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话 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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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话 暗流
释血不知道为何姚肃会轻易相信自己便是他失踪十五年的幺女，眼前突如其来的亲情，她感觉患得患失。说不激动是骗人的，对于一个拥有十二年空白时间的人来说，亲情是最适合填补这伤痕的良药。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姚肃唯有在释血面前才会露出慈爱的一面，他时常会抚着释血的头讲述过去十几年里发生的一切。
释血安静地听着并将其一一记下。
姚肃乃威震四方的镇远将军，同时掌管禁宫所有禁卫军，手中握有敕延二十万兵权。十几年前的姚肃时常奔走于军机要务之间，极少回家。十五年前，正值叛军作乱，身为镇远将军的姚肃亲自领兵上阵，一去九个月。故而错过幺女出生之日，爱女心切的姚肃在平定叛乱后速速回府，岂料在他踏入将军府邸的前一刻，姚夙雪即被人掳走，十五年来杳无音信。
柔弱的姚夫人哀痛不已，当即病倒，支撑不到三月便仙逝。
姚肃自责，为了国家他甚少顾及家人。幺女的被掳，爱妻的早逝，姚肃在爱妻灵位之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即便踏尽每一寸土地，势必将姚夙雪寻回！
十五年来，姚肃从未放弃。他时常随同长子姚青笙乔装改扮，游走于诸国之间。十五年的时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如今，一朝得偿所愿，姚肃终于寻回爱女，其内心的澎湃根本无法以言语来表达。他曾在菩萨面前许愿，他日一旦寻回爱女，他愿食素一年予以还愿。
姚肃曾询问释血这些年来去了何方，释血无言以对，十二岁之前她压根不记得，十二岁之后她身在重楼，却不得将其泄露。
见释血面有难色，姚肃不再过问，对他而言，女儿的回归便是最好的结果，其余之事他可以完全不理会。他甚至愿意不再追究是何人掳走夙雪，因为那贼人毕竟留夙雪一命。
将军府邸很大，其中居住着大大小小好几十口人。
姚肃一生只有一妻一妾，其妻早逝，如今只剩当日随姚夫人一起嫁入府中的陪嫁丫鬟锦娘这一妾室。姚肃曾明确告知锦娘，他的正妻位子永远属于姚夫人云宁一人。
姚夫人育有六子一女，锦娘则是二子一女。
由于姚肃爱妻甚，其孕育的子嗣连带受宠，相对于此，锦娘这房便显得凄凉，特别是其女如雪。
众人皆知姚将军府邸只有一名大小姐名夙雪，岂知姚夙雪还有一名与她同日出生，却早先一刻的姐姐，姚如雪。
只因姚夙雪的失踪掀起轩然大波，姚肃顾及不上同样刚出生的如雪便亲身寻人。这一忽略就忽略了长达十五年。生不逢时的姚如雪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如雪落地即消失，被人忽视足足十五年，或许如果她是姚夫人所出，命运又将是另一番风貌，事事难料，谁又知晓呢？
姚府除了姚肃这一支脉还有其弟姚兖一大家子。光是姚兖的妻妾就有七人之多，何况是他的子嗣。姚府人多嘴杂，对于释血这个突然冒出的大小姐谁也不愿承认。
姚兖不止一次向姚肃进言，指释血乃歹人所扮，每每都叫姚肃厉声喝退。姚肃曾信誓旦旦告诉姚兖，释血是他的女儿。姚兖向来惧怕姚肃，见姚肃板起脸也只能悻悻而归。
但这并不代表姚兖会心甘情愿承认释血的身份。庞大的姚府人声鼎沸，人本就只多不少。说姚兖不存私心是不可能的，姚肃常年征战沙场，指不定哪一天就战死。届时分家产之时，姚兖不希望多出一个人来分羹。
特别以姚肃心存对姚夙雪的愧疚，定会将很大一部分财产拨出去。在姚兖眼中，释血就是一个打着姚夙雪幌子实则来行骗之人。
入府不到三日，释血已大致明了，看似光鲜亮丽的表面，父慈子孝，长幼有序，谦卑恭谨，实则一个个包藏祸心，每个人在算计着别人的同时亦在被别人所算计。
这一切与重楼何其相似，重楼里所有的人都在明争暗斗，为的是引起绯瑾的注意，他们从来不在乎人的生死，每个人都想踩着他人的身体往上爬，只是碍于绯瑾的高压政策，没有一个人会将其摆在台面上。
绯瑾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造次，即便犯了丁点错误，绯瑾都会命人将其拖出去填谷。
而这也是重楼与姚府唯一的区别。
姚肃常年的外出，使府内之人胆子日益增大，明明是龌龊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会有人明着进行。说话夹棍带刺，举止目中无人。甚至连仆人都是一个个势利眼。
释血曾亲眼目睹仆人欺压到主子头上，只因那主子是姚兖最看不顺眼的小儿子，姚兖认为他没有野心，整日只埋头于书籍，所以从不管他的死活。有了姚兖当榜样，底下的人更是不将姚梓歆放在眼中，时常是冷言冷语，三餐也会按时送达，亏得姚梓歆好脾气也不计较，当然他也无法计较，一个不得宠的人在硕大的府邸之中也只能缩在一角苟且偷生。
眼前真实上演的一幕幕是释血在重楼永远都见不到的，景孟铎曾说，她被他们保护得很好，有朝一日出了重楼这座鸟笼，又该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在这竞争中存活？
对姚梓歆所遭遇的一切，释血不予理会，她相信以她现在的地位，只要她一句话，那些下人定不敢再如此放肆。只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没有必要。她不会为了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而将自己陷于漩涡中。一旦她以姚夙雪的身份喝止下人，随之而来定会是些不堪入耳的嘲讽。那些人势必会讥讽她恃宠而骄，拿鸡毛当令箭。即便在暗地之中，她也不想过早为自己树敌。
是的，释血做好了打算，如今的她只能凭着一枚碎玉确认自己姚夙雪的身份，那她就只能以这个身份活下去，或许日后会发现一切只是误解，但毕竟不是现在。
想在姚府不受欺压的活下去就不能让自己心软，或许现在她是姚肃的爱女，可以活在他的羽翼之下，然而等有一天姚肃不在时，她该如何自持？步寂空曾教过她，对于凶狠之人，就要更甚他一筹，定要将他压下，不能示弱！
释血失笑，似乎以往师傅们教授她的东西在姚府都一一派上用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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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血居于弄雪阁，姚肃十五年前便为姚夙雪所建造的闺阁。弄雪阁四周植有大片大片的梅，与释血的喜好不谋而合。冬末，经受了风雪严寒的考验，梅花含苞待放，到了早春二月，大地尚未完全复苏，群梅却已冲寒怒放，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沁人心脾。
在梅树间，一条铺以花彦石的小路蜿蜒通向闺阁，闺阁是以白石砌造的，白石壁上爬满翠绿藤条，闺阁外围的曲廊围栏伴着海棠碧桃，镂花的窗子上棉纸相糊，像是一片片的雪花般，整间闺阁无一不是精心构筑，看得出建这闺阁之人的用心。
端坐在梳妆镜前，释血打量着自己，一身牙白丝衣，银丝绣以朵朵锦云遍布领口，袖口。质地轻薄柔软，穿在身上感觉不到其重量。镜中之人微微凝眉，乌黑长发疏以优雅的小姐头，上插一根玉质簪子。簪子垂下的银色流苏在她缓步间会“沙沙”作响。她的双颊抹了淡淡的胭脂，姚肃总说她气色不好，小脸总是惨白惨白。
为了不让姚肃忧心，释血干脆连唇膏都抹了，粉嫩红润的双唇眼下正紧抿着，释血一点都不喜欢女装扮相，女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副病怏怏好欺负的样子。
释血愤然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手背胡乱地抹去唇上的嫣红。
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随之而来是一声紧张的呼唤，“小姐！”
“小姐，你怎又将珠花取下？”
镜子中多了一个身着绿衣的小丫鬟，十五的年纪和释血一般大，稚嫩的容貌看上去却像十二岁，特别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释血曾在福安客栈一时好心替她解围，又被她粘上的绿儿。说起来释血也有点无奈，当日不理会绿儿的哀求就是不想和她又过多的牵扯，怎料绿儿会在与她分手之后卖身将军府，最后被安排到她的身边当贴身丫鬟，
造化弄人啊！
绿儿碎碎地咕哝着，手上没有停息，将释血拔下的簪子原封不动地插回她发间，“绿儿知小姐不爱装扮，但是也不能这样随意，若要被其它夫人小姐瞧见了，又该编排小姐的不是了。”
贵族家的小姐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去琴棋书画便是想尽一切方法装扮自己，又素来爱攀比，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当一身质朴的释血出现在她们面前是，一个个都不削地睨着释血，言语之间暗讽释血，诸如什么“夙雪妹妹已经贵为将军掌上明珠，怎能如此邋遢。”说得难听点就是嫌弃释血寒酸丢人。
释血通常都是一笑而过。然而时间久了自然也受不了，有次释血一火，唤来绿儿，将弄雪阁里所有上等的首饰朱钗都一一佩戴上，且花了一个极为妩媚的妆容，大摇大摆地自那些小姐面前走过，当下愣傻了一群人。
回来后，释血懊恼。这下真的过了火，她所谓的堂姐妹们定不会就此罢休。释血叹，她还是太不淡定了！
“小姐，先前翠儿来此说是表三小姐今晚安排了赏花宴，请小姐出席。”绿儿有些不安，稚嫩的脸上什么表情都藏不下，一瞧便是担心释血根本不会应有的进退礼仪。
释血没多大表情，许是已猜出其中一二，眉目一转，道，“翠儿，替我取来爹爹前些日子送来的白玉云龙转心牌，大哥送来的玛瑙透银珠……”释血洋洋洒洒地报了一堆首饰衣物的名称。她的爹和哥哥们有事没事总会抬来一箱箱的珠宝，像是欲把天底下最好的事物都摆在她眼前。
释血想明白了，无论她怎么躲避，她的堂姐妹们都不会简单地放过她。此外，既然上次已经震了她们一次，那干脆放手将全套都做齐。今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她可不想每天都有一拨人找麻烦。最好就是趁着齐聚一堂的机会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说起来她还真得感谢绯瑾，将大户人家该有的规矩该有的气魄都教授与她，否则她还真不晓得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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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凉风习习，正是赏花观月的大好日子，将军府的榕园之中，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带随风而起，飘荡出一丝丝的红波。小姐们陆续进入榕园，就连平日里甚少见到的少爷都一一亮相，一时之间榕园里欢声笑语不断，将军府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小姐少爷们都按照自己属哪一房分坐着，在座绝大多数人都是姚兖所出，姚肃那一房也只来了锦娘所出的二位少爷。换而言之，今日在座之人无一是和释血“一伙”的。
姚肃之子大多忙于公务，常年都不在府中，府中残留的也只有这些好逸恶劳的公子哥。
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姚兖长女姚泷面如芙蓉，肌肤赛雪，一举一动都透出无可言表的华贵娇媚之态，其乃姚兖的挚爱，亦是所有子女皆巴结的对象。赏花宴上因无长辈出席，姚泷故而位居高位。底下之人一一奉承。
“不知那小蹄子究竟是何等模样，竟能将伯父骗得如此彻底。”居右一小姐掩嘴笑着，言辞间尽是不屑。
“妹妹问得好，当日那小蹄子装模作样，真以为有华服穿身就是凤凰了，哼，连我们大姐一根头发都及不上！”居左另一小姐附和之余不忘阿谀奉承，只差没有吐唾沫星子以表其忠心。
“妹妹们，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准她真是我们的小堂妹呢！”姚泷含笑，微弯的眸子像猫儿一般慵懒。
“哼，她也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吗？”
“哎哟，那也说不准。”姚兖二子姚悟浅酌小酒笑道，“说不定风水轮流转，到时你恐怕要跟着小堂妹后面转悠。”
一语道破所有人心中顾忌，当下赏花宴上居然没有一人反驳。他们虽看不起释血，但谁也不确定释血是不是真的姚夙雪，这要是真的，他们现在又都得罪她了，日后日子怎么过？
但不乏心存侥幸之人，所想也不外乎两点。一，释血是假冒的，这容易对付。二，释血是真的姚夙雪，但这又如何，她们可以现在就给她来个下马威，叫她日后不敢再造次，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第二种想法，当一阵冷场过后，欢声笑语再度不绝于耳。
又过了一会儿的时间，众人见释血还没有到场，纷纷坐不住了，埋怨声一阵高过一阵，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小姐到。”
众人应声而去，当即傻眼。
尤其是姚泷，一整芙蓉面瞬间扭曲，在瞧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之际更是气得怒火中烧。
原因无他，今日，释血穿了一件与姚泷一模一样的裙衫，却比姚泷更为富贵，更为娇媚，更有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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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话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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