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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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陆佑又何必绕这样一圈，费力不讨好呢？
顾秋筠黯然垂眸。
“陆佑出身冀州陆家，是盛京陆氏的旁支，这样的旁支绥朝不知有多少个。盛京有清庐书院，只招收院内学士举荐的举人。陆佑入了清庐书院与陆氏子弟交好，才算是入了盛京陆氏的眼，同时也有了为官的第一批同窗交情。”
容与开口解释，“现今也如他所愿。”
最终还是靠上了陆氏这棵大树。
苏平遥又问了几句，最后顾秋筠送两人离开。
苏平遥在距房门半步之遥时突然停下，她转过身，还有一事。
容与跟着停了停，见她只看着顾秋筠，便出声道：“我在走廊等你。”
苏平遥应了一声，顾秋筠不明所以。
“陆佑之事，顾公子究竟是何时得知？”
顾秋筠一怔，面容忽地有了一丝哀戚。
“乾宁九年，我阿爹仙去的那日。”
“我知晓之后顿觉不妙，接下来本欲按部就班，可是当晚阿爹就投了河，机缘巧合得来的科考集注被泡烂在水里，这页纸被阿爹藏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下。我就明白，阿爹遇到了人。那些人可能以为我并不知情，就饶了我一命。”
“阿爹是很好的人，他用命去为我抗下这些。或者要是我在读书上蠢笨些……那就好了。”
苏平遥最后出了房门。
站在门前好一会儿，她在二楼，看向一楼入口外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
苏平遥双臂交叠在栏杆上，将额头贴着手臂，埋在这儿好久。
苏平遥心情有些沉重。
她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极为聪慧一点就通。
她方才知晓，顾父愿意为了顾秋筠投河，独自面对那晚的人。
不知道一个教书先生，在那些权势的傀儡下如何游走，最后才让顾秋筠活下来。
她也有这样一心为她好的亲人。
沈修殷殷切切想要将她和容与拉近，想要让她在京中安稳，想要更强大的西凉作为她的根本，想要容与做她在京中的后盾。
仔细想来，尽管不知将来容与会如何，可现在的他确实在这样做。
反复地提到入京不再相见，一路上避开与她接触，又给她他的情报网。
沈修在尽心尽力地护着她，他和容与的联系又多，苏平遥甚至认为他们私下已经结盟，一荣俱荣，一损尽损，把利益捆在了一起，才让容与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苏平遥甚至能想到沈修一脸得意对她说：“让你闷着啥也不说，我偏不告诉你，也让你尝尝被蒙在鼓里的感受！”
原来，有人在为她编织着牢固的保护盾。
苏平遥鼻头有些酸涩，她强忍住眼中温热。
可是她并不需要啊。
她从来不是要人保护的角色。
顾秋筠不想让顾父因他而死，希望自己愚笨。
苏平遥想着，与其被蒙在鼓里被人保护，她更想自己来，自己面对。
与其被保护，她更想保护别人啊。
苏平遥只是稍微注意到一点儿相关的，就大致猜中了沈修、容与二人的做法，沈修默默为她谋划了这样多。
衣袖的纹路摩擦着她的眼睛，这样有些脆弱的动作，她从对容与的感情中走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苏平遥此时心中各种情绪交织，感动、埋怨、温暖……使得她将眼睛憋的红红一片，紧紧抿着嘴唇让自己维持着冷静。
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苏平遥睁开眼，从自己的手臂下看到了一片深紫色的衣角。
容与走到苏平遥身后，看这个骄阳一般的姑娘，她难得露出些柔软。
容与心中纠成一团，他想要说些什么，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在想什么，却发觉他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看着苏平遥直起身子，望着街道并不说话，容与在她身后站着，默默陪伴。
苏平遥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转过身面对着他，面容平静道：“容大人，借一步说话。”
容与轻轻皱了皱眉，最终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一言不发，一直到四下无人处，正是一处拐角，苏平遥停下，转过身，并肩往前走的时候还好，转身后便察觉两人距离太近，容与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正是墙角。
冰凉的温度从背后传来，容与垂眸看着她，温声问道：“苏侯爷？”
“大哥和你结盟了？”
“……嗯。”他犹豫了片刻，坦诚。
“要你护着我？”
“嗯。”
“所以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是想用你的情报网让我知道你想让我得知的事？让我在你的羽翼下安稳？”
苏平遥面容透出些许冷淡，声音克制而平静，就算她此时心情波动极大，可是她仍然理智将声音压得平稳听不出情绪。
容与唇色泛白，长睫颤了颤，就像垂死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就知道你早晚会猜到，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容与低声笑了一下。
“我是想要护着你，可我也清楚你不需要我。”
他声音忽地低了些，“只是，你也可以给我一点信任，我不会骗你。情报网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我不会插手。”
苏平遥声音高了一些，她脑中迅速思索着，语速快了些，道：“你不必护着我。你碍手碍脚我也不自在，大哥和你的结盟筹码是西凉？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也不会过问，只是你不可以把祸水引到西凉。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到了盛京桥归桥路归路，我借用你的情报网自会付给报酬，而且也不会很久，我自会发展自己的势力。”
容与眼眸温和，望着她点头道：“好。”
容与全盘接受，苏平遥微微怔了一瞬。
这一瞬间，她心底隐约有个感觉，容与对她的要求似乎没有底线，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压下心中的那点儿异样，苏平遥深吸了一口气，她和容与之间只有半臂的距离，此刻他身上的清涩味道占据了她所有嗅觉。
苏平遥想到昨夜容与问她信不信他，她觉得也该说清楚。
“容大人，你问我信不信你，我回答，我不敢再信你。可同样的，你就信我了吗？”
她不敢赌容与会不会再突然伤害到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可是同样容与也不放心她的本事。
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
“我信。”
容与低声回答。
苏平遥抬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一瞬间流露出些许怔愣迷茫。
她后知后觉，此时容与整个人都贴着墙面，而她站在他身前，就像是她将他逼在一角。
他的每个表情她都可以悉数收入眼底，眨眼时长睫扇动，笑着时唇角微微上翘，眼珠转动时就如同画中谪仙活了过来。
他脸上是真的几乎没有血色，唯有嘴唇一点淡淡薄红。
曾经他美得有让人自惭形秽的攻击性，现在却好像刀尖上的琉璃，一碰就会碎掉。
让人既想保护又想毁灭。
两人呼吸相闻，苏平遥心中的异样又扩大了一些，她沉默了片刻，后退显得刻意更会尴尬，维持这样，氛围也很奇怪。
“苏侯爷放心，顾秋筠之事就交给我，容与不会再让你困扰。”
可现在就很困扰。
苏平遥进退不得。
“小侯爷？”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林霜肩上站着傻鸟八哥，一脸欲言又止。
苏平遥立即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道：“容大人回见！”
容与看着苏平遥说完就快步走向林霜，他才发觉，苏平遥靠近他时，他手心竟然出了汗。
他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儿，自我厌弃地笑了一声，往来时的路走。
容与又回到了顾秋筠门前。
抬手敲门，容与道：“顾公子。”
顾秋筠很快开了门，连忙请容与进来，作揖行礼。
“容大人请上座。”
“不必。”
容与温和道：“我来问你，你想如何？”
顾秋筠着实一愣，他还有选择吗？
想到容与所说陆佑已经背靠了第一世家，他没有想过容与和苏平遥回为了他开罪陆氏一族。
顾秋筠想到自己的抱负和境遇，最后苦笑一声。
“我知道那批杀手是来取我之命，多谢容大人留了高手护我周全，可是之后，我除了以此身明志还有什么路可走？”
容与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为我所用。”
顾秋筠接过来便低头看，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履历，并不平庸也不至于让人惊叹：容家旁系庶子，临安人，学问得数位鸿儒赏识，尚未参与科举。
最右方那人的名空着，第一个字只写着姓，容。
“我即便保你入官场，你也迟早会被除掉。那么顾秋筠就此不在，改姓换名，搏得你自己的一番成就之后，再改回来任随你的意愿。你可愿意？”
顾秋筠惊地睁大了眼。
这无疑是最好的一条路，一条可以让他青云直上，为自己、为父亲正名的一条路。
绥朝六大世家旁系庶子的身份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已经足够尊贵。
可是放弃姓名，从此做容与手下人，放弃自己这前二十几年……
顾秋筠最终眨了眨眼，眸中盈着水雾。
一滴泪打湿了手中纸张。
可是这条路他必须走！
“写上你的名字。”
容与看出他的选择，温和出声提醒。
顾秋筠僵硬地转身，走到书案前，提笔。
看着第一个“容”字，手腕慢慢移动，添上两个字“郁离”。
竹名郁离，不知所出。偶睹沈诗云：“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
容郁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我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