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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话 徘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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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徘徊
立于床边,绯瑾凝视着释血,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走着走着竟来到释血的屋子,却意外接住了昏迷的她。
其实,他并没有必要对她如此狠,追根究底不过是他在嫉妒,是的,同样的遭遇,有人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童年,而他就必须忍受种种厌恶的目光。
打从出生的那刻起,他便不被承认了,也是那天起,他被迫变成了“她”。恨吗?被迫抹杀了真实的自己,去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他不恨,他活得如鱼得水,自由自在,任意主宰人的生死。
为何心底又有声音在反噬?嘲笑着带着虚伪面具笑尽天下的他。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掩藏着扭曲的内在。
娘啊,这就是你想要的欺世吗?
可是这样的日子还会延续多久呢?,冷漠的笑容自嘴角漫延至眼底,“绯瑾”很快会成为历史。一切都就改变,拨乱反正的日子不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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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角落之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在对她笑,宠着她,爱着她。摸着她的头笑意盎然地说乖巧的她从来没做错过任何事。
她看不清女人的长相,只觉得那温柔的声音好熟悉。
可是下一刻——
烟火肆虐的皇城中四溢着尖锐的嘶吼,四处尽是残肢断臂。染血的女人疯狂地咒骂着她是恶鬼的化身。
她不是!她想大声反驳,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女人向她扑来,却在碰触到她衣衫的时候,女人灰飞湮灭,在空气中化为点点红色烟尘。
眼前的红雾退去,硕大的空间中只剩她孤单一人,地上影子拖得很长,似乎也只有影子能证明她还是现实存在的。
释血睡了好久好久,当她认为自己不会醒来的时候,却突然醒了。
而是是被痒醒!有人用羽毛在她耳边搔痒。
没来得及思索梦中的一切,她侧脸望去,释血瞪着眼前的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的紫衣男子。她冷冷地推开紫衣男子的手,翻身下床,取过屏风上挂着的外衣迅速披上。“你是谁?”
紫衣男人无趣的手中羽毛向上一弹,轻佻地一吹,将羽毛吹向释血的脸颊。此外,恶意地一笑。
释血蹙眉脸一侧,闪过羽毛。男人打量着释血的同时,释血也毫不客气的审视着他,浓密的长睫毛下深邃的黑眸散发磁性,仿佛能牢牢吸住所有人的目光,端秀而挺直的鼻梁,红润诱人的红唇,古铜色的肌肤,体格英伟挺拔、修长而有力。
男人长得很好看,只可惜他浑身都散发着阵阵阴气,感觉异常的邪恶,尤其是脸上阴险古怪的表情,活似一只等待猎捕的狐狸。
最特别是他嘴角挂着要笑不笑的弧度,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见男人没有回答,释血不得不再度重问。她拉紧了身上的衣裳,朝外室走去,男人亦紧随其后。
“嘿嘿,你不知道吗?”男人以一种“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不认识我”的表情反问,略带的骄傲令释血蹙眉更深。
释血瞧了瞧屋外的天色,阳光明媚,暖暖的日头躲在树叶后洒下零星的光影,几近晌午,暗惊自己居然睡了足足一整天,“不知道。”
男人又盯着释血瞧了一会儿,似乎很满意,“嘿嘿。”男人红润的唇咧开了个诡异的弧度,阴险地笑着,“嘿嘿。”
释血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眼前的男人,她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万一做了什么出格造次的事情,可就不好交代了。
重楼的规矩多如牛毛,等级制度也分得异常分明,步寂空有对她略做解释。
重楼分四大门,天璇、天枢、天玑、天权。四门的门主亦是极有个性之人,很好区别。
雷打不动冰封脸的是天玑门门主秦上御。
成天以整人为乐的是天璇门门主步寂空。
不定时转变心情的是天权门门主景孟铎。
天枢门的门主同时兼任重楼的楼主,也就是绯瑾。
各门之下又分很多分堂。
按照等级制度,下属是绝对不允许以下犯上,即使有任何一点出格的举动都会被扔到断还谷里去填谷。步寂空又说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属于无门无派,也可以看做是直属于绯瑾。但是必要的规矩还是得遵守。
男人笑了半天后道,“在下景孟铎。”
释血一愣,随即陪笑道,“释血见过景门主。”见景孟铎依旧在一边笑着,释血道,“景门主可否稍等片刻,容在下换身衣衫。”拉了拉肩上衣物,释血有点不自在,同时在心里埋怨着景孟铎。暗忖,这人也真是不识规矩,大咧咧地登门造访也不知道回避。
景孟铎“嘿嘿”了两声,“江湖儿女何必扭扭捏捏。”细长的眸子片刻不曾自释血身上离开。
释血仍是不自在,景孟铎不拘小节不代表她也是如此。
景孟铎暗自好笑,就那么丁点小人,蹙眉老成的模样比他还严肃,瞧着他这样,他便兴起了逗弄的念头,可不是,同样是男人,怕他看去什么呢?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即使已经睡了一整日,释血的身子仍是很虚,久站过后便有些摇晃,唇瓣亦微微发白。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么一个人,趁早将他扫地出门才是上策。
紫杉飞扬,景孟铎勾起唇角,明明是很正常的笑容,在他脸上怎么瞧都像是阴笑,“嘿嘿,本来我也是好意,想多培养培养感情,哪知有人并不领情。”
“释血不明白。”释血实在瞧不出眼前的男人会和“好意”挂上边。
“步寂空应该同你说过,想在重楼生存就必须有一技之长。”
释血点点头,重楼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绝技,步寂空的一身医术和轻功独领风骚,秦上御则以雄厚的内力武学造诣问鼎,眼前的景孟铎在谋略策划上独具一格,重楼其他之人有的以易容闻名,有的以制毒取胜,甚者有在厨艺上独具匠心的也被网罗进重楼。
重楼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如果我没有料想错,楼主应该会让你拜我们三人为师。”景孟铎从容不迫道,淡定的模样似乎口中所说已成为事实。
释血一愣,旋即追问,“这是作何?”
“楼主的旨意我们从来不过问,你只要记得认真执行即可。”景孟铎好整以暇地望着释血,他今儿来只不过是想瞧瞧未来的徒弟是不是可造之材,堂堂玄墨最后一任的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嘿嘿。
依照现在的样子,日后可有得玩了……
正如景孟铎所料,绯瑾第二日便下令释血向三位门主拜师。一年之中,三人各自负责释血四个月的教学训练。此举在重楼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是头一回有人入了重楼后才开始学习技能。
释血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中,拖着并未痊愈的身子跟着景孟铎去了他的离淼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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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之时,重楼深处的日晷楼却暗黑一片,黑暗吞噬了所有的一切,无论光景亦或是声音。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日晷楼里是什么样,深沉的漆黑宛若无尽黑渊,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此地是骇人之处却也是绯瑾极爱之地,绯瑾躺在软榻上假眠。他喜欢没有人干扰的地方,黑暗使他得到安宁,沉淀心情后是另一轮的翻覆。
殷氏一统王朝后采取的一系列抚民之策与巩固王朝之举很快使王朝安定下来,原本的判军也在一夕之间成为守城御林军,成王败寇,就是如此简单。
不过,生性多疑的殷顼恐怕至此都寝食难安。
一来,此次逐鹿,成功颠覆玄墨,绯瑾给予了大量的协助,因此在很大程度上,绯瑾知晓了一些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事情。历史向来是由成功者所谱写,登基为帝后无论殷顼要怎么歌功颂德都不为过,但是他不会允许有人会散播出不利的言论,绯瑾的存在就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绯瑾不除,殷顼永远也无法真正坐拥江山。
二来,殷顼剿灭了玄墨王室所有的人,但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玄墨唯一的继承人被毁容后扔在了泽湖边。如此一来,殷顼的江山更是无法坐稳,就像是所有帝王的通病般,殷顼绝对不会让敖慕桀在这世上多活一刻。
而当这两项最大的矛头都指向重楼时,绯瑾笑了。
既然他能帮助殷顼颠覆玄墨,为何他自己不能颠覆诛爻呢?诛爻刚刚建立不久,殷顼不会傻到此时就对他出手,一阵的休养生息后随之而来便是再一次的杀戮。
可惜不行啊,他的释血还太小,现在远远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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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日冕楼中多了一双剔亮的眸子,隐约闪动着诡异的光泽。经由眼眸的高度判别,来人应是男子。
男人至绯瑾面前驻足,用那双闪着寒光的眸子搜索着绯瑾假眠的方向,他确定重楼的最高主事者一定暗藏在漆黑之中。男人眯起眼仔细辨别绯瑾的具体位置,但眼前除了黑依旧是黑,他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最终男人放弃了。
不清楚绯瑾真正的所在地,男人也不敢妄动一下,时间一久便逐渐焦虑起来。呼吸声愈来愈急促,跳动的心脏因紧张而收缩着。
今天他必须见到绯瑾,决不容许有半点差错。
若有似无地勾起嘴角,绯瑾侧躺在软榻之上合眼,不屑地与之回应。没耐心的人他向来不削与之为伍,这种人顶多做垫脚石。
急躁乃是兵家大忌啊!失去了冷静,注定一事无成。
时间过去良久,绯瑾始终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男人越发沉不住气,试探着开口问道,“在下有不明白之处,还望楼主解惑。”操着诚恳的语气,男人态度极好,成功掩去他的不耐。
回答他的是冗长的寂静。
得不到任何回应,男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阴鸷之色,双手握拳。心中怒火丛生,绯瑾不过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里的楼主,他的大哥已成功登基为帝,成为众生敬仰的景帝。而他——殷宴,堂堂世阳王。
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居然要向一个女人低头,偏偏绯瑾这女人还给脸不要脸,这怎能叫他不怨恨!
但——他也有他的忌惮,喜怒无常的绯瑾是他不能得罪的人,至少现在是如此。
在殷顼推翻敖氏的战役之中,绯瑾确是功不可没,在某种程度上,殷宴不得不承认绯瑾在战术方面着实有一套。
在绯瑾的授意下,殷顼将大军分成三部分,一部兵力北守泽湖旁的西涵、洛原一线,阻遏玄墨主要交通命脉,截断援军。东攻谷尧、成扈、矩延关、阙阳关一线,率先占领物资富饶之地。南下肴肃、仄京、奎尹一线,将大部分墨军围堵诛杀。
非但如此,当玄墨之都皇轩无法一举攻破,大军便采取了迂回战术,首先截断玄墨的经济命脉谷尧,大规模的侵城,其次掘了玄墨黄陵所在地涪陵,将皇冢连根拔起。最后,绯瑾亲自进入了皇城,毒杀兵部侍郎黄启与右相萧阜,造成恐慌。为了打击墨军气势,殷顼亦亲自率一干亲兵,将墨军将领避难在肴肃的家臣,连同刚满月的孙儿全部诛杀,前后总计一百五十七人。
攻城之时,殷宴亲眼领教了绯瑾利用人心的战术,利用一张薄薄的文书成功让相交二十余载的挚友反目厮杀。没有废一兵一卒便夺下一城池。那时绯瑾俯视着死不瞑目的二人笑道,人心是这世上最不真实的东西。
直到成功夺取皇城,殷宴也不清楚为何绯瑾当初会加入这战局。战事之中他们与绯瑾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盟友,绯瑾心情好的时候会指点一二,不悦之时甚至会拖他们的后腿。但这也无妨,如果绯瑾是在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呢?
只要稳住绯瑾,让她帮助他们攻下皇城,一切都好说。
胜利的果实是喜悦的,绯瑾没有从战胜后带走任何一样东西,这不寻常的举动令他们寝食难安,绯瑾知道太多不该流传于外人知晓的事情,当他们相同的目的逐渐产生分裂之时,绯瑾是断不能再留存在世上了。
就像是噩梦成真一般,在殷宴砍了敖慕桀一刀后,殷顼的长子殷修一偷偷将命悬一线的敖慕桀扔在了泽湖边。
殷顼知晓后勃然大怒,将殷修一压于大牢之后派精兵搜寻敖慕桀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岂料当精兵赶到时,得到的只有草坪上干涸的血污与死一般沉寂的泽湖。宛若仙境的泽湖教人弄成了死湖,如此胆大妄为不怕遭天谴的事情也只有绯瑾干得出。
这也就是今天殷宴会在重楼出现的原因。
他必须要确认敖慕桀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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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