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录》巴巴罗萨

4、叁 红裳鸿觞

　　夕阳西下，园中的太阳花不知何时已经地下了头，霞光掠过桌面，不舍的在窗外停留，又是一天过去了。
　　“小白哥哥。”
　　正埋首苦读的白若南听到这略带凄怨的声音，心也揪了下，抱歉的回身张开双臂，把身后的七七拦在怀里。
　　“你明天还是没空的，对吗？”闻着七七身上淡淡的香气，恍惚了多时的心神终于安稳下来。他早知这次下山定不是什么轻松活。就连母亲去世，父亲都不肯把这个藏匿了几十年的儿子叫回来。若不是最近朝中红家势力已经膨胀到他快难以压制，他也是不肯轻易动用他这个棋子的。
　　对，没错，棋子而已。抱着七七的双臂又紧了紧。
　　“小白哥哥，你就这么忙吗？”看着白若南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摞的书，“这些都要看完吗？”
　　真不知道小白哥哥的阿爹怎么这么讨厌！小白哥哥刚回来就让他看书考什么功名，只要听到自己催小白哥哥陪她出去玩，脸色就凌厉的似想要杀了她。
　　“小白哥哥，我今天交了一个朋友哦！”想起今儿的事儿，七七的热情立刻被调了起来，大嘴巴便再也停不下来。
　　“她长的可漂亮了！嗯……比二嫂嫂还好看！”再好看也没有他的七七好看，白若南看着七七扬起的笑容，心里默默的念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然后呢？”只是这样看着而已，就觉得一切都云淡风轻了，棋子又如何？只当是还债，总有货银两讫的那天！
　　“我和她去西流湖抓鱼了！”七七兴奋的站了起来，“小白哥哥，你都没有看见，那鱼好漂亮好漂亮！”
　　“每一条都只有这么长！”七七比划着，“不对不对，是这么长！和阿娘的梭子一样！你猜猜它们都是什么颜色？”七七眼光一挑，波光流转。
　　看着七七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答案的样子，白若南配合的问道：“哦？什么颜色？”
　　“金色的！”七七得意的跳了下：“真的，不骗你！我还问茗乐，这鱼是不是金子喂的。被她笑话了好大一阵！”
　　“茗乐？”白若南问道：“就是你说的那个长的很漂亮的朋友？”
　　“嗯！”七七又坐回小白腿上，“我觉得他肯定和我一样是女扮男装的！他走在大街上，竟然有一个男的想调戏他！”
　　白若南一惊，盯着七七：“你有没有？”
　　还未说完，七七就抢了过去：“没有没有！我记得小白哥哥的交代，我没有打他！不过我差一点就忍不住了，没想到茗乐的武功也很好！三拳两脚就把那败类给打跑了！”七七暗暗吐了吐舌头，其实她都已经卷起袖子，就差出拳了。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吃亏！傻七七。”其实白若南安排的有两个家丁一直在暗中保护，但终究不是他亲眼盯着，心里还是担心。
　　七七抿抿嘴，刚要开口，眼神透过细窄的窗缝看到一个她最讨厌的人！
　　“大白来了！”七七站起来就往卧室跑，四下环顾，藏在桌下，精致华丽的云织桌布长垂地面，遮掩住七七的身躯。这边刚藏好，就听到叩门的声音。
　　白贺冽不待门内人的回话，推门进来。
　　白若南恭敬的对来人作揖：“父亲。”
　　“嗯！”白贺冽眼光凌厉的四周环顾了一下，看来那个野丫头已经不在了。
　　正值壮年的白贺冽，可他的事业权势却正处低谷。
　　白红两家的争斗从开国时就未停止过，也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他们的争斗就已经不再局限于商业和皇帝的后宫，朝政也渗入了他们的血液。
　　四年前皇帝封后，自己的女儿白黎只封了个贵妃，皇后竟是那无品无貌的红冉笑！
　　此事，他忍了，可没想到紧接着红冉轲竟然又获龙宠！前两年枢，衡之间大战，一向和衡联盟的玑，自然派兵相助，就这么一场战役，红冉轲竟从副官直接越到了右骑大将军！看着红家的风光无限，怎能让白贺冽咽下这口气！
　　“书看的如何？”白贺冽拿起桌上的《九章算术》随意挑了几个题，白若南对答如流。略显满意的点点头，“啪”的一声扔了一木跌在桌上，道：“这是你乡试通过的木牌，下个月的会试要拿上这个才能进考场。”
　　“不会被拆穿吗？”白若南拿起，左右翻看，上刻的是他的名字，还是梁城签发的。他根本没有参加过什么乡试，但若没有通过乡试是不能会试的，但若过了乡试，还要等三年才能会试。三年？他白若南等的起，可不见得白贺冽等的起！
　　“梁城大小官员都仰仗白家吃饭呢！”白贺冽轻蔑一哼，“此次会试的文卷我可以给你弄来，但术卷估计困难，你必须给我考过！”
　　“只剩不到两个月，该干什么你比谁都清楚！”白贺冽凛冽的盯了眼露出桌布外的一只绣花布鞋，狠狠的瞪了眼白若南，“今晚你要和我出去一趟，该认识一些需要认识的人了。”说完拂袖而走。
　　从桌下爬出来的七七对着白贺冽的背影一阵发泄，不一会进来一对侍女，把晚饭摆上了桌。七七想起今晚和茗乐约好要出去玩，立刻一声不吭猛往嘴里扒饭，把刚还想问的事儿也给忘记了。

　　华灯初上，七七就已经换好衣服沿墙角飞跃而出，小白哥哥是不许她晚上出去玩的，只好偷偷的跑了。
　　茗乐说西流湖最美的时候便是掌灯时分，每晚，湖中画船，光影摇曳，香袖歌舞，柳岸枝头，共饮明月。
　　他只是这么说了一下，就把七七的好奇心全部勾引出来，单单一个画船，就让她心痒痒不已。她看过那么多本小说，几乎本本都离不开歌女舞女，可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越往前走，人群越多起来，一阵凉爽的湖风吹开额前散发，看来就要到了！
　　“七七！”
　　七七回头，正是今天刚认识的茗乐。
　　其实七七猜的不错，茗乐也是一个女儿身，相较七七而言，茗乐这张面容更显阴柔娇小，吹弹可破的肌肤不是一个男儿该有的，所以尽管扮男装，但却总也不像。茗乐与七七年龄相仿，虽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但却极快就打成一片。
　　“七七，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茗乐皱皱眉，“花魁今晚不在！”说完小声嘀咕道：“真是的，我早该想到了，笨死我了！”
　　“茗乐，那花魁在哪？我们去找不就好了！”这次可是专门来看花魁的！
　　茗乐看着七七，叹口气道：“她在红府！”
　　“那走吧！”七七拉着茗乐的衣服：“红府怎么走？”
　　“你要去？”茗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七七，确定七七对暗闯红府一点胆怯害怕的心都没有后，就莫名大笑起来：“我就爱你这脾气！走就走！”
　　茗乐猜错，倒不是七七有多么勇武，而是这丫头压根不知道“红”这个姓氏代表了什么。
　　红府大门，人流攒动，赫大的喜绸把门匾缠绕的红光映天，“恭喜”之音不绝于耳。
　　“谁要结婚啊？”七七不解的看着茗乐。
　　“红家老头今天165岁大寿！”茗乐拉着七七往侧门方向走：“别左右乱看别说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咱们可以偷偷进去！”七七顺从的跟在茗乐身后，停在一堵高墙旁。
　　“从这儿翻过去就是花园，咱们坐树上看花魁！”说完茗乐一个飞跃就到了墙头，七七不甘示弱的也飞身而上。两人在一个视角极好的树上坐好，雀跃的看着下面的热闹。
　　此时花园正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丝竹宫商，绕梁不绝。斗大的“寿”字横立在主位后墙，满堂宾客渐渐就要坐满。
　　虽然红家只是一个商家，但谁人不知道玑国货产只有红，白二姓？连皇室也要敬畏三分，玑国的皇后之位，就如玑国的货产一样，不是姓白那就只能姓红！
　　况且今日红家正龙宠不断，出了一个红冉笑皇后，又出一个红冉轲将军！红家老头过大寿，谁敢不来？
　　扫看这满堂宾客，各个衣着华丽，都是名望贵族，政，商两界重要人物几乎无一缺席。
　　七七坐在树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惊！
　　“天呀！”差点叫出声，茗乐感觉出七七异样，随着七七视线看过去。
　　不禁感叹，好一个风韵俊朗的男儿！
　　“七七，你眼光真好！”茗乐压低声音，趴在七七耳边说道。
　　“是我小白哥哥，要是让他发现我偷跑出来，非得被他唠叨死！”
　　“不怕不怕！他看不到，告诉你哦，我干过好多次了，没有一次被发现！”茗乐得意的挑眉。
　　“这红家老头到底是个啥东西？竟然连鼻子长在头顶上的大白都来了！”七七厌恶的看着坐在白若南身边的白贺冽。
　　“你不知道？”茗乐惊奇的盯着七七：“你确定你是玑国人？”
　　俩人压低声音，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下面喧闹的的确没人注意到树上竟然还有两个看客。
　　七七越听越吃惊，她这才知道白红二家的宿怨，牵扯竟是如此多。
　　不知何时，宴会也已经开始了，红家大老爷说完客套话，这歌舞就上了，正是当今花魁傅若薇姑娘的独舞。
　　清远的笛声飘来，两人戛然止住了聊天，奇看向那曼肢柔逸的傅若薇。
　　一身红纱衣，这热情喧闹的颜色却让她穿出了淡然清雅之姿，手中一条红丝绸，上下飘舞，两头所系的铃铛随着舞姿，踏着舞点，发出清脆的铃音。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艳丽光润的脸上，更现得白肤盛雪，晶莹剔透。微闭双眼，红绸从眼前划过，如轻轻拍打沙滩的波浪，平和温柔。铃铛忽响，霎那间，双眼泫然睁开，一阵波光潋滟，如漩涡般，夺走了众人的呼吸。
　　巧笑盼间，她已舒展开身姿，如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上下翩飞，享受着人世的自由与欢娱，纵情酒乐之中，享遍人生之奢华。
　　鼓点猛然急进，随之旋转，红色波浪如昙花，迅速绽放，艳之极，美之极。直到此时，人们才发现傅若薇并未穿鞋，只见青葱般嫩滑的赤足上，竟也绑有叮叮作响的铃铛，旋转越来越快，铃声越来越急，如雨打芭蕉，如珠落玉盘……
　　众人皆被这曼妙的舞姿吸引而不能自拔，却硬是被插入了一句冷冷的嗓音。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