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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生活的开始? ...

  •   一楼只有一处楼梯、设在走道正中间、面朝一排排鞋柜和一座双开的门。看似是出口的门,不是通向外面的。路过时,短发特别叮嘱千万不能因为好奇打开那扇门,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整栋楼是下沉式的,处在村子中央的一个大坑里,坑外被围了一圈铁栅栏。站在栅栏处往下,可以看到一楼的正大门及门前的小空地。传闻那里是处刑之地,面积之大,摆有一石柱,上面及周围布满了死去之人的血。当然,这些在上面,是根本看不见的。能看到的,不过是鸡舍大小的沙地罢了。
      从喷泉广场、鬼楼的正面,可以看到半个楼,也就是从三楼以上。从正面走到右侧面,明明是平整的地面——却能走到六楼的出入口处。出入口处的门也是另一番建筑风格,实木的两根柱子、瓦片堆砌的顶。门顶是暗灰色的瓦片,左右的门柱漆成暗红色,横向距离不足三个身材平平的人并排走。走进门内,一条笔直的走道通往对面,走道上一次排放六条向下的楼梯。就像整栋楼是空的,放眼往下看,眼前只有六条蜿蜒曲折、不成型的楼梯,在模模糊糊间消失了另一端。
      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这个景象,只有从这里往下才能看见。

      短发本有姓名的,可自从到了这儿,什么都不记得了。索性,直接叫她短发好了。她也觉得不起个叫法称呼有些奇怪,又不知我姓名,就说以后都叫我含羞。含羞草的含羞,碰着什么都害怕。
      这名字,倒是非常符合我。
      我们警觉地环顾着四周,一步一步登上楼梯,顺利登上二楼。
      这里是以前的教室,每间门上都有牌子,“一年级某班”,七间教室,都是前后两道门的。
      “安全,没有恶鬼。”短发说。
      我们继续顺着楼梯往上。
      层楼间有平台,墙上是下一层的楼层数。短发只顾着看上面的情况,全然没发现墙上的数字。我们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一停下,她也被迫停下。
      “你停下干嘛!”短发低声吼道。
      我指着墙上说:“你看!刚才才是二楼,可我们这会去的是四楼。”
      短发抬头看向墙上的数字“四”。
      “我去!那三楼去哪儿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先继续走走看吧。”

      走上四楼,这里跟二楼一样,也是七间教室,门牌上是“三年级某班”。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
      “含羞,我们好像走运了,什么都没有耶。”短发松了半口气,紧张也减半了。
      我倒是被这安静的环境弄得更紧张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总觉得会冒出个什么来。”我胆战心惊地揪着衣襟说
      “不许乌鸦嘴!”

      四楼往上的楼梯没有紧挨着往下的,而是要穿两间教室,到另一边去。
      我和短发背靠着背侧着走,好观察身后和这些空旷的教室。
      “这些教室居然还有桌椅黑板储物柜。”短发感叹教室里的陈设。
      我心头却慌得很,怕教室里会有什么。
      还好是我虚惊一场。
      走到楼梯口,转折继续往上走,这下楼梯间墙上的数字变成了反着写的“3”。
      短发和我都不知道这3为何反着写。
      扬起的头都还没完全收回,一双瘦骨的手恰住我的脖颈,另一只手扣上我的右眼,锋利的指甲认准我的眼球位置往眼眶里陷,感觉是想将我的两个眼珠子挖出来。身体像被一股力量吸住,挪动一只脚往后的力量都没有。
      我疼得拼命嘶吼,呼吸变得沉重,抓紧脖颈上那只冰块般的手臂往外扯。
      显然,这只恶鬼的力量远在我之上,我就算使出浑身力量,她的指甲仍然在一点一点的陷入我的眼眶。
      短发被吓傻了,整个人呆站着瞪大眼睛。她没来帮我我并不觉得怨恨,我们都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武器,她若是激怒了恶鬼,恐怕会被一口吃掉、或者招来更多恶鬼。

      “啊——”
      情急之下,我抬脚猛地向前一脚踢过去。我看不见恶鬼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踢在哪儿。只是这重重的一脚把恶鬼的手从我的眼睛上取下。
      短发见状立马拉起我就往三楼跑,她知我眼睛疼得要命,直接整个将我背起来拼命往三楼跑。
      踏上三楼,距离最近且开着门的是右手边的一个房间。短发没多想便背着我往里面跑,进去之后立刻关上门。

      可里面……居然有人!

      两个身穿公主裙、打扮精致的少女,一个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另一个正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双方碰面都被吓了一跳,可后面的恶鬼已经逼近大力地撞击门。
      我努力睁开眼睛问房间里的两个少女,“这里有没有武器!后面有恶鬼!”
      问出句话前,我全然没想过这两位少女是不是恶鬼。兴许是照面的第一眼,直觉判断她们是普通人。
      看着年龄大一点的姐姐,赶忙起身指向房间最里面,说:“墙角有一把刀!”
      我大步跨进去,墙角堆满了废纸杂物,一个堆满废书的纸箱子里果然斜靠着一把白色的长刀。
      可我作为一个普通少女,哪里碰过这东西!
      没多想,我一手握住刀柄,从刀鞘里拔出刀刃。一只手居然有些拿不动,只好双手紧握剑柄。这是一把白布包裹住剑柄的日本武士刀,常年丢弃角落的侵染,白色的布已经脏烂不堪。
      再次返回门口,恶鬼早已撞开门,与站在门的短发只有一步之远。整个吓傻的短发,僵直地处在门口一动不动。我立马腾出一只手、一把拽住短发的领口扯到身边,另一只手握紧刀柄一剑刺穿恶鬼的腹部。
      身后的短发和两位少女都惊了,连我也是——一把长刀,正插在恶鬼的肚子处,刀尖抵到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恶鬼看着自己身上的长刀,表情先是呆住,慢慢地扬起嘴角邪魅一笑。
      “你居然想杀我?”她冷笑道,“连我们恶鬼是随随便便死不掉的都不知道——你还想杀我?”
      她开始狂笑,扬天大笑。
      短发双手抓紧我的手臂,“怎怎、怎么办,含羞,她没有死……她居然这样了还没死!”
      “我知道!”
      这一幕,我比谁都害怕。
      两位少女也凑到我们身边,躲在我和短发的身后。
      恶鬼突然停止了发笑,邪魅地步步逼近。
      “你这眼珠子,可是难得的很。”恶鬼说,“等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再把你们四个给吃了……啊——!我就可以去见他了!”
      我没有听进她的一个字,大脑迅速转动、观察她的周身哪里会是要塞。可她全身唯有私密处被布料遮住,实在难以判断要害在哪里。
      “肚子!要害就在肚子上,恶鬼全身只有那里不是硬的。但直接这样是不行的,必须划过去!划过去才会流血,恶鬼才会死!”
      耳边响起的声音,是较年长的那位少女。我看向她的眼睛,她肯定的点头眨眼——我信她。
      恶鬼还在说着大话,幻想美好。
      “我太久没吃你们这种少女的肉了。你们上边的女人都是留着下崽的,来这儿的全是男人,皮子一点都不嫩。还是你们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一道长血从眼球的线条喷出,落在我的脸上、白色衬衣上。
      恶鬼捂着肚子上的刀口,往后跌跌撞撞,最终扑倒在地,再也没动静。
      “趁现在快走!”
      少女中的姐姐拉起妹妹冲我和短发说。
      我正要抬脚跟上她们的脚步,短发一把拉住我。
      我问她:“怎么了?”
      短发看着那两姐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栋楼怎么可能会有人,还在这里看闲书?”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方才进到房间时,这两姐妹是在看书。而且她们的穿着打扮着实奇怪。哪儿有人会在有恶鬼的地方穿的如此华丽,还有闲心看书。
      妹妹长得楚楚可怜,八成是天生体弱,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
      她轻微蹙起眉头说:“我们要是恶鬼,怎么会告诉你们恶鬼的要害?怎么还会帮你们!”
      短发又问:“那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我拉住气头上的短发,摇头示意她冷静。然后对两姐妹说:“我知道,你们不会是恶鬼。只要你们想,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出去。但是出去以后,你们要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们讲清楚。”
      姐姐点头,“那是自然。就算你们不问,我们也会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谈判完毕,我看向身边的短发,安慰她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短发嘟囔着,点头答应。

      四个人一路总比两个多一些安全感。毕竟四个人观察到的东西细节远多于两个人。
      继续方才的楼梯,我们往上走到了四楼。
      又没了往上的楼梯,我们寻了另一个楼梯。可这边的,只能往下。
      意味着,又是回到三楼。
      要不要走,我们四个都没主意。良久,姐姐开口说要想出去只能一直走、一直找。
      我们小心走下楼梯,看到楼梯口对着的房间是开着的,所有人脚下都拔不动了。
      “姐,我害怕。”妹妹抱紧姐姐的手臂说。
      姐姐摸着她的头,一边跟我们解释,说:“方才我们那里是三楼的图书室。这一层是一些课程教学器材的准备教室,还有资料室。”
      “这里以前真是学校啊。”我不禁感叹。
      短发也更害怕,问姐姐:“这里,不会有恶鬼吧……”
      姐姐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我收集到的资料,都是在那间图书室看到的。”

      再奇怪绝望,也得硬着头皮下去。
      我和姐姐打前阵,妹妹和短发抓紧我们紧跟后头。
      那间开着门的教室着实吓人,里面黑漆漆的,唯独看见的是靠近门口处一张桌子的一只角和堆在桌面的书本资料。
      我们尽量降低脚步声,争取快速通过这里往图书室方向走。
      姐姐说三楼有三处楼梯。我们下来的是最左边的一处,图书室门口的是最右边,所以中间还有一处。
      敞开的门口顺利通过,我们开始加快脚步跑向最后一处能通往上面的楼梯。
      “你们看!有人!带着武器的!”短发指着前面跑向楼上的人。
      姐姐也看到了,说:“没错!带着武器的话,就是上面的人!他可以救我们,带我们出去!”
      “喂!救救我们!”短发开始冲那人大喊。
      可那个人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等我们抵达楼梯处时,人影都没了。
      “兴许是没听见。不过这下可以肯定,这里可以出去!”我说。
      大家都像看到了曙光,加快了脚步。

      可是,三楼到六楼就像走了几十里路,跑了好久好久。楼层间的数字也消失了,具体是爬到了几楼,一概不知。四人都累坏了,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开始喘口气。
      “这栋楼,太玄乎了。”短发坐地上累得不行。
      姐姐抬手擦掉妹妹头上的汗珠,说:“只怕,我们又走错了。”
      我靠在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可额头上的汗水滑落至眼睛周围,碰上刚才恶鬼指甲留下的伤痕,痛得我捂着眼睛叫喊出声。
      短发见状马上爬过来拉开我的手腕,急切问我:“手这么脏!很疼吗?”
      我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汗……”
      姐姐走到我面前,轻轻拨开我额前的碎发,脸色一下变了,“必须赶紧出去,否则你的眼睛就废了。”
      姐姐这话,可是我从被恶鬼袭击以后,脑海里一直在重复。解决恶鬼时,眼前的事物看的还算清楚。可又过了一会,视线开始模糊。眼睛周围、恶鬼指甲留下的一圈伤痕痒痛难耐。
      我的眼睛,说不定真的会废。
      “可是,”妹妹环顾四周,“我们一直在往上走,虽然一直有路,可我们怎么也走不出去啊。”
      短发看向墙上的楼层数,是看不清的“6”。
      “是6。上去应该就是六楼,我们不再往上走,沿着六楼找找看,会不会有出口。”
      大家同意短发的说法。
      兴许我们早就到了六楼,却一直在爬。
      这栋楼的楼梯是没有尽头的。

      “来,我背你走。”短发向我伸出手。
      不好意思的我还在犹豫,妹妹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剑,短发便抬起我的手臂架在肩上。
      “谢谢……”
      心头万分感动,唯能表达一声谢意。
      短发笑笑说:“我们可是一起经历了生死的,自然以后就是姐妹啦。这些客气的话,以后就不用说了。”

      果不其然,踏上六楼,在围绕着一个圈走后,远处是一束光。
      我们,出来了!我们活着出来了!
      始终背着我的短发高兴地上蹿下跳,我也借机从她背上下来,陪她一起蹦跶。
      紧张害怕的心一下舒坦了,眼泪涌出又刺的伤口疼。我只好咬紧牙关忍住,以免扫了大家的兴。
      跨出门的那一刻,空气的味道都变了。月光洒在地面,明晃晃的。
      我哭着笑了,开玩笑说:“进电梯的时候是早上,出来时,这月亮都当头了。”
      短发抱着我,头靠上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像个孩子。

      “你们是什么人!”
      刷的一声,几十把长剑指向我们。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将我们围住,堵在门口。
      姐姐站出来说:“我们是从楼里逃出来的。”
      “不可能!”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说,“你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我们捡到了一把剑!你看!”短发举起方才斩杀的恶鬼的那把剑。
      男人冷笑,“一把剑就能将你们四个活着带出来?屁话,带下去关起来,等候处置!”
      语毕,一群人围上来,将我们分别拉扯开带走。
      短发挣扎着,手里的剑也被人剥夺。大喊:“放开我们!我们真的是人!”
      一向冷静的姐姐也拼命挣扎,冲方才发话的人大喊,不停地喊。
      “她!她的眼睛有伤!要尽快处理!”
      领头本不打算理会,可这声音招来了更厉害的人。
      怎么看出来的?此人一来,所有人都恭敬了。
      “二、二将。”瘦高的男人唤道。
      这个叫二将的男人不理睬,直接越过他走到我面前。
      我被两个人架着,垂下头。眼睛已经疼到似乎是去了感官,眼前一片模糊。
      “抬头我看看。”二将走到我跟前对我说。
      我不知道来者何人,只是顺从他慢慢抬起头。二将沉默良久,对架起我的两个人说:“马上带去医务室。”
      “是!”
      连拖带架的,我被带走了。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姐姐妹妹还有短发被押走前最后的挣扎。

      我被放倒在一张冰冷硬邦邦的床上,模糊的视线里走进两个人影。两个男人。
      其中一位一身白,应该是医生,询问我:“你这伤是恶鬼弄的?”
      我点头。
      他又问:“那你可知,这恶鬼为什么要你的眼睛?”
      我摇头。
      他再问:“那恶鬼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我还是摇头。
      医生什么都没问出,无奈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附下身,温柔地问我,“还记得我吗?”
      我摇头。因为根本看不清他是谁。
      他又说:“我们见过的,今天早上。”
      我没有作答。
      “你是不是快看不见了?”他问。
      我迟疑片刻,点头。
      他说:“现在我们要对你用药,但是得知道恶鬼挖你眼睛的理由。”
      救人,还要理由。
      真是奇怪的地方。
      我缓缓张开嘴,“她说,要给,谁。”
      “给谁?”
      我摇头。
      他沉默片刻,“行,我知道了。”
      说完,模糊中,医生拿起一瓶什么倒在手里。说话声温柔的他从医生手里接过一块白色的布。
      “会很疼,忍一会。”然后将布覆盖上我的双眼。

      “啊——”
      我疼得开始拼命挣扎,二将的双手紧紧压着布。可我挣扎的厉害,以他一己之力根本压不住。
      “快叫几个人来把她压着!”
      随后进来四个女护士,两人一处手脚将我按着。我竭尽全力努力忍着,双手死死揪着医用床单。
      白色的布上全是药水,碰上伤口的那一刻,就像一万根针开始扎我的眼球。
      “我疼!疼——!”我大喊着,想要逃离这份痛苦。
      可没有一个人放我走,狠狠压着我的双脚。连我挣扎一下,都不允许。
      最后,我放弃了挣扎,在彻底昏迷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个人……她就站在今早地铁站的一角,穿着工装挎着布包,走上了刚好进站的地铁……
      “妈妈……是我……”

      再次醒来时,身边围着我的是姐姐妹妹,还有短发。
      短发见我醒来,整个人扑上来抱着我开始大哭。妹妹也哭的伤心了,姐姐虽然笑着眼角却也滑着泪。
      我强颜欢笑着安慰她们,“别哭了,咱们不是都活着回来了吗。”
      扑在我怀里的短发使劲点头。
      我又看向两姐妹,安慰说:“都别哭啦,我没事的。”
      姐姐点点头,“没事就好。”
      我从干草铺的“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的铁栏。
      这是,监狱?
      姐姐叹气说:“判决之日在明天,你是今早从医务室抬到这儿的。”
      “那你们,被关了多久?”我问她。
      “三天了。”姐姐说。
      妹妹又说:“听说你在医务室上药时昏迷了。本该上了药立刻送到这儿的,是二将下令,让你在医务室多休息几天的。”
      “二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短发亢奋地回答我,“就是那晚救你的人。若不是他,那群畜生可没打算让你去医务室的。”
      那晚救我的人?是那个早上喷泉旁见到的那个人?那同我说话的人也是他?
      “他为何救我?”我问。
      她们也不知道。
      姐姐在我身边坐下,神情严肃起来,说:“牢狱里只有我们了,现在,我该说我和妹妹为何在那里了。”
      我握住她紧握着的拳头,“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不必为难自己。我们既然都一起出来了,这些事,来日方长嘛。”
      短发也说:“没错。要不是你告诉我们恶鬼的弱点,我们可是都死在三楼了。”
      姐姐却摇摇头,“不。此事,不能拖。”

      姐姐和妹妹是同时出现在鬼楼的,苏醒时两人的手是紧紧握住的。但奇怪的是,她们出现的地方就在三楼的图书室。
      “记忆里,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遵循记忆,姐姐随手取下书架上的一本书。这书详细记载了这栋楼的构造,以及将学校改为监狱的原因。
      地府本想改造这些恶鬼,改邪归正、投胎做人,于是选择了这座被废弃的校舍。不少恶鬼改邪归正,重新回到地府等待投胎。但自从一位生前被人挖去双眼的少年出现,一切都变了。他们发现吃鬼吃人都能提升自己的力量,就开始弱肉强食,互相残杀。甚至建立了以无眼少年为中心的组织,将弱小的恶鬼统统吞下肚。恶鬼的力量不断强大,他们冲出牢狱,大开杀戒。
      后来,人界与地府合作,才把放弃抵抗的恶鬼抓回此处。
      恶鬼的数量减少,无眼少年开始找寻方法,扩建自己的队伍。终于,他仿照西方的吸血鬼,将活人变成恶鬼。
      “所以被送到这里的人,拼命想逃出去。”姐姐说,“也曾经有人顺着铁路想离开这里,但都失败。”
      “为什么?”我问她。
      “因为根本没有出口。穿出那个山洞,顺着铁轨一直走,绕过半个山,脚下就是一条大河,根本没有路。村子周围全是空地,无论你怎么走,都会走回原地。”
      “意思就是,要想活命,就得战胜恐惧,与恶鬼抗衡。要么等着被吃,要么自己送死。”
      我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所以那人跟我说,要想在这里活下去,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战胜恐惧。
      没有退路。
      是啊,没别的路可走,进则生,退则死。

      第二天一早,牢房门被打开,我们四个又被人押着去了别处。
      法庭。
      这样场面,我也只是在影视剧里见过。
      所有人都比我们“高人一等”。我们被押着跪在地上,村里的所有人都坐在高台俯视我们。
      最上面是“村长”,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第二阶级,姑且算他们为宰相吧。不过这里的人叫他两军师,大军师和小军师。第三阶层,是七个将军类的人物。这里的人不能有名字,称呼都是自己取或者直接是官职。这七位就依次是大将、二将、三将……以此类推。排行依据是综合了能力、阅历等多要素决定的。于是,这里的一般人都巴不得“嫁”给这七个人,传宗接代。因为他们孩子一旦出生便是村里的上层人,不用挤六人一间的宿舍,食堂吃饭时还能吃高档餐、坐高档桌椅,不必和一般人坐塑料长椅长桌。

      “报上称呼!一人说话即可。”指挥官的声音从天顶传来,回荡在屋顶。
      跪地的姐姐深鞠躬,说:“报告指挥官!我是姐姐,旁边这是妹妹,短发是短发,受伤的是含羞。”
      “韩修?”
      顿时,现场开始议论纷纷。
      “这里可不能有名字的!”
      “韩修是称呼?这是名字啊!”
      “这人一定要被惩罚!”
      姐姐连忙解释,“这不是名字!真的不是名字!是因为她天性胆小,什么都害怕,所有我们叫她含羞。含羞草的含羞,这真的不是她的名字!”
      指挥官轻咳一声,现场立刻安静。
      他说:“也罢,就算是称呼吧。说说,你们几个怎么活着出来的。”
      接下来,姐姐把我们四人遇见到出楼所有的细节一一讲述。可众人听来简直荒唐,要知道可从来没有没受过训练却活着从那里出来。就算是训练场练习了两年的人,也很少能从那些稀奇古怪的楼梯中逃出。
      指挥官平淡说:“若是不说实话,你们四个,立刻处刑。”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不相信呢!”短发气得站起身开始大吼,“我们的确遇到了恶鬼,含羞眼睛的伤就可以证明!我们活着出来了!人都在这儿站着了,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走出来的也可能是鬼!”指挥官怒吼道,“你们说你们是人我们就信了,那这个村子!这迷宫楼设来还有什么用!”
      我拉扯短发,叫她赶紧跪下。
      可指挥官气得一发不可收拾,“大将、二将,杀了。”

      完了!
      这下完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恶鬼手里以及迷宫一般的楼里活着出来,现在又要被活人给杀了。
      倒霉。太倒霉了。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可不能死。
      可是……
      全身所有细胞都在颤抖,都在说害怕。感觉大将二将落在我面前,裤子会瞬间湿了。
      我天生太胆小,什么都怕。虫子怕、陌生人怕、一个人独处怕、黑夜怕,就连突然身边飘过什么垃圾袋塑料袋,我都怕的会吓一大跳。
      怎么办……怎么办……
      总之,我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赶紧喊道:“指挥官!恶鬼体肤冰寒,四肢如钢铁一般坚硬,您可以验我们是不是人!人是有血有肉的,恶鬼不是!若是我们的手臂上划下一刀会流出鲜血,你就不该杀我们!”
      第三阶层的二将纵身一跃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我。我与他四目相对,假装意志坚强,毫不示弱。
      没想到,他突然温柔的笑了,用只有我们跪在地下的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也并非什么都怕嘛。”
      “什么?”
      他没回答我,转身向指挥官高喊:“她们的确是人,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指挥官眼睛一眯,眉头微皱,“二将,说错话是会付出代价的。”
      二将说:“三天前,是我和安树亲自为她的眼睛上的药。恶鬼是想夺走她的眼睛。”
      “眼睛?”
      “没错。若她是恶鬼,就不会有这一说。若这其他三人是鬼,怎会带着一个几乎快瞎的人,一起逃出来。所以她们四个,都是人。”

      最终指挥官下令放了我们,并让档案库查看我们的编制,让一切回归“正轨”。只是后来听说,指挥官大怒,狠狠责备了二将一通。
      档案显示,我们四个是一年级二班,总共六人。我们被分在二将班上,直到一年级结束前,都归他管。
      宿舍住六人,我们班恰好够。
      四人走进宿舍时,两个长相平凡的姑娘热情地迎接出来。
      “刚才吓死我们了!”其中一个叫渺渺的说,“真为你们捏了一把汗。”
      另一个爱脸红的轻声说:“床铺已经帮你们收拾好了。喝点水休息一会,待会带你们去熟悉一下,然后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短发一听有饭,乐坏了,“我可是几天没吃饭了!”
      妹妹吐槽说:“这几天不是吃了吗?”
      “牢房就分了几个馒头。馒头怎么能叫饭呢。”
      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叫渺渺,随便乱取的。”
      “我叫短发,从头发来的!”
      “我叫红红,因为爱脸红。这称呼,也是差点被判决为名字了。”
      “我是姐姐,这是妹妹。”
      “嘿嘿,我是妹妹!”
      “我是含羞。”

      村子其实就像是一个军事营地,以防恶鬼逃出,危害人类世界。
      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是一觉醒来,出现在村子里一间叫传唤室里的。醒来就会被专人立马告知来到这里以后的该知道的所有东西。
      除了特殊的我、姐姐、妹妹。
      我一醒来是坐在广场上的喷泉旁,姐姐和妹妹一醒来就在鬼楼的图书室。
      忘了姓名,忘了过去。
      来到这里需不间断的每日训练体能,训练一年,毕业成为一名合格的、具备生存条件的人。第二年,不赋有资质的分配至各个部门,合格的人升入二年级,老师配合挑选出适合自己的武器并熟练掌握,成为一名具备斩杀普通恶鬼的人。第三年,不断参与实战、进出“三府”,一年内活下来,即可毕业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渺渺说到这儿时,我问了一句:“三府?是什么?”
      姐姐也说:“我在图书室也没看到过这个名词。”
      渺渺说:“三府是指从三楼中间的那道门进去的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短发惊叹。
      红红解释:“另一个世界,就是地府。三楼的那扇门是连接地府的,人死以后去的地方。”
      渺渺点头,“一楼到二楼很简单,可三楼以上要想出来,就难了。所以就直接称之为三府啦。”
      “那,从三年级毕业的,有多少?”我问道。
      “能升入二年级的本身就不多。我听说,已经有几年没人升入二年级了。以前倒是很多,基本上一年级结束都进了二年级。但……”
      说到这儿,红红的心情都变得压抑,脸色也变得难看,“大多数在三年级,不是被恶鬼吃掉,就是被活活吓死……不仅没增加杀手,反倒是把恶鬼的数量给搞上去了。”
      心头一震,妹妹和短发也心情沉重起来。
      “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两年后,说不定又要去遭殃吗?”两人异口同声说。
      渺渺见状立马抬高语调,给大家转换心情,“别这么想嘛!你们这么厉害都出来了,训练两年后,不就更容易了。”
      我笑了笑,拍拍垂头丧气的三个人,说:“行啦,别想了。刚才好像听见食堂敲钟了,去吃饭吧。”

      被送到这里的人,被强迫着忘记了之前的世界、生活、人。到了这儿,不能有名字,不能有关于之前你在普通人世界的重要记号,彻彻底底地与世隔绝。
      村子是人界与地府联合修建,为了抵御恶鬼逃出地府危害人界。
      至此以后,所有人只能长到二十五岁,除了自身能力与力量以外,其他所有身体机能通通停止。那是因为,能训练出对抗恶鬼的人不容易,能进到楼出来的人更不容易,百里挑一的比例。地府与人界由此商量出,至此满二十五岁的人的名字,将从阎王的命簿里删除,再也无所谓的生死。删除以后,你要么永远待在这里,要么被恶鬼啃食、变成恶鬼,要么……魂飞魄散、无缘来生。
      这栋六层建筑的校舍,就是关押恶鬼的牢狱。十六年前,太平无忧。是从某一天,六楼侧边多出了一道古建筑式的门,牢狱里的恶鬼纷纷涌现这片荒地,沿着一条奇怪的道入侵人界,开始在夜里残害人类。地府发现此事,立马派出兵将前去捉拿。可地府的兵将也是鬼,在人界多多少少会有不方便行事。恶鬼却不同于普通的鬼,他们一直活动在这栋楼里,炼就了室内的阳光也可抵御的体魄。没办法,地府只好求助于人界,共通治理这座牢狱。
      第一批到达村子,建起这里的人,就是现在的长官一级的人。他们年龄不一,最大的指挥官进来时已有五十多岁。是某军区的司令员。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如今在七将中排行第二。
      之后每隔几天,都会有人在睡梦中被带到此处,消除记忆。怎么来的?怕是除了第一批自愿来的人知道,后来的一无所知。不准问,不准说。就像不能有名字一般的称呼,否则便是死罪。

      在经历过这一切,了解这里建立的缘由后,我发自本能觉得,这该是一个将生死绑在一块的团体。然而事实证明,官职地位的连带关系,依旧存在。
      大多数女人都想嫁给七位将士的男人,逃离与恶鬼碰面接触的命运。毕竟怀的是将领之子,身负重任。

      我们六人领了餐饭寻了最外边的一张桌子,也只剩这里了。越往里越靠近七位将士的高档餐桌,内圈的桌子早就被那些想上位的女人霸占。外圈坐的都是同我们这样的佛系少女和男人。
      短发最后一个入座,打了饭觉得不太够又回去加了点。
      “这些人,吃个饭还化妆,一个个嘴巴红的发亮呢。”短发是在吐槽那些坐在内圈的女人。
      我大口吞下一口饭菜,好奇地问:“这村子什么都没有,还与世隔绝,这些米啊菜啊肉啊都是哪儿来的?”
      姐姐在那间图书室看了很多书,自然晓得,回答我:“当然是地府来的。”
      我被嘴里的饭一口呛着,咳个不停。
      短发刚要送进嘴里的饭菜也停在了半空。
      妹妹看着碗里的肉,问:“那这肉……是地府养的猪?”
      姐姐见我们三人反映乐坏了,说:“准确地说,那座楼和这块地盘都是属于地府的,我们身为活人呆在这儿,自然要吃地府的东西才行。否则长时间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渺渺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还说:“据说上了三年级,每天就干这些。去地府带物资回来,还是免费的劳动力。只有等毕业了才有工资。但是聪明点的,就知道接单来挣外快。”
      “接单?接什么单?”短发问她。
      渺渺说:“那你以为,这些人化妆品哪儿来的。”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问。
      “基本生活物资、每天吃的,都是从地府带回来的。三年级到毕业的一年间,几乎只要有运输任务都得跟着去。毕业了就会好一点,轮值也就一个月一次吧。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具体的,只有升上二年级的人才知道。”渺渺一边解释一边吃。大大咽下一口,又继续说:“升入二年级,也就开始正式训练对抗恶鬼。三年级就是实战训练。因为常往地府跑,很多人就委托他们帮忙从地府带些东西,来提高一下生活质量。”
      “快递员啊……”短发吐槽。
      “我们有一个师兄叫豆子,明天就能见到。他和他爱人结婚后的房子,就是靠接单完成的。”
      短发一听渺渺这话,突然大喊大叫:“还能自己修房子?!”
      旁边桌子的人刷的一下全望过来,短发瞬间怂了。
      我想想,说:“这应该也是为了扩建村子吧。”
      “没错,还是含羞聪明。”渺渺说,“等我们分配到工作后,是拿着地府和人界发的双份工资。有官职的、部长之类的工资会高一些,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工钱,就在维持基本生活后有那么一点剩余。”
      姐姐有些不明白,提问说:“那普通工资大概是什么样?”
      红红刚好知道,身边的渺渺又嘴不空,便她来回答。
      “也分部门,最高的是学术部,靠脑子吃饭的,一个月七八千左右。最低的是法术部,纯体力消耗,一个月也就两三千吧。”
      “差距这么大?”妹妹惊叹。
      红红点头,“除部门以外就是老师。除了七位将士以外的十位助教,一个月好像是五千多。助教是七位将士自己的学生,毕业以后凭资格留下来的。刚才说的豆子师兄,就是二将的助教。”
      “原来如此。”妹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短发一脸坏笑,“那这几位将士,岂不是上万的工资咯?”
      红红逗她的表情逗乐,“何止啊。七位将士管辖的范围可不止鬼楼,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万吧。”
      这差距……
      红红还说:“村子中间最大最奢华的几个房子,就是七位将士的家。还有村外小河边那个。面积可当得上我们好几百个宿舍呢。”
      我们宿舍没有床,全睡地铺,六个人的铺好整个房间就没多少下脚的地方。睡后还得把被褥枕头床垫整齐裹好放到橱柜里,否则白天就得在床铺上走来走去。每间寝室配有厕所,和一个仅能容纳两个人的浴缸,蹲着容纳、不是躺着。
      有了这个对比,那几位的豪宅,可想而知啊。
      “小河边是谁的?”是短发问的。
      “二将。”渺渺包着饭、鼓着一边腮说,“他有两个。一个修在大将家旁边,另一个在村外的小河边。”
      “为什么?”这次忍不住问的,成了我。
      姐姐见第一时间问的居然成了我,偷笑着打趣道:“一提到二将,你倒是突然精神了。”
      “哪、哪儿有。”我别过脸去不承认。
      短发伸长脑袋望我,“嘿,脸红了!”
      “什么?真的啊?”
      顿时其他四人一起望过来,我只好把脑袋转向后边。这一转,竟看到了方才口里说的那人——二将。他坐在正中间的红木桌椅上,安安静静地吃饭。
      “你们看,含羞在看她的心上人了。”妹妹一只手挡着嘴,偷笑着偷偷告密一般。
      我立马回过头,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认真吃饭。
      她们五个相视一笑,也开始好好吃饭。

      叽叽喳喳地饭桌上突然安静了。
      心绪本该安稳的只顾眼前的美味,可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远处,那个人的身上。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昏阙时,迷迷糊糊间,好似有人在耳畔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低沉的男声,沙哑间透露出、他好像在哽咽。
      这与声音温柔清脆的二将,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下午,我们这个旅游团,在导游渺渺和红红的带领下,参观了七位将士的豪宅。尤其是小河边那座,木屋独院修在临水边,颇富禅意。与其他屋舍比起来,更让人心静。
      “等咱们有钱了,也修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吧。”妹妹望着二将的屋子说。
      短发笑了,说:“咱们一下就修六间在这儿,二将想在这儿图个清闲都难了。”
      “那二将夫人,可要气疯了。”我开玩笑道。
      这五个人,只要我一提起二将,就要八卦一番。
      “哎呀,我们的含羞吃醋了。”短发说。
      妹妹不知何时跟短发凑到一堆,给学坏了,也跟她说:“含羞姐吃醋咯!”
      “别胡说。素不相识的,吃什么醋啊。”我一人一巴掌拍在她们脑袋上,脸上倒不知何时染了红晕。
      姐姐冰凉的手背突然附上我的脸旁,认真严肃的说:“嗯,脸红了,看来真是吃醋了。”
      “姐姐怎么你也跟她们一起了。”我委屈巴巴的,不理她们假装生气一个人往前冲。
      渺渺和红红看戏一般,见我气走了,凑过去问她们,“含羞真吃醋了?她和二将到底有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她本该同我们一起蹲几天牢狱的,多亏二将,她可是在医院躺了几天,临近判决之日才去牢狱的。”姐姐简单明了的叙述了之前的事。
      红红身为因名字蹲过牢狱的人,一听还能有这福利,羡慕不已。嘟着嘴说:“我被关的那个星期,可是听牢狱里的人说,不管什么人,牢狱之数都不可能减的,一天都不行。”
      “咱们含羞可是二将大人亲自带去医院,亲自下令让她多休息几天的。”短发插着腰,望着我的背影感叹,“啊,我突然很希望我们家含羞能和二将在一起,这样咱们日后的训练还能由此托点福。”

      然而事实证明,二将这个人,平时对女生温温柔柔、和气得很,一到了训练场,脸色大变、毫无人情味。

      训练第一天,我们六个人穿着后勤部前一晚发来的短袖和短裤,扎起高马尾,整整齐齐站成一排,顶着烈日被烘烤。
      汗水无情地往下滴,二将和那位豆子师兄坐下树荫下乘凉。我们六个只要稍微动一下,或者绕一下痒痒,立马二十个俯卧撑。截至目前,最惨的就是短发和妹妹。妹妹天生体弱,哪里受得了这等强度的训练。头晕得动了一下,立马就是俯卧撑。
      “我好像,不行了……”
      站我身边的妹妹发出虚弱的声音。我偷偷看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我立马举起手喊报告。
      二将光看着我不理我,等我举着手一直喊报告。
      豆子师兄看看二将又看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过去了好久,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又热又干,嗓子一下卡壳干呕起来。
      妹妹大概是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晕过去倒在地上。我们五个顿时慌了,纷纷想去扶她。

      “我看谁敢动!”
      二将一声大吼,所有人都愣了。
      倒在地上的妹妹大喘着气,头顶冒着虚汗。
      再这样下去,准会出事。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步上前蹲下身,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抱起地上的妹妹,转身跑向医务室。
      “今天晚上,含羞必须做满一百个俯卧撑,围着训练场跑三十圈,否则,不许吃饭。你负责监督。”二将站起身,语气平和的对豆子师兄说。
      “可是二将,含羞是因为……”豆子师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将一个叫“再说连你一起罚”的眼神给吓得哑口无言。
      二将转身预备离开训练场,豆子师兄问他去哪儿,他不说,只让豆子师兄继续看着剩下四个人,不许偷懒。

      站了几个小时,我的脚早就麻木了。跑着妹妹一路跑,时不时脚下无力,险些摔倒。
      妹妹微弱地睁开眼,“含羞,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看着她干裂苍白的嘴唇,我一阵心疼,“你再忍一会,马上就到了。”
      我就不明白了,医务室离训练场怎么能这么远。我跑了好久好久,真的一点力气都用光了。
      “含羞……”
      “妹妹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脚下变得走一步都很难,开始打颤。一个无力,我抱着妹妹一整个跪在地上。膝盖骨传来断裂一般的痛,我在想站起来,一点办法也没了。
      妹妹被我放下,明明自己都很虚弱了,还哭着一直问我腿怎么样,膝盖怎么样。
      我摸摸她的头,强忍着痛,笑着说:“我没事,医务室还有点距离。你等我缓一下,马上起来。”
      妹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使劲摇着头,“你别管我了,你的膝盖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你要不靠着我休息一会。”
      我跪坐在地上,扶着妹妹的头慢慢靠上我的肩膀。
      烈日变得不那么热辣,恰好一点云遮去了一半。
      渐渐地,我和妹妹都闭上了眼。
      直到一股力量抱走了我怀里的妹妹。
      我猛地睁开眼,想抓住妹妹,才看见二将那张严肃带点生气的脸。
      他怎么还生气了?难道是因为我不管不顾抱着妹妹直接离开?是他不理会我在先,他倒是生气了?
      见他生气的表情,我扭过头,心情顿时不好了。
      “还能站起来吗?”抱着妹妹的二将冷冷问我。
      我还是扭过头不理他。
      谁料,这家伙直接走了?走了?
      我跪在地上,哭笑不得。
      好歹拉我一把,我试试能不能自己走着去啊。

      我埋下头,看着短裤一下脏兮兮的腿,和膝盖下面沾上血的沙石。
      “呵,训练服做成短裤是故意的吗。”
      我弓起身子,尽量把头往怀里靠。慢慢,后背开始抽搐,我怕的要命,哭得不像样。
      “我要是就这么残废了怎么办。”
      “我要是再也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我……”
      二将的手掌一下盖住我的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慢慢抬起挂满眼泪水的脸,委屈的要死。
      “你还回来干嘛呀——”我呜呜咽咽声音,连我自己后续想想都觉得好笑。
      二将拿出随身带的手帕递给我,我捧在手里,别的没想,直接拿来醒了鼻涕。擦眼泪的手帕,转眼用不得了。
      “我拿给你擦眼泪的,你弄上鼻涕,还怎么擦?”二将蹲在我面前手臂放在膝盖上,失掉了严肃,变回了一贯的温柔。
      我哇的哭起来,“你这个渣男!”
      “渣男?”二将满头问号。
      “你是不是经常带个手帕安慰女孩子!渣男!刚才都不理我,这会了你来管我干嘛!”
      二将噗嗤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含泪憋着嘴,将他移除我的视线。
      “好啦,你先气着吧。我带你去医务室。”说完,他双手揽住我的腰,轻轻松松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离地的那一刻,膝盖骨受到刺激,传来裂骨般痛。二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再看我的膝盖骨,表面看起来就是一点皮外伤。
      “很痛吗?”他轻声问我。
      我咬着牙关点头。
      为了不再刺激到裂开的骨伤,二将十分小心,整个抱起我的过程格外仔细谨慎。走在路上时,也怕快了颠簸的厉害弄疼我,一步一个稳。
      “眼睛还没好,又把膝盖骨弄伤了,你可真是行啊。”二将调侃我道。
      我虽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头却扭向别处不看他。
      “都是怪你。”我气呼呼地说。
      他不解,笑着问我:“这怎么都怪我呢?”
      “我喊报告时,你要是理我,妹妹就能及时送去医务室。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二将听后,点点头,“照你这么说,确实是我的错啊。”
      “本来就是!”
      “刚才医生说,妹妹没事,只是中暑了。现在在病床上输液,晚些时候就没事了。”二将说。
      我一听是妹妹没事的消息,心头的气也消了不少。她没事就好。
      二将看我缓缓转回来的头,会心一笑,“看你是不生气了?”
      我抬眼狠狠瞪他,一句话也没说。
      反而是他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这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前一晚。
      安静的夜里,我有些睡不着,披了个毯子漫游到广场上,坐在喷泉的延边。
      眼前这座建筑,透着一股阴凉,让人不寒而栗。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坐着?”
      闻声,我回过头,穿着便服的二将出现在我面前。
      我连起身行礼,唤道:“二将晚上好。”
      他摆摆手,“私下里,我倒想你我平等相待。”
      我绕绕后脑勺,“说实话,我也不太习惯这样。”
      我们一起坐下,望着眼前的“牢狱”和它顶上的月亮。
      沉默良久,他从包里摸出一小瓶药递给我。
      “你的眼睛还没完全好。恶鬼伤到你的地方,光靠这里的药是不够的。”
      我接过白色的小药瓶。他说这里的不行,那这瓶药岂不是……
      事实是我猜对了。一次三粒,很小的药片,我却像喝了十碗中药,苦的不行。二将就像早会料到如此,见我吞下,不急不慢的递给我一瓶水。
      期间,他还笑我,说:“你这样子,上辈子喝孟婆汤时,应该被苦吐了吧。”
      我一口气喝干瓶子里的水,苦着眉头擦着嘴,“我最讨厌吃苦了,什么苦都是。”
      “那明天开始的训练,可要加油咯。”
      说完他站起身,临走前,他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伸手感触他余留的温度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的小鹿开始乱撞,清凉的夜也微微上升了些温度。

      “所以才说,这种人肯定是渣男!一定是对所有女孩子都这样!看他的一些列动作,老手才会有的熟练度好吧!”
      我靠坐在病床上,双手抱在胸前,气愤地跟坐在床边为我和临床的妹妹削苹果的短发说。
      正好姐姐打了热开水走进来,听到我这番话,噗一声挡着嘴笑起来。
      “哎呀,我们的含羞,看来真是恋爱了。”短发削好苹果,先喂妹妹一口,再给我一口。
      妹妹手拿着咬了一半苹果,说:“不过,二将人真的很好。把我送到这儿之后,一刻没停的跑回去找含羞。”
      “中央空调类型的,没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讨女生欢心的机会。”我反驳她,并一口吃下一整丫苹果。
      “咚咚——”
      听闻有人敲门,放下热水瓶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姐姐去开了门。见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渺渺和红红。
      “你两进来怎么还敲门啊?”姐姐问道。
      渺渺眼神不太对,眨巴两下,轻咳道:“二将来了。”
      健全坐着的人一下站起身,几个正步走到墙边站好。姐姐也收起笑容,和短发一起站往墙边。渺渺和红红往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也正步走进来,与她两站在一排。
      病房的氛围顿时变得严谨,空荡的门口传来清脆的皮靴落地的声音。
      通过声音的干脆利落,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这人的制服质量非同一般。能穿得起这个档次衣服的人也只有上面的人了吧。
      我摆出一副准备好战斗的表情,死死盯着门口。
      二将和豆子师兄走进门的那一刻,墙边的四个人齐声高喊:“二、将、好!”
      这几个人,什么时候如此训练有素了?
      二将走进门,径直走到我的床边,居高临下望着我。我也不甘示弱,抬着头,就是不问好。
      “妹妹身体可好些了?”二将看着我,问身后的妹妹。
      妹妹连忙翻身下床,走到姐姐她们身边,“我好了!睡了一觉好多了!”
      “好。”然后转身对墙边的六个人,还有豆子师兄,说,“你们六个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早继续训练。”
      “是!”
      然后一群人,狠心的抛下了我。

      我还是不理会他,他倒是自觉,自己在病床的中间坐下。
      “你的膝盖骨裂开了,只有靠地府的药才能快速痊愈。”一边说,他居然一边在掀开我的毯子。凉风一下从脚部灌入,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下身可只有一条内裤啊!
      “流氓!”我一把推开他,赶紧盖好我的小毯子。
      他依然不管不顾,坚持要掀开我的毯子。我再一次推开他,压紧我的被子。
      “把手拿开,不然我可就走了。”
      “你走啊。”
      “我走了你的膝盖骨可就废了。”
      我一听,此事不妙。可想想这掀毯子的事,心头开始纠结。
      他看出了我的心事,说:“放心吧,你那小黄鸭的内裤,我早就看到了。”

      这个人……果然是渣男。

      我把头扭向一边,放空自己,假装发呆。
      他如愿整个掀开我的毯子,双目不移地盯着我的膝盖骨看了半天。舒展的眉头渐渐紧锁,接连的叹息。
      “还好,裂开的不是很厉害。因为,现在都不是很疼了。”
      二将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抽出包里揣着的纸包,摊在手上打开,揭开包裹住我膝盖的纱布。纸里包着的是不明所以的白色粉末,他用指尖沾起一小撮,往我膝盖轻轻一擦,白色的药粉迅速在膝盖上消失。
      “疼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擦个药粉,能有多疼。
      大概是我心头吐槽的话写在脸上,他轻笑了一声。
      “待会,你可别疼得喊出来。”

      等我明白他的话时,我真就疼得喊出了声。
      “这是什么!疼!”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句话,二将没在搭理我,继续一点一点的沾着药,涂抹于我的整个膝盖。
      见我疼得哭出眼泪,二将才停下手里的活,直到我缓过气来才继续。
      几分钟停一会,上完所有的药粉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
      整个结束时,我的样子别提有多难看。我有些狼狈地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一个劲儿往手臂上擦。
      “丢死人了……”
      一声叹息后,刚洗过手走过来的二将弯下了腰。用纸巾仔细地擦去我脸上的东西,一张接着一张。
      我委屈地望着他,含糊不清地问他:“这又是你撩妹的技巧之一?”
      不知道是我的样子还是我沙哑的声音,他笑了,心情显得格外好。不仅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一直蹙紧的眉头也松懈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肩膀处一个小小的伤口。制服是黑色的,所以伤口并不是很明显。
      他的肩膀就在眼前,我忍不住再凑近一些看清楚。
      鬼使神差的,一个问题直接冲出嘴——“你不会是去地府为我拿的药吧?”
      “嗯?不然你以为这药是哪儿来的?”
      “所以,你——”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二将已经转过头与我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只隔着一点距离,我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微微顿了两秒,察觉不对,立马逃离。
      窗外的落日明光恰好照进屋内,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一下出了神,直到他捧着我的脸,直接把我的头扳回去。
      “你说呢?”
      莫名的心跳加速,还没等我反问他的话,又一句撩人耳畔的话砸下来。
      “我都为你受伤了,这下,该不生我的气了吧?”
      二将说话时一脸正经,让我一时分不清是认真的问我,还是又是他撩妹的甜言蜜语。我愣愣地望着他,脸颊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本来就不生气的……”
      二将勾起嘴角,摊出手掌在我们之间。
      我情不自禁地将手放上去,贴合他的掌心。
      他转过手,一眨眼,五指滑入我的指缝间,与我五指相扣。
      一瞬间,我的脑袋像炸开花一般,全身的呼吸被打乱。
      他附身,慢慢靠上我的肩头。轻声细语,在我的耳畔响起。黄昏照进我的眼睛,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这一趟去,遇到了些麻烦。”
      “所以,是恶鬼伤了你?”
      他点了点头,“要是能有人和我一起去,就不会受伤了。”
      我沉思片刻,说:“你以后要是去取药,我可以陪你……”
      明明怕鬼的我,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抬起头望着我,轻笑。然后把我拉入怀中,言语间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笨蛋。”

      深深陷入他的甜言蜜语时,我暂时忘了他是个渣男。
      能有这样些许逃避忘记恶鬼的时刻,好像,也是不错的。

      “既然不生气了,那待会随我去个地方。”
      他没说去哪儿,只是重新帮我盖好毯子,叮嘱我再休息一会,自己先出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
      二将坐在床边认真的翻阅手里的书,见我醒来立马合上书询问我的情况。
      “膝盖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
      “那下床走两步试试。”
      他扶着我轻轻转过身,让脚落地慢慢站起来。
      不愧是地府的药,膝盖就像痊愈一般,没那么痛了。走路小跑都不成问题。
      “谢谢二将……”
      “走吧,我带你去走走,活动一下。”
      “好。”

      二将兴许是趁我休息回去洗了澡换了衣裳,身上散发出单单的香味。犹如花香、犹如草香。白色的衬衫露出半点胸膛,下身的牛仔裤得体中带着几分休闲。
      走在月光和初秋的暖下,那双琉璃般的眼中似乎藏满了温柔,让我忍不住深陷其中。
      直到他发现我的视线前,我竟不知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久。
      “你不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吗?”他突然问我。
      我露出疑问,不知如何回答。
      这也是套路?如贾宝玉和林黛玉那般,“这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没事,我也是随口一说。”
      “这样啊。”
      二将轻笑一声,与我又走进了些,两个人的手背就差一点就会摩擦。我假装看路边的野花野草,与他又隔了些距离。
      “走那么远干嘛。”
      “我哪儿有……我在看花呢。”
      二将脸上多了些无奈,伸出手把我拉到他身边,让我整个人撞上他。
      “走近点,不然我说话你都听不见。”
      怎么可能听不见,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我们。就算是悄悄话的音量,也能听见啊。
      “你,要跟我说什么?”我抬头问他。
      他沉默的垂下眼睛看着我,半晌,一笑带过。

      我和他走在村子的主干道上,这条路的两边都是村子的各个重要部门。越靠近广场,部门的重要性越大。
      起初是简单的木房,像后勤部这样日常供需的部门。再往前走,建筑风格大变,让人仿佛置身科学研究所一般。
      “召告室?”
      我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子写的字,重复念了好几遍。可无论我怎么猜想,都没法得出“这间房干嘛的”结论。
      里面的灯是关着的,这个点,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但二将为何带我来此……
      “进去吧。”
      二将说着推开了面前的门,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屋内的陈设全然摆在眼前。
      “这里是……”我问他。
      “召告室。召唤来此的活人,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
      所以叫召告室。
      我心头涌起阵阵惊疑,看着眼前一个巨大的铁做的、太空舱一般的东西,倍感震撼。
      一想到这里的人都是从这个太空舱走出来的,我的心里顿时升起落寞。
      都是有家人的普通人,却在不知不觉间送往这里,肩负起抵御恶鬼的重任。生死没有预兆,生到何时、何时死去,都不得而知。
      我的胸口又猛地一跳,提至胸腔。
      “还好,大家都忘记了以前的事,没有牵挂。”
      我说起这句话,一旁的二将转头看向我。
      “你……是不是还记得?”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二将,闭上眼点头。
      是的,我没有忘记,关于以前的一切,从记事起到现在,我都记得。
      些许惊讶的表情定格在二将脸上,可没过一会,他又笑了。我没明白他在笑什么。是因为难得出了个异类?还是,关于我没有失忆这件事,他早就猜到了。
      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和不解,堵塞住想问出口的嘴。
      二将走上前,抚摸着紧闭的舱门。
      “那天,我在这儿等了你一天一夜。刚要放弃,走出这道门,就看到你傻呆呆地坐在喷泉那儿。”
      他早知道我要来?我不知该说什么,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有一个母亲,但不是你亲生的。你的亲生父母,在你出生时就离开了。你到这里前,是坐在监狱里的,我说的对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肯定,就算我回答不是,他也是不会信的。
      “你是因为帮你母亲讨要工资,出手打了老板,才被送进去的。你不想你母亲到处筹钱去保释你,正要自杀时,出现在了这里。”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
      这句话仿佛被注入了法力,我完完全全定在了原地。
      我缓缓启齿,“你怎么知道的?”
      二将笑着走回我面前,摊开一只手在我眼前。
      我紧张不安的心达到顶点。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入他的手心。
      他回握我的手,牵着我走向里面的另一个小房间。开门进去就是一面很大的镜子,可以看到自己在人界的最后一点痕迹。但倘若使用了镜子、看到了,这一点痕迹会立马消失。
      “想看看吗?”他问我。
      “看了……我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会消失吗?”
      “但是,还存在于你的记忆,不是吗?”
      是啊,我没有忘记。开始没有忘,以后也不会。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我深爱的世界,还有深爱的人。
      此时此刻,不安的心渐渐消散。
      我低头看着两个人相连的地方,无奈地笑了笑。
      或许,我不该再去想如何离开这里,那里的人过得还好吗。如果没有在自杀前被送到这里,现在的我,也是该身附近——以鬼魂的形式,去到地府。
      “我,还是不看了。”我说,“你不是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吗。”
      二将笑了,牵着我的手走进镜子。
      “试试。”
      他希望我看看?
      我心中的情绪越来越浓,甚至闪过他是有什么阴谋的想法,却还是听信于他,将手放上了镜子。
      画面开始呈现出斗转星移,如水波一般荡漾起伏,接着逐渐平缓呈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家。
      “妈妈!”
      我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大喊了一声。
      她跪在地上,顶着通红的双眼发呆。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雏菊,花丛间放着我黑白色的照片。
      这是……我的灵台?
      除了妈妈,没人祭奠我。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妈妈瘦骨的身影。
      “妈妈……对不起……”
      我哭喊着,想去触碰镜子里的人,画面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也意味着,我在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妈妈会彻底忘记我,没有痛苦。
      也好……也好……

      二将从身后抱住我,在我头顶一次又一次地安慰我。直到我的呼吸平缓些,他才停止。

      “二将。你说,为什么我会没有忘记呢?”我小声问他。
      他不语,微微低下头,鼻尖凑近我的头顶。温柔的鼻息拂过我的发间,然后轻轻一嗅。
      “或许是不希望你忘记吧。这样,下次遇见,你就能记起了。”他说。
      下一秒,我转过身抬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问:“所以你问我,还记得你吗?我们以前……见过吗?”
      “你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那时候,你可是连话都不会讲的。”
      不会讲话?那我才多大。
      我又问他,“二将,你今年多大了?”
      “这么突然?”
      他笑笑,用余光看了看周围,回答说:“刚好二十五。”
      听了他的话,我瞬间一惊,“那你到这儿时,才几岁?!”
      “哈哈,我以为你会惊讶我比你整整大了十二岁呢。”

      ……

      “你比我大了十二岁?!那我岂不是该,叫你叔叔?”
      我愣了半天,突然惊呼。
      二将对我的反应着实有些佩服,拉着一脸惊愕的我走出了召告室。
      一路上,我的脑子一直在反反复复二将比我年长这么多这句话,他说的其他都没听进去。
      “我说的你听没有啊?”二将一个弹指打在我额头上。
      我捂着额头傻呆呆地望着他,“啊?你说什么?”
      “唉,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歪起脑袋,望着他挥手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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