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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每次从学校回村里,叶旺男就喜欢站在□□石山上瞭看村边的水库。
      库面上的鱼箱越来越多。刚开始时候,星星点点只散落在月亮湾的湾把子里,后来□□石水库贮水减少,水草露出水面,鱼箱就跟着露出的水草往水库里延伸,铺满了浅水的水域,从远处看就像一块块被分割得整整齐齐的水田。黄梧村靠近月亮湾,又是凫市城边村。来休闲的市民起初是观赏这一望无际的网箱“风景”的,观赏之余顺便带几条鱼回去,村里养鱼人觉得有利可图,就直接把鱼拿到岸上对他们兜售,渐渐地就形成了鱼市。
      此时,叶旺男还在凫市上技校。看村里人置下的网箱养鱼赚了钱,就跟父亲叶守文商量此事。叶守文虽然能舞弄几下笔杆子,但对赚钱的事一窍不通,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父子俩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别扭。
      到儿子从学校毕业,叶守文才咬咬牙把压在箱底的钱拿出来,在水库里置下三个网箱。好像老天爷偏偏要跟叶守文过不去,从他置下网箱后,鱼饲料的价格接着疯长,如夏季水库里贮水一样,一天一个变化。为节省成本,叶守文撑船到库里打捞水草,半年下来晒得黑不溜秋,看不出个人样。为给鱼增膘,他偷偷几次用草帽盖着脸,去上坡营集市捡拾死猫烂狗。即便如此,算算到一个养鱼季下来,刨去杂七碎八的成本,不蚀本就算烧了高香。
      然而,叶守文旋圈转圆着急时,不知道更大的霹雷正在黄梧村上空炸响。
      村里已接到镇上文件通知。说为了净化水源,保证市民喝上清洁干净的饮用水,市区镇三级政府决定利用三个月时间,集中整治□□石水库里的采砂船、机动游船、养鱼网箱和捕虾的鱼雷阵及库区周边环境。通知说,采砂船、机动游船一律取缔。网箱和鱼雷阵限期清理拆除。在规定时间内自行拆除的,给予一定补助;超过期限的,政府将组织人员强行拉船割网。开始村里人不相信,直到村上大喇叭里传出村主任叶根肥拖着长腔,一遍一遍念着凫市政府通告,大家才如梦初醒。
      叶守文蹲在月亮湾岸边,一个下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家的网箱。直到太阳落下去,□□石水库笼罩在一团茫茫的雾气里,库面上一片隐隐约约的黑暗,他还不忍离去,仿佛一离去他家的网箱就会被割掉。他不明白为什么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如果现在把家里这三箱网出鱼上岸,除去政府的补助外,他整整亏了一半的钱。
      愤怒的情绪在村里蔓延。
      几年前,区镇两级鼓励网箱养鱼。两级大会小会做过动员,工作人员拿着养殖册子挨家挨户做宣传。龙口镇为了促成养殖基地的形成,不惜从有限的财政里拿出钱给村民补助。黄梧村更是先做先行,立即铺开了摊子,还带动了附近上坡营、下坡营村的养殖热情,网箱养殖成了沿库区各村的致富项目。一时间黄梧村出了名,来参观、学习、调研、座谈的,像走马灯似地,来了一批又一批。镇党委书记梁上才作为农业产业化带头人出席过市里的表彰。黄梧村沉浸在喜悦和骄傲里还没有品出滋味,一夜间政府就要取缔网箱。躁动、失望、无奈、恐惧的情绪在村里蔓延,渐渐变成了愤怒。又向邻村波动。
      黄梧村的村民聚在村部。要求村干部出面向上面反映此事,千方百计保住村里的网箱,退一步说,即使保不住,也要等到这一茬投放的鱼苗养到上市。
      村支书叶宗发站在村部的院子里一句话不说。作为村干部他有他的难处,当知道上面将要出台这项政策时,他去找镇里反映情况,镇上说不当家,要反映给金石区,区里说是市里做的决策,要给市里汇报。就这样拖来绕去,转了一大圈,市里发话说,既然开会定下来的事情,要不折不扣地落实,群众有想不开的,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所谓的思想工作,就是不折不扣地完成这项任务。这项工作市里安排给区里,区里布置给镇上,镇上又压给村上,最后这根线还是穿在村里的针鼻儿上。叶宗发心里委屈,嘴上不能说。当了十几年的村支书,不管装鳖装孙子,只要群众不到上级上访,就尽到做干部的责任。所以不管听到如何难听的话,他尽可能保持笑脸相迎。
      叶宗发的沉默让群众感到愤怒。这时候村部聚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是议论,议论变成了谩骂,谩骂夹杂着叫喊,像气浪旋在上空,一浪高过一浪。有人吆喝道:我们到市里上访去!
      有人煽风点火道:堵他们的办公楼去!
      群众代表孔自由在人群里摇头。大家知道他心里窟窿多,要他替群众拿主意,说你是群众代表,不替老白姓拿主意还是啥代表?
      孔自由被推到人前。谦虚一番,不慌不忙说:“ 今天的事不是上访的事。政府要拆咱的网箱,何况这养鱼的网箱又是政府鼓励让干的,现在不明不白说取缔就取缔,不给群众说个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咱能答应吗?再说了,群众抱成团儿,不拆网,法不责众。就是市长来了,也得让老百姓吃饭不是?”孔自由一点拨,群众转过神来,政府强行拆除网箱是输理的事,都不拆除,他们没有半点法子,更不能治什么罪。
      黄楝坝、梧桐里两村的群众最后达成共识:不拆除网箱。

      黄梧村是个行政村,下辖黄楝坝、梧桐里两个自然村。
      黄楝坝、梧桐里原来不是一个行政村。建库前在□□石水库里居住。解放后,凫市地区发现了大型煤矿,国家从全国各地调集人员开发矿山,渐渐地就形成了现在的凫市。随着城市规模扩大,人口的增加,为保证供水需要,在凫市城区西部的甚水河上修建了□□石水库。黄楝坝村就近移民,被安置在□□石水库的岸边,还是原来的黄楝坝村,但已经不是以耕地为主,学会了捕鱼捞虾,摸鳖捉蚌,变成了以养殖为主。近些年,又从外地学会了在浅水区网箱养鱼技术。□□石水库网箱养鱼规模急剧扩大,一些人又分离出来搞饲料加工,渔网编织;还有一些人坐地卖鱼当起了鱼贩,长途贩鱼搞起了运输。黄楝坝村靠水吃水成了近郊的富裕村。
      梧桐里村的命运却不济。政府一纸调令把梧桐里从水库里迁移出来,安置到远离凫市的阳正县。阳正县是大平原,土地面积富余,虽然安置的土地面积比原来增加了几倍,但地处偏僻,即便到乡府集镇也要十几公里。梧桐里在凫市是近郊,迈腿就进了城,到了这里,去趟县城需要大半天,两下一比较,那感觉就像犯了错误的人从城市被贬谪到农村。梧桐里人心里落了价,开始撂下分配的土地,返迁回凫市。返迁回的人聚集在□□石水库岸边,倚岸建房,过起了临时移居生活,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被当地人叫做“回流移民”,慢慢就地形成一个新的梧桐里村。梧桐里还是梧桐里,转了一圈回到凫市,却成了黑村黑户。
      梧桐里人撂下政府安置的土地,回到凫市却没有了土地。为了生计,开始找些零活去做,有的到煤矿的矸石山检煤块,有的到水库里捕鱼捞虾,有的给人运料拉脚跑套,有的到建筑工地和泥搬砖。梧桐里村和黄楝坝村在□□石水库里是村临村,现在居住的地方也相距不远,时间久了,心里就失去平衡,同样是从水库里移出来的村,人家黄楝坝人出村入舍,头仰得像鹅,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而自己窝屈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像没有娘的孩子。梧桐里人到市,到省,到北京上访,政府挠了几年的头,拖来揉去实在没有办法,一纸公文下来,把梧桐里就近并入黄楝坝村,承认了这些“回流移民”的合法身份。黄楝坝村和梧桐里村合并以后,成立了新的行政村,就是现在的黄梧村。
      黄楝坝村和梧桐里村成了一个行政村,却像藤上结的两个葫芦,一个白色,一个青色,揉不到一个颜色里。黄楝坝村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忽然增添了一个梧桐里,把舀子伸进他们的锅里捞稀稠,心里难免疙疙瘩瘩,本来不情愿,再加上梧桐里又缺东少西,恢复合法身份后,和黄楝坝村平起平坐,想硬着脖子争家业。黄楝坝村人不能忍受,村代表坐在一起商量,把梧桐里村闪到一边,对他们村的什么都不管不问。黄楝坝和梧桐里对外虽说一个行政村,内部却各吃各的饭,各睡各的觉,俨然是一对分居的夫妻,有合法的身份,却没有投缘的情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生活着,像水和油揉不到一起,直到政府在农村全面实施村委会选举,两村才开始走动。黄梧村的村委选举绕不开梧桐里,毕竟是一个村,胳膊断了连着筋,缺了梧桐里这个张屠夫,还真吃不成肥膘猪。
      梧桐里成了村委竞选者争相拉拢的对象。
      梧桐里人也想借助选举,在村里掌权。大家去求在凫市做地产开发的盛运来,盛运来是从梧桐里出去的,如今户口还在村上,可盛运来在凫市的事业如日中天,不想再回梧桐里为鸡零狗碎的事伤神费脑。乔来福当过村民组长,跃跃欲试,竞选过几次村干部,想做梧桐里在村里的代言人,怎奈名声不好,自小偷鸡摸狗,屙门尿户,任凭他磕头捣蒜,磨破嘴皮,大家都不敢选他做干部。梧桐里人过惯了游兵散卒生活,各拉各的弓,各射各的箭,行不成气候。这样黄楝坝人就一直控制着黄梧村的权力,没有一个梧桐里人在村里做干部。

      黄楝坝和梧桐里为村里的事情磨嘴打仗,但在抵制取缔网箱养鱼方面空前一致。
      金石区和龙口镇组成工作组进驻□□石水库周边几个村,重点是黄梧村。工作组走家串户,宣传动员村民自行拆除网箱,说这是市府下力气要做的一件惠民大事。凫市要西移扩建,□□石水库将成为市区的内湖,为防止水库污染,市府先行一步,综合治理,目的是让未来居住在新区的黄梧村人喝上干净的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工作组磨破了嘴,跑断了腿,群众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理那茬儿。到后期,不知从哪里传出口风,说工作组要组织人员强行割除网箱,黄梧村就炸了油锅,一拨一拨的人围着工作组吵骂,工作组要么进不了村,要么进村走不了。看看眼下的形势,区镇就暂时把工作组撤离了。
      面对尴尬的处境,工作组研究对策。觉得再去做宣传教育,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该宣传的政策,该展望的未来,该承诺的优惠条件,群众了如指掌,没有一家响应。有人说组织强行拆除,割掉了一家网箱,下面就势如破竹。有人说如果组织那么多的人强行拆除,倘若黄梧村的群众不听招呼,齐着心和政府对抗,下一步的棋还怎样下?是灰溜溜回来按兵不动,无功而返?还是死顶着往前进行?出动了那么多人员,又配备有警力,如果无功而返了,政府还有没有公信力?以后的工作还怎么进行?如果是硬顶着强行拆除,假如有三两户人家不理政府这一套,尿戗风,甚至采取过激行为怎么办?如果过激行为酿成了群体性事件又怎么办?何况,出了恶性事件让谁去负责?谁负得了这责任?工作组谁都不敢表态,最后决定还是采取稳妥的办法:一、鼓励觉悟高的群众自行拆除,政府重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家拆除,相当于在群众里打了楔子,群众抱不成团,分而治之,如水库大堤的管涌,管涌多了,自然溃坝。二、动员有网箱的村干部带头拆除。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的是干部,干部拆除了,群众的工作慢慢就做通了。
      把工作组的意见传达给村里,叶宗发犯了难。他扳着指头算人头,村里有网箱的村干部只有村主任叶根肥。叶根肥是自家的兄弟,虽说当着村主任,却事事不拿主见,仰摆脚尿尿,流到哪里是哪里。在村上给叶宗发当助手,言听计从,没有红过脸。可是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是老婆说了算,老婆在前面踩个脚印,他就在后面跟着踩个脚印。
      叶宗发先去找叶根肥老婆做工作。叶根肥老婆说:“俺不指望镇上的表扬升官,更不指望镇上的奖励割肉称盐。根肥带了头,脊梁骨就会被戳断。”叶宗发说:“根肥是村干部,凡事需要带个头。”叶根肥老婆说:“如果为这事被人戳脊梁骨,俺情愿不当那干部。”
      叶宗发没有办法,又去找梧桐里的乔石头。乔石头家庭困难,年年领取政府的救济款,对政府感激,更何况带头拆网箱,政府还有重奖。乔石头眨巴眨巴眼睛说:“政府如果要割身上的肉,我敢割,这事我不敢,我割了网箱,村里人会掘了俺家的老坟。”
      叶宗发没招了。做了一圈的工作,没有做通一家,就把端了一圈的冷盘子又端给工作组。工作组把问题汇报给金石区,区委书记穆家荼把龙口镇党委书记梁上才训了一顿,作为政治任务重新交给龙口镇去完成。
      梁上才把叶宗发叫到办公室。一改平日温和,板着脸说:“黄梧村作为凫市的明星村,全镇、全区乃至全市人民都高度关注。取缔网箱不仅仅是对你们‘两委’班子有没有凝聚力、战斗力的考验,更是对班子每一个成员,特别是你作为一班之长的能力检验。黄梧村不是以前的黄梧村了,不要老停留在以前的思维上,觉得除了你们这几个村干部,村里的地球就不会转,现在想在村里施展拳脚,大有作为的人比比皆是,千万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给区镇留下不好的印象。黄梧村穷了那么长日子,好不容易媳妇熬成了婆婆,趁着新区建设搞出点名堂,再上一个台阶,在这关口上,挥泪斩马谡的事我也不愿意干,但没有回旋余地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
      梁上才一番话正敲着叶宗发的麻骨。黄梧村窝憋了那么多年,没有一天舒坦日子过,穷得连麻雀都不筑窝。叶宗发当了十几年的村书记,到区里、镇上开会,从来都是悄悄坐在会场的后边,怕耀眼了,被人看见散了会管吃饭。逢到镇上派义工,诸如修路挖渠之类,别的村在村大喇叭一吆喝,说有什么什么的补助,群众不请就去了,黄梧村却是叶宗发跟在群众屁股后面求奶奶告爷爷。村里穷得锅里能照出人影,土地都分给了群众,没有了制约措施,村集体又不能给群众办实事,所以当村干部放个屁也不响。这些年,村里有些人靠网箱养鱼有了积蓄,村集体还是没有一点积累,闺女穿娘的衣裳老样子。如今就不一样了,新区建设刚刚开始,叶宗发就有些应接不暇了。新区管委会找他供土地,银行找他揽贮蓄,开发商找他疏通地方关系,经销商找他推销建筑材料,村民找他派工派活。以前到了饭点,站在街上轮着眼找饭吃,最终还是鼻涕流嘴里,自个吃自个,现在却要端着架子,掂量掂量吃谁家,新区的建设涨了黄梧村的船,叶宗发当然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书记的位置。
      叶宗发琢磨着不能给领导们留下赖印象。他决定要举起斧头砍三板,让区里和镇上知道,在黄梧村他叶宗发不但有威望,而且想干事,能干事。最后比量来比量去,他亲自带领人马,到□□石水库里割了三户的网箱:村主任叶根肥家的两箱,村民代表叶守文家的一箱,梧桐里乔石头家的一箱。以此作为取缔网箱的突破口。
      叶宗发割网箱的举动没有引起村里的海啸。村里群众跟在三家后面吵吵闹闹之后,就归于沉寂。叶宗发毕竟是村里书记,大家在心里有所担待,害怕闹过了得罪他,以后的路越走越窄。
      但有一个人却被深深地激怒了。那就是叶守文的儿子叶旺男。
      此刻叶旺男坐在□□石山上。俯瞰□□石水库几千网箱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越看越难受,越难受越想看。自家没有割掉的两个网箱依然躺在水库里,露出水面的竹竿上系着红樱樱,那是父亲精心绑扎上去的。在水库下网时,母亲想用姐姐一件旧红上衣剪成布条系在网杆上,父亲不同意,跑到城里扯了三尺红丝布,说家里头一次下网,要图个吉利。红丝条飘在水里,像束束飘动的火苗,叶旺男感觉那飘动的火苗,是从他心尖上流出的血。
      从学校毕业后回到村里,见父亲人前人后陪笑脸,委委琐琐给村里人打招呼,就知道父亲在村里的尴尬。他尽量不和父亲在一起,免得受到刺激,由刺激产生心理不平衡。现在叶宗发公然割掉他家的网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掴了父亲的耳光,也把他脸上仅有的自尊剥了下来,让他无地自容。他不明白叶宗发为什么要拿他柔弱的父亲开这一刀?
      想不通他家网箱被割的理由。站在村里工作的角度说,父亲跟着叶宗发做了这么多年的群众代表,鞍前马后效力,叶宗发放个屁,父亲就得给他圆成臭核弹。论家族私情,他父亲和叶宗发一手写不出两个“叶”字,往上溯家谱是一个亲太爷。如果说群众代表算个官职,需要给群众带头的话,村里还有很多群众代表,孔自由也是群众代表,为什么不拆他家的网箱呢?说网箱安置的地方靠近岸边,叶宗发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伸手触到的地方顺手割了,但能伸手触到的何止三五十家?为什么不割掉他们家的?说网箱上扎着红樱樱招眼,放眼湖面上,网箱上被绑得花里胡哨的到处都是。
      把割网箱的三家拿在一起做比较,叶旺男更怒不可遏。割叶根肥家的网箱,是叶根肥是村主任,村干部就要给群众带个头。这些年叶根肥当干部,没少得好处,舍下这点小本,算片鸡毛毛。再说了,他有可能和叶宗发打通通鼓,也许上演的是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再想到乔石头家的网箱被割,更觉得叶宗发就是故意做贱他父亲,乔石头是啥货色?在黄梧村不管大人孩子,往地上啐口痰让他去舔,乔石头不敢不舔,年年政府下发补助,乔石头年年被救济,前些年一直打光棍,村里有了征地分配款,才娶下了一个二婚头的媳妇,又一挂二带俩孩子。乔石头能和他家相比吗?
      越想越生气。叶旺男决定先找一下叶宗发问个明白,如果能给个下场的理由说服他,就打算把这口气咽进肚里,否则就去市里、省上、北京告叶宗发。叶宗发不是老虎的屁股,谁也不敢摸。
      站在□□石山上远眺凫市。一条宽敞的马路已经从老城区延伸到脚下的新区,把黄连坝、梧桐里、上坡营串联在一起,马路两边还没有开发出来,是荒芜的田野和零零星星的房舍,但马路上新安装的路灯提醒人们,城市的脚步渐行渐近,在不远的将来,他所在的村子就会变成城市。那延伸过来的宽敞马路,分明就是告叶宗发下台的上访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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