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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荣幸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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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
艾维策马赶到时，伊莎贝尔已经被巨人抓在了手里，巨人的上下颚开合到最大，随时都可能一口咬下。
来不及了，来不及赶过去了……
而哪怕是如此缓慢的动作，都让艾维身体不住地发抖。
这是作为埃利伐加尔深刻在基因上的恐惧，他们会本能地害怕巨人，害怕人类被吃掉的场面，害怕它们把自己吞噬殆尽。
但是，那是利威尔珍视的人！
我得救她，我必须得救她！
于是，艾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有些颤抖，当她终于勉强克服恐惧，拿起长刀，刚要割下去，却听见耳边那阵可怕的口腔闭合声，只是清脆地咔嚓一下，艾维颤抖着身子转头。
她不想看见的，她真的不想看见的。
滚落在她的脚边的，是那个红发女孩的脑袋，扎着两个羊角辫，绿色的眼珠蒙上一层白雾，她张开的嘴，似乎还在呼唤着什么。
这是那个会笑着喊她大嫂的女孩，艾维抬头，那个被咬在奇行种嘴里的，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是为了母亲的腿，可以拼命赚钱养家的男孩。
这两个人，一个叫伊莎贝尔，一个叫法兰。
他们都是利威尔最重要的人。
我竟没能守护好他们……
你们怎么敢……你们这些东西怎么敢！
艾维脑子里的弦啪地一声断掉了，她的恐惧终于化为满腔的怒火，把她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正在破体而出，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大脑。
她猛力一甩长刀，每跨出一步，脚下的深坑，都注满了名为复仇的火焰。
她朝上高举刀刃，一松手，刀柄倒转，她一把握住。
反手握刀，才是她和利威尔习惯的杀戮姿态。
左边右边都有巨人向她冲来。
好啊，那就先让你们试试吧——
逃脱圈养与牢笼，冲破本能束缚的埃利伐加尔，她的盛怒，你们能否承受。
我是埃利伐加尔，我的鲜血是上古圣物，连始祖都要乞求着向我讨要。
你们算什么东西还敢碰我？低等种族只配跪在我的脚下！
卑贱无脑的巨人，根本没资格和我叫嚣！
艾维缓缓举起刀柄，射出绳索，把自己的身体往后拉去。她的眼神一暗，一口咬在自己的右手上，鲜血从伤口迸出，滴落到地上，砸出一朵朵血红的死亡玫瑰。
想尝尝我的味道吗？
那就来吧——
——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一头，两头，三头……
在伤口愈合之前，艾维砍杀了近十头朝她奔来的巨人。身体里就像有某个开关被开启，她的经脉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清泉，自愈能力极速加快，虽然力量没能大幅度增强，但是灵活性变得极高，她可以游刃有余地穿行在巨人的身侧。
明明之前都无法避开它们缓慢袭来的手，现在她居然能用预判逃过它们的攻击，从它们的指缝中穿逃而出，战场的瞬息万变，仿佛可以为她停驻分毫。
艾维搞出的动静太大了，要不是现在下着暴雨，她立马就会被埃尔文看见。
又杀掉了一只巨人后，她决定赶紧回去。她不用斩杀所有的巨人，她只需要在体力用光之前，把大部分的巨人从调查兵团前进的道路上引开。
既然没能守护住伊莎贝尔和法兰，那剩下的人，我必须保住！
终于，艾维的瓦斯快要用尽，她不得不停下动作，往回飞去。这次，巨人都没来得及跟上她的速度，被她丢在了偏远的平野上。
而她刚回到那片战场，就看见利威尔站在一头被砍成碎末的巨人旁边。
他就这么站在雨里，身上满是巨人的血液，他低着头，发丝凌乱地贴于他的脸颊。
他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却还是坚持地望着脚边那颗，已经了无生气的头颅。
大哥……
那双张开的嘴唇，似乎还在呼喊着他。
烟雾从散落的残肢摇摆着向上蒸发，把他的身影包裹在里面。
万物寂静无声。
有什么东西流进了艾维的嘴里，她舔了一下，咸咸的。
雨水，不会是这个味道吧。
她仅仅是停顿了两秒，就从远处缓步向他走去。
“利……”
不要难过了，求求你，不要那么难过了。
利威尔听到声音，他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他的瞳仁还在颤抖，却迅速在暴雨中寻到了艾维的方位，但他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怕自己一旦靠近，这个女孩，也会像烟雾般消失。
直到艾维走到他眼前，一言不发，直接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在鲜血淋漓的现实面前，唯有这个不算温暖的怀抱，却虚假地让人甘愿沉沦。
“利，哭出来吧。”
艾维这样说着。
“我说过的，天塌了我会和你一起扛。你累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
“哭出来吧，没有人会看见的。”
艾维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他的发丝，温柔地哄着他。
“乖，别怕，我在这里。”
只这一句，利威尔的手猛地环住艾维的腰，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这次他没能收住自己的力气，他就像要把艾维压进自己的身体，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这一瞬，他脆弱到不堪一击。
我该庆幸吗？
至少，你还在这里。
艾维承受着他的痛苦，手还在轻轻地抚摸着他，脑袋在他耳边蹭着，“别怕，别怕……”
就像小时候，母亲对他做的那样。
利威尔浑身一阵颤栗，有什么堵在了他的喉间，酸涨发痛。
终于，他在艾维耳边呜咽出声。
没有痛哭，没有倾诉。
他只是死死地憋着，紧咬牙槽不让泪水流下，却还是让呻吟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样悲伤，那样不甘，那样悔恨。
满腔的痛苦与隐忍，利威尔只在这个女孩面前展露，这是独属于他的肆无忌惮。
就一次，就让他放肆这一次。
在她面前，自己无所遁形，伪装被揭下，但她依旧不会放弃那个丑陋的自己。
艾维紧紧拥住利威尔，拥住他隐在伟大之下的渺小，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流血，会心痛会死亡的普通人，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世间竟就没有一处净土可以让他安稳地活下去。
滚烫的泪水终是从他眼角滑落，灼伤了自由之翼，与这场暴雨一起，超度埋葬在这片土地的万万无辜亡灵。
从此，利威尔和艾维，两个人孑然一身，终是要再次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了。
……
调查兵团终于把大部队前行到了森林里，雨势也渐渐地小了下去，阳光从斑驳的乌云层中普照而出，浅浅的光斑打在地上，像极了曾经那个温暖的小洞穴。
那里没有这么多的纷争，只有向往和希望。
遗存下来的一百多位士兵，全部移动到了高大的桉树上，他们坐着补充体力，受伤的人员也得到了医疗兵的救助。
“艾维！你这是瞒报军情，违抗军令！”埃尔文难得地动了气，他站在艾维身边，身高形成的天然威压让艾维完全不敢抬头，“以你的罪行，作为团长我完全可以让你退出调查兵团！”
“是，我知道，我会回去领罚的。”艾维非常乖巧地回答，声音软软的，让人提不起一点教训她的欲望。毕竟是被利威尔教出来的，什么都没学会，认错态度那必须是一等一的好。
埃尔文怒视着她的头顶，完全无可奈何。让她回中央去受罚？不可能的，他们这次壁外调查本来就是在抗令，这么做太不切实际。
但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必须让她受到惩罚。
埃尔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必须找个人代为管教她。
经过这一场战斗，两三百人的队伍瞬间减少一半，一直跟着他的弗拉格为了保护下属也牺牲了，他可用的人，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韩吉？不行，她们两个关系亲密，韩吉不可能真的下手去惩罚她。而且这次艾维从王都跑出来，韩吉回来复命时支支吾吾的样子，恐怕她也参与进去了。
利威尔？更不可能了。
那么熟悉且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米克，你过来。”埃尔文朝另一边树上正在吃东西的米克喊道。
米克闻言飞过来，站定在他面前。
埃尔文和他讲完后，米克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透露出了一丝抗拒，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利威尔，他正黑着脸看向这边。
“利威尔……”米克想赶紧推掉这件棘手的事，这是兄弟的女人，自己怎么可以搅进去！
就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利威尔也飞来了这边，站在三人面前。他早就在一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于是过来之后，他直接开口。
“让我接手她，埃尔文。”利威尔微微抬起下巴，看向站在一边委屈巴巴的艾维。
艾维听见他的话，有那么一阵欣喜，毕竟如果是利威尔的话，说不定自己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了！
结果，利威尔抬起手扯了扯衣袖的扣子，手指交握，骨骼发出咔咔的清脆声，令人毛骨悚然，“我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可怕的错误。”
艾维闻言一抖，偷偷地抬眼，在接触到利威尔的目光后又飞快低下头，她开始冒冷汗。
怎么感觉这不是她想要的剧情……
我有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啊……随便谁都好啊！我不想要利威尔了！
他好吓人啊！
埃尔文看到利威尔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生气了，于是他也不再强求，他喊上米克两个人下去勘查森林，留下利威尔和艾维还在树干上。
艾维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她赶紧往边上缩缩，企图逃跑，结果肩膀被利威尔拍了一下，她浑身一震，哆嗦着开口，“怎…怎么了……”
“你现在归我管了，小鬼。”
利威尔半眯起眼睛斜了她一眼。
“啊……我知道。”
艾维很烦躁，干什么还要强调一遍。虽然自己一直都是被他管着，但从来没有这么名正言顺地被压制过。
官大一级压死人，也就是说，她都没办法抱怨，更加不可能跟他吵架，甩脸色，然后离家出走了！
果然男人手上一旦有点权利就要搞事情，管都管不住的那种。
“还敢瞪长官？”利威尔一把捏住她的后颈，把她拽向自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
艾维不敢直视利威尔，她的眼珠转来转去，但由于靠得太近，她只能看到利威尔的脸了。
“利……”
她冷汗直冒，试图求饶。
“谁准你直呼长官姓名的？”利威尔压根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
“兵…兵长……”艾维声音软绵绵的，一脸无辜样，眼里的水光都要漫出来了，她叫他的时候，温润的气息就抚在他的嘴唇上，似乎一低头就可以把她的话全部吞进肚子里。
利威尔有点放不开手了，他就这么抓着她，让她仰视自己，过了好久，才不耐烦地丢开她。
“去补充瓦斯和钢刃。”利威尔言简意赅地命令她，艾维哦了一声就准备走，利威尔又开口，“回去之后，没有我允许，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上，上厕所也要跟着吗？”
“啧。”利威尔眉毛挑起，扫了她一眼。
艾维哪敢说话。
“不准违抗我的命令，不准和我顶嘴。”
艾维极其不屑他的态度，但又不得不照做。她还不想被调查兵团开除，最后流浪在大街上。
于是她只能点点头，然后利威尔停了一会又发话了。
“把手给我。”
他别扭地命令着。
艾维一愣，看见利威尔的手从披风下伸向她，于是她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他的手温热有力，她的手柔软冰凉。
利威尔仿佛觉得还不够，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修长的指节挤进艾维的指缝，两人十指交叠。他的温度在源源不断地汇聚给她。这个小鬼的身体真是一如既往地寒冷啊，晚上抱着睡觉的话，会不会被冻醒？
“你的第一个惩罚。”
利威尔说。
“陪着我。”
艾维又是一愣，她都没反应过来。
等艾维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脸有些烫。这个男人，怎么总是这么别扭。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明明这么渴望陪伴，直说不行吗，还要用这种表达方式。
就这样的死傲娇，娶得到媳妇才怪。
哦，不对，我就是他媳妇儿。
艾维被自己的脑回路给笑到，她也直接笑了出来，利威尔以为她在嘲笑自己，脸又要黑了。
艾维赶紧想办法弥补，对付这种死要面子的，就得不要脸。
于是她甜甜地笑起来，单膝下跪，在她和他交缠的指节上轻轻印下一吻，就像骑士对待自己的公主那样。
“这怎么能是惩罚呢，兵长大人。”
艾维抬起头，眉眼弯弯，看着利威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铺满血色，她又笑起来，飘渺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间，她就像天使一般美得令人触目惊心。
“荣幸之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