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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眷恋 ...

  •   某天,阿纳托利主动找谢尔盖询问他是否要跟自己去组织里观看新刺客的入职宣言,谢尔盖感到很惊讶,因为阿纳托斯终究只是无奈的妥协,他们两个平常相处的时候也下意识避开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谢尔盖当然要去!

      刺客组织并不像谢尔盖想像的那么神秘,它坐落于一个海滨村庄,整个村庄都是组织的总据点,在海边的礁石上,几个在阿纳托利看来不过是小菜鸡的刺客小崽子艰难的在熊熊海风中维持着平衡,他们有的人面黄肌瘦,有的人穷困潦倒,更有的人被毁了容,或者身体残疾。

      在这个刀与血的年代,他们都是饱受折磨的受难者,他们没有选择屈服而是选择在沉默中挺起胸膛。

      “他们要怎么执行任务?”谢尔盖还以为四肢健全是刺客的基本标准。

      阿纳托利懒洋洋的在海风中握着谢尔盖的腰帮他保持平衡。

      “啊,刺客也分很多种啊,他们也许没法到现场暗杀,但是传递情报、掩护同伴或者提供一定的物资或者医疗帮助,都可以。”刺客组织又不是什么压榨员工的黑心窝点,不会把人往绝路上逼的。

      阿纳托利冰蓝色的眸中倒映着谢尔盖的身影,那眼神如同海面上的冰山融化,冻土生春,“你不是也贩卖情报吗?”

      谢尔盖笑着反驳:“请不要用贩卖这个词,不大合适,毕竟我没有薪水拿,还要在最前线偷听八卦。”

      望着他嘴角核善的弧度,阿纳托利摊手以示投降。

      谢尔盖的花卉生意现在已经做的红火,他店里的客户来自各个阶层,无论是平民女孩儿还是贵族小姐,或者修女贵妇,她们总是愿意看在谢尔盖脸的份上多说两句,谢尔盖曾不止一次向阿纳托利抱怨自己是在“卖身”。

      这真是难得的放松。

      谢尔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使他一跃而上成为了上层贵族中游刃有余的大商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花卉市场因他的带动趋近饱和,一条条情报通过星罗棋布的交通网传递到刺客和佣兵这里,谢尔盖功不可没,毕竟只有商人能自由往返诸多国家。

      但获得更高的地位的同时,也代表着谢尔盖被推上了刀口浪尖,事情的起因是阿纳托利在总部截获了一条暗杀指令。

      暗杀对象谢尔盖。

      谢尔盖始终以安吉之名挂在阿纳托利名下,组织诸位只知道他是杰出的情报人员,但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又身在何方,不得不说关于这点阿纳托利保密的很好。

      阿纳托利接下了暗杀任务,转道去刺杀了一个重兵保护的大贵族,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然后回到组织说自己暗杀失败。

      阿纳托利是组织中刺客实力天花板,他都不能成功,组织里恐怕没有人能成功暗杀,更何况根据信息谢尔盖本就不是作恶多端的商人,于是一场前赴后继的暗杀在无形之中消融,组织暂且压下了谢尔盖的暗杀任务。

      但是谢尔盖不开心。

      甚至有点生气。

      “……我不是为了让你受伤才成为一个情报人员的。”谢尔盖摸了摸阿纳托利缠着绷带的腰腹,还有隐约的血迹从绷带上渗出来,“我是为了你能更安全的完成任务。”

      阿纳托利为谢尔盖做的够多了,不能再多了。

      “我知道。”阿纳托利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揉开了谢尔盖眉间的愁绪。

      要不是谢尔盖为他提供消息,这些年他不死也得半残,那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谢尔盖面前瞎蹦跶,再者说要不是谢尔盖当年救了他,现在他墓碑都风化了。

      “你知道什么啊!”谢尔盖心里烦的一批,拍开阿纳托利的手。

      就像阿纳托利反对谢尔盖参与刺客组织的行动,谢尔盖也反对阿纳托利这种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态度,而且又是他,又是因为他阿纳托利才受伤!

      如果没有他,阿纳托利本不用去刺杀那个大贵族,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阿纳托利和谢尔盖之间不可调解的问题。

      谁付出的更多,谁收到的伤害更大。

      阿纳托利静静地坐着,在烛火中凝固成一尊沉默的雕像。

      十一年,阿纳托利和谢尔盖认识了十一年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从懵懂无知的少年到成熟的青年,或许还会到中年,再没有比他们彼此更亲密的人。

      亲密也就代表着了解。

      于是很多本无所谓的话根本不能宣之于口,因为说出来就是一把把染血的刀子,刀刀致命。

      他选择保护谢尔盖的方式太独断专行,谢尔盖保护他的方式太润物无声。

      但就像之前那样,谢尔盖不问,阿纳托利就不说。

      可以把这种行为称之为默契,而在这份无言之下,埋藏着深深的恐惧。

      恐惧。

      溺于深海的人恐惧海水,骨瘦如柴的人恐惧饥饿,被人追捧的人恐惧跌落谷底,被人宠爱的人恐惧美梦破碎。

      下雨了。

      阿纳托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谢尔盖蜷缩在他怀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窗外雨水击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奏鸣曲。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什么是眷恋?

      是历尽千帆之后,午夜因雨声惊醒,却发现自己能在枕边人身旁坠入梦乡。

      是白驹过隙之间,寒风在窗外呼啸,胸前的暖意侵染四肢百骸。

      一千五百年前也有这样一个雨夜,阿纳托利又做了傻事,谢尔盖又生他的气,却还是担心他的伤口为此选择在阿纳托利的房间守夜,最后被阿纳托利抱上床一夜好眠。

      阿纳托利好像做了个年代久远的梦,梦里的他恐惧着,但是他自欺欺人的麻痹着自己。

      谢尔盖尚未从梦中醒来,刚皱起的眉头被身后轻拍的手掌抚平,于是他也想不起那个令人喉中哽塞的梦,转而投入了另一个美梦。

      谢尔盖选择的小别墅上下两层,带一个院子,一楼是猫的天地,二楼住着谢尔盖和阿纳托利,虽然不知道谢尔盖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但是阿纳托利当然笑纳了这份投怀送抱。

      其实谢尔盖下午有点凶凶的,他扯着阿纳托利的领子,瞪圆的眼睛和旁边观战的猫一样有神,自以为“恶狠狠”的说:“搬过来!”

      见阿纳托利沉默,也不撒手,好像时间把他所有的犹疑和猜忌一并带走,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坦诚的,毫无顾忌的谢尔盖,不再像以前一样和阿纳托利保持着默契,或者说不再保持着诡异的默契,起码现在的两人之间那份恐惧烟消云散了。

      他们都是来自千年前的亡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锚点,但当对方出现在自己身侧,就像远航的渔船看见灯塔,灰白的世界忽然有了光。

      阿纳托利失笑,除了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

      之前他的所作所为无疑惹毛了谢尔盖,翻阅谢尔盖的后半生,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没有鲜花美人美酒,只有等待,看不到终点的等待。

      这份等待最终在谢尔盖溘然长逝时戛然而止。

      谢尔盖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晚上临睡之前,应谢尔盖的要求,直到谢尔盖睡着了,阿纳托利才能回自己房间睡觉,但是谢尔盖制止了阿纳托利欲说晚安的话语。

      “我对你的‘晚安’有心理阴影,”谢尔盖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这两个字。”

      “我在你心里一点信用度都没有了?”阿纳托利蹲在床边戳了戳谢尔盖的脸。

      谢尔盖断然摇头,“一丝都没有。”

      阿纳托利的晚安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好吧。”阿纳托利不强求,他拄着下巴趴在谢尔盖的床上,“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你讲吧。”谢尔盖还从未听过阿纳托利讲故事,特别是睡前故事。

      阿纳托利在昏黄的夜灯下歪了歪头,专注的看着谢尔盖,那抹夺人心魂的冰蓝色中是与冰雪截然相反的暖意。

      “从前有一个女巫……”

      谢尔盖在阿纳托利“女巫上了绞刑架头颅在广场上滚动鲜血浸染地面”的描述中神奇的睡着了。

      导致他一度怀疑自己做噩梦是阿纳托利害的,也非常庆幸自己之前从未听过阿纳托利讲睡前故事。

      也不知道阿纳托利睡前故事的启蒙人究竟是谁。

      祖父:嗯?

      阿纳托利回到自己屋里后,谢尔盖从梦里醒来,摆脱了满天飞的脑袋和齐腰的血海,满头冷汗的坐了起来,小夜灯已经关上了,只有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屋里静悄悄的,谢尔盖忽然很想去找阿纳托利,于是他就行动了。

      阿纳托利屋子里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不过没关系,他向来不和谢尔盖分得那么清,也从不介意分给谢尔盖一条胳膊当枕头。

      阿纳托利没有因为谢尔盖的举动醒来,所以谢尔盖总为他刺客的警觉性感到担忧。

      虽然阻止阿纳托利对自己说晚安,谢尔盖滑动指尖隔空描摹着阿纳托利的面容,那张无暇的脸在月光下美的惊人。

      ‘晚安。’谢尔盖眼含笑意,无声的说,‘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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