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录》巴巴罗萨

35、叁拾肆 岑寂葬礼

　　淡淡摇摇头，脚步依然坚定。
　　白若南轻笑：“不可能。”
　　袁香淼一把拽住就要离开的人的衣袖：“我亲眼见到她马上要逃出来的时候，被烧毁的横梁掉下来砸中……”
　　“袁生。”
　　淡淡的语调中透出震破心魂的警告，袁香淼一点一点松开他的衣袖，慢慢抬起头，定定的望向他：“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你已经骗过了。”目光已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森冷的藐视，昂首走开。
　　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身影，心里痛的已喘不上气来，扶着身侧的雕花廊柱，缓缓坐下，她是骗了他没错，可七七是自愿嫁入皇宫的啊，都二十年了，他为何还是不肯原谅她？
　　身侧渐渐走近一个人影，袁香淼深吸口气，抬起头。姚谦飒一身官服静立在她身侧，默默望着白若南离去的一抹白衣，开口道：“我们都回不去了，二十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服！我们三人明明都只是小卒，为什么却因为一条楚河汉界，硬是分成了对立。这盘棋明明都已经下完？为何他还不自知？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已不知不觉浸湿衣衫。
　　“你难道不是吗？棋已下完，你为何还沉醉在你的角色里不自知？”
　　“我没有。”袁香淼泪落的更凶了，“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啊，不是演戏，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是真的。”
　　“走吧，皇上在等我们了。”姚谦飒转身离开。这盘棋里，她只是丧失了可以爱人的权利，而他呢？他丧失的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亲生哥哥啊。

　　白若南走的越来越快，脚下似要生风来，逃一般的离开这个桎梏的皇宫。
　　他不信，即使全天下都说七七已经死了，他依然不信，他不许家里人办丧事，更不许任何人提到七七离去这样的话语，坚信着七七没有死。
　　她是那么的依赖他，如果她死了，一定会进到他的梦里，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所以七七一定没有死，没有，绝对没有！
　　白若南一脚刚踏入白府大门，一侧的小厮赶紧说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必是又要跟他商讨给七七办丧事，白若南本不欲理会，小厮看他正欲离开，赶紧递上一件东西。
　　这是……
　　这是七七从不离身的神石！
　　白若南一把拽过来，疾步向向书房走去。

　　“这是你姐姐白黎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在南宫的废墟里找到的。”
　　虽然那挂绳已经被烧的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段，但他还是认了出来，因为那是他亲手给她编的，七七说她最喜欢黄色，于是那天他们一起到山里去采可以用来染色的花，可花没采到多少，她却被几只蜜蜂追的满山跑。
　　弹去绳子表面的焦灰，一节淡黄色漏了出来。
　　“因为护着她，我被蜜蜂叮到了，她那天愧疚极了，师娘要给我上药，她非要亲自来。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二哥吓唬她说，被蜜蜂叮到的人会变成傻子，她竟然被吓哭了，她就那样抱着我哭了，还是抱着我的背哭，她明明知道我的背上被叮的最多啊，那会儿她压的我快要痛死了，但还是没忍住把她推开。”
　　白贺冽看着他拿着那块石头，不停的说着他们的往事，未开口阻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次说这么多话来，只是那神情让人痛惜难抑。
　　七七的死，他多少也有责任，当初他明明知道七七和商凌夜之间的恩怨，却为了一己私利把七七送到了皇宫，他也曾怀疑过七七的死因，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愧疚是有的，但若时间倒转，他依然会这么做，这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那是七七第一次为我哭，我还记得她那时的样子，眼睛如刚刚破壳而出的夜明珠，晶莹剔透。鼻子和脸蛋像染了霞光一样，还挂着鼻涕，不用说，眼泪鼻涕肯定都蹭到了我背上，还记得她郑重的边哭边说，她要负责我一辈子。”
　　扑哧轻笑：“你说她多傻，她还说要负责我一辈子呢，她这个笨瓜脑袋，她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她怎么会知道呢？呵呵，可我却信了她的话，我更是可笑啊。”
　　紧紧握着那块石头，大笑着走出了书房，只是那笑声中的悲凉却让人无法抹去。
　　白贺冽缓缓走到门口，抬头仰望。
　　“吩咐下去，准备起丧。”

　　“白卿家找朕何事？”商凌夜站住脚步，看着上前拦住他的人，道。
　　“叩见皇上，卑职只是想知道纵火之人是否已经找到？”
　　“烛台起火，并非人为。”
　　“这不可能！”白若南忽然站直了身，“七七睡觉时是必须灭了灯的，亮着灯她无法睡着。”
　　商凌夜冷冷扫视过去，袖下的手不自然狠狠握紧。
　　白若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复又弯下身子：“臣罪该万死。”
　　“无妨，朕知道你们兄妹情深。南妃的死朕也很痛心。”
　　既然痛心为何还要在七七去世不到三个月就另娶新后？
　　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白若南的恨意更加深刻！
　　这就是七七心心念念爱的人，可他又回报给七七什么？
　　烛台起火？根本是无稽之谈！就算七七真忘了灭灯，可皇宫里其他人就都瞎了眼吗？直到火烧到通天红才有人看到吗？
　　商凌夜淡淡收回目光，抬头远视，大步离开。
　　怀疑又如何？
　　他是绝对不会把七七没死的事情告诉白若南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商凌夜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底一直排斥着白若南找到七七。
　　如果他找到了七七，他们一定会……
　　再一次狠狠握紧手心，强迫自己不要往下想，白若南不可能找到七七的，所以，不会有那么多“如果”存在！
　　可是就算他找到了，又关他什么事儿？
　　是啊，关他什么事儿？
　　深深吐出口气。
　　想这么多干吗？他做事还要有什么理由吗？

　　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若南，停下脚步，唤道：“白爱卿。”
　　白若南走上前。
　　“南疆经过白爱卿苦心二十年的管制，形势已经大为好转。朕想让白爱卿回到京都继续帮朕，官至吏部尚书，白爱卿意下如何？” “臣谢皇恩。”跪下叩头道。
　　“今儿护国大将军奏折上有关衡国战乱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跟朕到御书房来。”
　　商凌夜回首继续迈步离去，嘴角浮出一个小小的弯度。
　　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机会有“如果”这种东西出现。

　　当年叱诧七域的双壁公子之一玉博清，自从他登基后，衡国实力逐渐恢复，可就在快要接近顶峰的时候，整个人像突然变了一般，骄奢荒淫无度，整个衡国又一度沦为当初刚刚推翻女皇时的景象，没想到最近竟到了人民揭竿举旗的地步。
　　衡国的战火已多多少少波及到了玑国边界，为了谨防战事突变，护国大将军上书要朝廷派一力将驻守西南。
　　但这本已敲定的力将人选，商凌夜又反悔了。
　　白若南走进御书房，毫不意外的看到袁香淼和姚谦飒已站立在侧。
　　“驻守西南的大将可有人选？”商凌夜坐定后问道。
　　袁香淼诧异的回望了一眼白若南，不是已经定了吗？
　　“臣有一人选。”
　　只片刻，姚谦飒便已经读懂他话中的意思，上前：“当今卞城太守，文玄曜。”
　　商凌夜也记得这个人，文老丞相的孙子，才华横溢，武功也是相当了得，二十年前那次治水成功后自愿留在了卞城，想想的确不失是一个上好的人选。
　　白若南从袁香淼那诧异一眼中已经得知，原本这人选是他定没错，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商凌夜突然改了主意。

　　次日早朝，商凌夜宣布的两件事情无一不引起了轰动，只是众人只敢腹议而已。
　　白若南连跳三级直任吏部尚书！
　　这定是皇帝因为他妹妹被烧死在宫中心感愧疚才这么做的，这白若南真是享了死人的阴福啊！
　　而这文玄曜则更是连跳四级，从一个小城的太守成了封疆大吏。

　　一切就在众人的非议中度过，白若南接过官印，又一次回到务政阁，看着往日的同僚现却成了他的下属，至今仍是无法理解，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过去了，却总也忆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