。

　　两人不很协调，试了两三次仍然没有将雏形搭建好，站在林霜肩头的八哥不嫌事儿多地歪头叫着：“傻遥、傻遥！”

　　“……小霜儿！你先把傻鸟带走！”

　　苏平遥擦干净手上沾着的尘土，吹了吹落到眼前的碎发，站起身眯眼看着林霜肩头的八哥，傻鸟万分狗腿地闭了嘴，一等苏平遥准备继续，便又开始嘹亮地重复。

　　苏平遥无奈至极。

　　此时，对面一只手扶住了她正在固定的一块木头。

　　这手肌肤白皙，匀称的肌理勾勒出修长的手形和有力的美感，苏平遥一怔，抬头去看。

　　容与在另一头浅笑着，语气柔和：“我总不能就干看着，也该做些什么，不如我来帮苏侯爷？”

　　苏平遥想到在驿站那日最后的尴尬场景，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不过，这是西凉民间的手法，容大人也会这些？”

　　苏平遥没有放慢手下的速度，容与却总能在她下一步要做的步骤前准备好她所需要的，这样让人舒服的节奏，两人配合起来居然颇为顺畅。

　　“看了一会儿，并不难。”容与在看着这边的时候，便已经在心中推算过了大致的步骤。

　　“也是。”

　　苏平遥想到容与这人向来聪慧，这点儿事情也必然看着就会了，便不再纠结此事，专注地继续手下的动作。

　　接下来料理野兔也是容与在身侧协助，苏平遥强迫自己把容与当作林霜，不多看不多说。

　　直到众人纷纷围坐好，苏平遥抬起头便看到容与两颊染了一层淡淡红晕，嘴唇颜色也比往日鲜艳了些许。

　　就好水墨画上突然点了一丝胭脂色，出尘之气一扫而空，显出几分鲜活的生气。

　　然而他左眼角那颗泪痣下沾上了一小块灰尘。

　　她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容与。

　　以往或者是她眼中的容与太过神化，印象中便总是带着纤尘不染的矜持贵气，这样生动的模样……

　　苏平遥盯着他脸上那块灰尘，容与怔了怔，乌黑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疑惑，下意识低头抬手碰了碰脸颊，却将灰尘抹地更开了些。

　　苏平遥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的反差……倒是让人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些。

　　程恕皱眉咳嗽了一声，苏平遥立刻正色起来，指了指容与的左脸。

　　“容大人，灰尘。”

　　容与立即明白了她发笑的原因，有些忍俊不禁，让人拿来布巾净了脸颊和手指，方玖一同送来了一碗刚刚煎好的汤药。

　　“公子。”

　　苏平遥嗅到这副汤药的味道，就能想象得到这药的味道，定然是味道又苦又重。

　　容与一口饮尽，面色并没有多少变化，一看便知是习惯了这样的汤药，她向来观察仔细，尤其对味道敏感。

　　这副汤药的味道和容与身上时常沾染着的味道并不相同。

　　就算汤药的方子会经常更换，也不至于南辕北辙。

　　容与看苏平遥漫不经心地割着烤好的兔肉，神色柔和了些。

　　林霜突然拍了拍手，引得火堆旁的几人纷纷向她看过去，八哥被吓得跳了起来。

　　“吓死了！吓死了！”

　　林霜原本只是心中有些困惑，因为苏平遥和容与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默契，和两人都有些不同的态度。

　　容大人面对小侯爷总会比面对别人更温和体贴些，小侯爷……

　　态度上虽然没什么异常，但是，架不住林霜联想到她昨天看到的场景啊！

　　林霜昨日去找苏平遥汇报事务，在拐角就看到苏平遥将容与逼迫在墙角，容与脸上不仅没有林霜猜想的尴尬羞愤，甚至较往日更加平静温和。

　　再看此时，林霜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一时兴奋之下便拍手想要找苏平遥确认，引来了这样多的目光，她小脸一红。

　　“呃……没什么！我……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兴奋！”

　　啧，欲盖弥彰。

　　苏平遥看着林霜亮晶晶盯着她的眼睛，回以一个眯着眼睛的笑容，却清楚此时不应探究，便帮着林霜三言两语将注意力引到别处。

　　林霜默默蹭到了她身边。

　　几人动筷后，容与往后退了几步，等待方玖正在准备的药粥，苏平遥并没有多少胃口，起身正欲回去稍微休息一会儿，方玖捧着药粥从她身后经过。

　　苏平遥的起身让方玖急忙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药粥直直往苏平遥倾去，苏平遥淡定地后退。

　　容与瞳孔缩了缩，当即起身拉住她的手臂往自己怀中带去，突然间的力道，苏平遥来不及反应，顺着他的动作转了半个圈。

　　苏平遥愣住。

　　药粥洒在地上，她背靠着容与的胸膛，他的手臂横在她身前呈一个保护的动作，呼吸带起的微小气流洒在她耳后，拂动了碎发落在脸颊。

　　苏平遥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曲起，有些……不习惯。

　　容与也愣了一瞬间，随即反应过来，正要松开她，却闻旁边突兀地传来一声轻笑。

　　笑声带着少年人的清冽。

　　“哈！我道是谁，竟是遥遥和容公子？”

　　旁边站着一个看着极为年轻的青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结成了一个高髻，束着银色镶东珠玉冠，着一身银蓝色圆领长袍，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和一颗小虎牙，瞧着很是可亲。

　　他深深地笑了笑，笑容很是好看。

　　“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