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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昨夜西风 ...

  •   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三个月风平浪静。

      准确的说,南坞院里很风平浪静。

      容轻黎既没有对他横加嘲讽,更没有用星子耍他。

      只是在他修炼的时候窝在躺椅上看书,在他练剑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喝茶或者吃点秦绯孝敬来的吃食――对方贼心不死地希望能拜入凌仙宗门下。

      虽然看上去悠闲得让人牙痒痒,但还是安分了太多,搞得江昭都有些疑神疑鬼的。

      来了趟凤泱城,他什么都没捞着。容轻黎倒是去怀念了一下从前,回来后却过得和咸鱼一样。

      还不如不来呢。江昭有史以来第一次为容轻黎的心理状况而担忧,顺带还对容轻黎的过去产生一点好奇。

      事实上很多人都很好奇。

      容轻黎成名之时,可谓一鸣惊人。

      六百年前于揽月城,牵星成网,罗尽四方。

      当初一身白衣的占星师手握星罗盘立在揽月城头,以星辰为引,只须臾之间,便举重若轻地制止了那次百年难见的兽潮。

      一朝闻名天下知。

      而后才知他是凌仙宗门下,主观星台,修占星术。

      无人知其过往。

      容轻黎这名字,听起来也实在不像是真名。

      ……之前他报给秦绯的名字是――容烨。秦如戈也是这么叫他的。

      江昭对文学没什么研究,但他起码知道,“烨”是个好字儿。

      江昭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有疑惑他就问――主要是之前容轻黎的态度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容轻黎横了他一眼,说:“轻黎,是我的字啊。”他回想了一下,“是别人给起的,我也懒得改了。”

      ……也是有够敷衍。江昭还有点好奇这个“别人”到底是谁,但容轻黎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而后抬眼看向天边,“戚枝回来了。”

      容轻黎显得有几分愉悦。因为江昭实在是聒噪得和他很年轻时候有的一比。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一只翎羽华美的冰凤从九天之上盘旋着落下来,化为一名女子的模样。

      江昭似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戚枝,假装没看到秦如戈和秦绯这父女俩悄摸摸躲在旁边围观。

      戚枝换了一件衣服,白衣雪纹,原本冰蓝的长发化成墨色,柔顺的披在脑后,腰间系着一枚碧色玉佩,除此之外身上并无饰品。姣好的面容上一片清冷,眼眸却是黑白分明的澄澈。便似一枝纤弱而清淡的碧竹。

      可以说,风格大变。

      容轻黎却好像并不意外,而是问道:“东西找到了?”

      戚枝点了点头,递过来一个碧玉风铃。

      铃舌似是有所损坏,摇动之间,只听得一阵嘶哑沉闷的铃声,让人听着颇为不适。

      而后是一张地图。

      戚枝的嗓音清越而冷清,“注了朱羽标记的地方,共五处,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所以还要靠你自己去找。”

      “已经够了,多谢。”容轻黎道了声谢。他正经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事实上江昭他初访凌仙宗时,正是因为容轻黎在主峰上以星子为介引诸方灵气结聚灵之阵,一瞬间天地失色星辰华耀,让他觉得这个人很值得结识一下,不然他为什么非要上主峰去问路呢?

      闲话不提。

      戚枝还完了人情,转身欲走。

      而后秦绯却跳了出来,小跑着走到她身边,两眼亮晶晶地摇着她的袖子,“戚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凤泱城,在这里住两天怎么样。”

      “这……”戚枝犹豫了一下。

      秦如戈也从容地走了出来,笑意自然,态度大方,言辞有礼,“你我比邻而居数百年,也合该我略尽地主之谊。”

      戚枝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便多谢秦城主了。”

      秦绯欢呼了一声,扑进戚枝怀里。

      秦如戈笑意吟吟,似是不经意地与戚枝对视了一眼。

      活像是和谐的一家子。

      容轻黎转过头来,传音给江昭道:“我们走罢 ”

      于是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甚至都没有人搭理他们。

      一直走到城主府外,江昭这才琢磨出来一点儿,“戚枝那个道死身消的道侣,怕不就是秦如戈的前世罢?”

      “聪明。”容轻黎把手里碧玉风铃连着地图一同放入木匣中,妥帖地收了起来。

      那戚枝换了这么一身衣服是为了……他现在知道那份乌龙情书的原因了。

      纯粹是秦如戈喜欢白衣飘飘看上去仙气十足的姑娘。

      容轻黎的容貌生得颇好,套用江昭唯一会的一句恭维,便是“色如春晓之花,面若中秋之月”。

      总而言之温润如玉到和他本人的性格很不一样。

      如果能重来,他宁愿和容轻黎换张脸。怎么也比现在这张皮相好。

      容轻黎掐指一算,“还有两个月山海境才开,早知道就在凤泱城多留一段时间了。”虽然这时候很多宗门其实已在山海境前等候了,但谁让他本人是个能准时绝不早到的性子。

      江昭倒是精神一振,“我记得我在凤泱城有座院子。”

      容轻黎却问道:“现在还能进去?”

      江昭瞬间蔫了,“好像不能。”

      瞧着对方的可怜儿样,容轻黎顿了顿,略一沉吟,还是说道:“我好像有个小庭院,恰在附近。”

      容轻黎不是常年呆在观星台,轻易不出宗门吗?

      江昭半是惊讶半是好奇地跟了上去。

      ……

      容轻黎推开院子的木门。

      这看起来是个很平常的院子,种着一棵银杏树和一棵长满碧叶的枝干挺拔的大树。

      如今银杏已秋来满地金,那棵碧树却好似一枝一叶都满是青翠,看上去十分突兀。

      容轻黎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棵金黄的银杏树,似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才神色淡淡地走了进去。

      怎么就鬼迷心窍,又回这里呢。

      他路过那棵碧树时,目不斜视地揪了片叶子,然后随手就扔掉。

      江昭莫名其妙的直觉让他觉得对方这个举动和小孩子和人赌气时候有点像。

      他默默把这个想法清除出脑子,乖乖地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占星师在那儿瞎指挥,把这个很有几分陈旧的院子打理了一遍。

      这不太像容轻黎自己的院子。因为江昭居然从不晓得那个角落里翻腾出一套针线和一个绣了一半的七星纹。

      好违和的东西。这院子原本的主人是个女修?

      容轻黎看见之后很嫌弃地把这些东西……随手塞进储物空间了。

      江昭摸不太清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找到一点探索的乐趣,这小院子里好像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而且他还翻出来一只木鸟,看上去很像真鸟,一双黑曜石的眼睛似是闪闪发亮。于是江昭默默地藏私了――他有理由担心容轻黎会直接把这个玩意儿毁掉,所以还是留着给他罢。

      收尾的时候,却遇到一点小差错。

      像是不知道扫到哪里,突然之间空气中闪烁起一阵蓝紫色的流光。

      江昭身为剑修敏锐的直觉让他反手握住星微剑就要出手。容轻黎却突然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慢而不容拒绝地把他的手摁下去。

      容轻黎看着那流光溢散,在最后一点流光即将散去之际,才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将那一点流光盛了进去。

      “是沧海蝶。”容轻黎随口对江昭解释了一下,神色淡淡,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昭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味。

      容轻黎却抢先发问:“你今天的剑法练习了吗?修为可曾有所精进?”

      ……告辞。江昭识趣地没有再追究,回去练他的剑去了。

      便好似静水深流。他却已放弃再探一番。

      毕竟江昭还是很珍视这段友情的。朋友之间,也是需要距离的。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只是,稍微有些许意难平。那是他从未知晓的过去。

      容轻黎在原地停了一下,才取出那只玉瓶来,轻轻打开。

      具象化的沧海蝶从中盘旋着飞出来,满是磷光的翅膀上似是用特殊的方法留下的字样――烨。

      而不是风碧。

      不是他在找的那只,却让人莫名心情愉悦。突然之间,容轻黎瞧这个院落倒也没觉得那么可厌了。

      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将那片苍翠的叶子卷回树上,容轻黎转而取了一片银杏叶,手指翻折间叠出一小枚叶鹤,指尖微划,写下几字。

      尾痕上的流光勾着沧海蝶羽翼上的光泽。

      将之前戚枝给的地图以某些玄妙的手法封入叶鹤中,容轻黎轻轻点了下叶鹤的小脑袋,看着它缓缓向外飞去。

      它会被送去凌仙宗在此处的分部,而后辗转送至顾清晏手中。

      是他迟了七百年的承诺与此生一切悲喜的源头。

      容轻黎微微抬了下眼眸,神色间透着几分孤寂,也似惆怅。

      却左右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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