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似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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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沉默。每每这种时候，他除了沉默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容轻黎收了投影，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该好好补一补阵法知识了。”
江昭虽然心虚，但依旧毫不犹豫，果断地拒绝道：“不。”
说起来，当初容轻黎倒是想教他来着，不过他像是天生对这一行不大有天赋，起先看《阵法基础》之时，就已经被绕得满头雾水。
后来容轻黎觉着只看书或许不太适合他，决定换个法子。
于是对方不动声色地摆了个连环幻阵——他全然不知，足足走了有几十天，愣是一点儿门路也没找着。
最终还是容轻黎把他领出来的，连他都啧啧称奇，“也真是奇了怪了，我就是把阵眼往你脚下送，你都能神来一笔般地躲过去。”
虽然这并不算夸奖，但好在他放弃了让自己学阵法的想法。
不过由于这段时间处得太好，所以江昭忘了容轻黎已然不记得这事儿了。
容轻黎沉思了片刻，道;“你要是真的怕看书，那就多感受感受，多少有点儿作用。”他神色温和，“我给你摆个幻阵，你试试？”
一模一样的话。他当初欣喜地答应了，不过这一回，江昭依旧坚决地拒绝道：“不用了。”
频频被拒，容轻黎半眯起眼眸看他，颇为危险地看着他，“嗯？”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已经被他毁掉一半的迷阵复原回去了。
江昭头皮一麻，暗道一声糟糕，为了防止对方找了借口将他修理一番，只好竭力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把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后，他默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嘲讽。
但容轻黎罕见地并没有出言讽刺，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事儿，越发有趣了。”他把玩着掌心的星子，喃喃自语，“但若真是如此，却好似还差点儿什么，我这辈子，还真没什么不愿送出手的东西，拿不回来的。”
话到这里，容轻黎却又看了眼江昭，沉重地摇摇头，感叹道：“不，还是有的。”
满身气运呐。果然是看着就让人眼馋。
江昭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如果容轻黎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别想从对方嘴里挖出来哪怕半个字儿，有时候甚至会被不动声色地误导接着吃个大亏……嗯是的，大亏。
但他还是纯粹出于客套地问了一句废话，“你说什么？”
容轻黎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他神色莫测，“我就是突然觉得，你是我此生过不去的一个坎儿了。”
江昭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别扭，而后就听见他接着道：“我认识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了，独你这一个，天天给我找麻烦不说，还倒欠我不知多少债。”
“你知不知道，我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却偏偏砸在你这儿了。”容轻黎又看了眼江昭，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猜猜看，就算是从前，你也欠着我不少账罢。”
江昭默然。
好了，现在这也是他过不去的一个坎儿了。
不过容轻黎对于从前他已经忘记了的一切的恶意揣测，江昭觉着自己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你观星台上的若木椅，还是我当初去拂日谷时带回来的。”
若木，即使是方寸大小，也是寻常修士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了。
但容轻黎回答得轻描淡写，“可惜我不记得此事了。”
他好像被明晃晃地讹了。江昭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云淡风轻的神色，而后转身就走。
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人，他也是第……无数次见识到了。
容轻黎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发问道：“你可还记得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江昭摇一摇头，“忘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凡间深山的，竟这样巧。”
“转生炉自带有不定向传送阵。”容轻黎随口答了一句，又问道：“真半点儿也记不起？就算是记忆流散，也该有些零碎的还在？”
江昭无奈：“真是半点儿不记得……就像是中间有一段记忆被人干净利落地剪去了一般。”
“剪？这听起来像斫朝裁暮。”容轻黎眯起眸，“占星师的法术……啧，占星师不是都死绝了么？”
占星师最擅长的，一是问因果，二是改记忆。
江昭反问道：“你不还活着吗？”
“和死了没区别。”容轻黎不在意地说道，“我灵力空了，等过会儿再给你看看。”主要是方才那事，恐怕牵扯甚大，即使他停得及时，灵力用尽也是难免的。
江昭立刻、再一次地被气得上头：“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刚刚要真是气急了，指不定就把对方扔下去吹吹风了——这人不要命了？
容轻黎漫不经心地笑，“有什么要紧。反正你还在么。”
一瞬间，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情蓦然轻快起来。他有时候是真觉得奇怪，凭容轻黎这么一张嘴，他怎么就找不着道侣呢？
江昭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模样专心地盯着前方，“前头有个湖泊，先去看看罢。”
“嗯。”容轻黎勾了勾唇，随意地应了一声。
湖泊不大，除了水面弥漫着一层不知底细的白雾，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
容轻黎走近湖泊，低头望了望那湖面上自己朦朦胧胧的倒影，指尖轻轻划过那白雾，嗓音沉着冷漠：“安静，别给我找麻烦。”
一瞬间，白雾如同树倒猢狲散似的迅速后退，委委屈屈地挨在湖泊某个角落。
恐吓完可怜巴巴的雾灵后，容轻黎望向江昭，唇角勾笑，“到你了。”
丧心病狂，连小精怪都欺负。江昭暗里嘀咕了两句，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跟前。
他可不想得到同样的待遇。
容轻黎满意了，指尖落在他额间。过了片刻，他喃喃自语道：“先是斫朝为暮，删去大部分记忆，再兼偷天换日，连着那些零碎的也不动声色地抹了。”
他垂下眸，眸底尽是沉沉暗色，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恼怒。
手法让人无端端觉着熟悉。
容轻黎笑了一声，眉眼间显出几分凌厉：“原来如此。我竟不知，何时十八层修罗地狱也这般懈怠了？”
斩草除根是个好词儿，可惜他当年却不明白，只觉着钝刀子割人痛，却忘了磨刀石却可能砸着脚。
不过这一回，却砸在江昭头上了。
江昭定定地望着对方，不禁微微恍惚。锋芒毕露，锐气尽显，他从没想过这些字眼儿也可以和容轻黎挨上边。
容轻黎顺手往他额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回回神。删去的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不过偷天换日那一小部分倒还可以图谋一二，顺藤摸瓜，也不过时间问题。”
“我不太明白……”江昭有点疑惑，“对方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他若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恶意，一刀下去不就了解了？”
“占星师，不止掌星辰。原本斫朝为暮便足矣了，但再兼偷天换日，那些零散的记忆，会成为最好的媒介，用以……掌控你。”
“渗透与改造，其时长不超过百年时间。”容轻黎淡淡地说道，“其实当初给你那枚山海令是我在山里捡的。我当初连星盘都不在手，怎可能携一枚山海令？”
江昭喃喃地说道：“山海境每百年一开。”
“只是他没想到，出现我这么个意外。”容轻黎一哂，“再多的处心积虑也抵不过命运垂青。”
毫无疑问，江昭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
江昭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容轻黎，“我一直以为，占星师擅于占星之术。”他从来不知占星师除了学占星，还有这么多奇里奇怪的东西。
容轻黎淡淡说道：“故吾辈之人，愚钝者一世流离，得灵犀者登临尊位，为天下慕。”然后他话锋一转：“还是蠢材太多，以至于占星之术无人问津罢了。”这句话就很有他原来的风格了。
修道亦修心。面对你这么个活例子，大家忧虑于占星师的性格问题，也是很正常的。江昭不动声色地想道。
容轻黎抬手，朝着湖泊深处招了招。一枚星子破水而出，携着颗曜空石落在他掌心，自周遭森林又掠来几枚星子，分别带着些珍稀的材料。
容轻黎如行云流水般收起了材料，顺手将江昭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也照下来，放入储物戒。
江昭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那什么……前段时间，寒州宗诸位长老前往某处小秘境，回宗途中失窃，这事儿该不是你做的罢？”
“不是。”容轻黎断然否认，而后又是一笑：“我凭本事拿的，凭什么说是窃？”
“况且那东西本来他们也用不上，我早早地便看上眼了，谁成想他们半路杀出来，也想插上一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容轻黎嗤笑了一声，“真当我泥捏的不成？”
怪不得这么给韩明远下脸子，原来是有嫌隙在先。
江昭忍不住问道：“搭传送阵……你该不会把寒州宗弟子给留下来罢？”这就太缺德了。
“自然不会。不过——要收费的。”容轻黎眯了眯眼眸，“而且可以先打欠条。”
这样可以压榨得更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似是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