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三十八章 完整 ...

  •   让你所做的一切都在爱中完成。(Do everything in love)——哥多林前书16: 14
      【卡莱尔视角】
      卡莱尔不能相信他正看着那个令他在过去一年中都魂牵梦绕的女人正站在过道上从教堂的另一端朝着他微笑。
      他在来时已经见过,甚至已经用手不经意扫过埃斯梅的白色婚纱。但当她捧着花束站在教堂的高高的穹顶之下,她的气味混着花朵的香气袅袅地覆盖上他的脸时。卡莱尔还是不自觉地因惊讶微微张开了嘴。
      像是卡莱尔所做过的最真实,也是最甜蜜的梦。他正站在天堂的门前,全身洁白的天使向他靠近,朝他伸出手。乌云中有一丝最微弱的光从教堂东侧祭坛上的小窗里洒进,铺洒在教堂灰色大理石地板上,让它们因此反射出一层柔和的、人类所难以看出的白色。
      卡莱尔看着天使埃斯梅迈上那闪着微光的道路,向他走来。她奶油白色的鞋子随着她的步子时不时羞涩地从她的裙下探出头。她的鞋跟平稳而轻柔地敲击着大理石地面,步与步之间间隔了精确的时间和距离,单是那简单的敲击声便胜过教堂先前所吟唱的所有赞美诗。
      有一丝光从埃斯梅身后巨大的彩色窗户中透进,在她白色裙子边缘投射上朦胧彩色影子,让卡莱尔又觉得这个天使宛如在清透的五彩斑斓的水中漂浮。
      埃斯梅的头纱长长地拖在身后,擦过地面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响,让卡莱尔突然想到埃斯梅躲藏在树枝顶端摇动树叶的声音。她头纱下的头发从两侧精致地编起然后连同剩下的头发在脑后挽成松松的发髻,少见地露出了她平日里经常藏在头卷之下的洁白如瓷的脖颈。
      埃斯梅手中花束垂下的长飘带随着她的走动而飘动,擦过她裙子最外侧的薄纱布料,没有风却在她的腿外侧缱绻着翻动。
      卡莱尔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站在一起,想要称她为妻子。但那条通向神坛的路似乎太长,埃斯梅似乎花了太多时间在上面走着。卡莱尔觉得埃斯梅像是看出了他的焦急,朝他温暖地微笑着,明晃晃的,成为了阴天教堂里最灿烂的太阳。
      五十一秒,埃斯梅终于站在了他的身边,他说不清自己是等待了近三百年还是十年还是一年。
      “诸位,我们在上帝的见证下聚集在这里,在这个会众面前,让这位男士和这位女士缔结神圣的婚姻……”
      在神父布道的同时,卡莱尔也在心里祈祷着,为了上帝将埃斯梅带给他,为了他的罪,为了他与埃斯梅的未来。他发现他有如此多的事情,想要向上帝祈求。卡莱尔发现当他拥有的越多,他为失去它们越感到害怕,他越依赖于上帝;他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贪心的罪过。
      “我愿意。”卡莱尔没有预料到平日里柔声的埃斯梅说出这句话的音量。带着毫不犹豫的坚定,埃斯梅的声音宛如天堂的琼浆一滴滴落下,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体上和他们所站立的大理石板上,然后开出明艳的白色花朵。卡莱尔能听出埃斯梅爱他,听出她从未动摇过对他的爱,她会确保让他永远记得这一点,并坚决地又执着地对全世界声明。
      “我,卡莱尔” 卡莱尔能看见在人类鲜血气味面前埃斯梅的眼神又变得些许迷离,她平静的胸膛告诉他她在说完“愿意”之后又屏住了呼吸。他拉起埃斯梅的右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提醒她,又朝她眨了眨眼睛。
      埃斯梅看着他重新露出了笑容,她大大的深金色眼睛在深褐色的厚密睫毛下朝着他一开一合,里面的光芒就仿佛热得要将他整个身体融化。
      怕错过埃斯梅一分一毫的美貌,她每一秒的表情,甚至在佩戴戒指时卡莱尔的目光都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想要在他的余生中回忆起埃斯梅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刻时不忽视分毫细节。
      当卡莱尔摸索着将戒指推入埃斯梅的倒数第二根指头,他注意到埃斯梅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戒指有惊人的重量。她垂眼瞥了一眼又快速抬起,朝他羞涩地笑着。卡莱尔的腹部突然流过一阵无法抑制的暖流,他想要兴奋地大叫。
      埃斯梅轻轻拉过他的手分开他的指缝,或许是太过渴望,卡莱尔有一种她要伸手握住他的手的错觉。他伸直手指,强迫自己不去急切地抓握住她的。
      直到埃斯梅将那浅金色的光滑指环套上他的无名指推向根部,卡莱尔才明白方才埃斯梅为何颤抖。如同奇妙的化学反应,那戒指原有的冰凉和轻盈在接触到他裸露皮肤的那一瞬间变得沉重和灼热。他猜想是否是上帝刚用神迹将他们享有的爱与承诺化作无形,缠绕在他们的戒指上。
      “上帝结合在一起的人,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神父用丝带将他们的右手捆绑在一起,她终于是他的,即使时间都无法将他们分开……卡莱尔和埃斯梅,已同意共同缔结神圣的婚姻……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宣布他们结为夫妻……父神、子神、圣灵神,赐福、保护、保守你们。耶和华必以慈爱眷顾你;也要叫你们充满一切属灵的祝福和恩典,叫你们今生同得永生,也叫你们在来世得永生。阿们。”
      当“永远”具有真实的含义时,卡莱尔无法想象一个比它还要更加浪漫而忠诚的词汇,他也无法想象剩余的“永远”不与那个他爱的人度过。
      仪式结束,卡莱尔急切地拉起爱人的手,领她在登记簿上签上名字,为他们神圣的关系在上帝面前盖上最后有效章。看到埃斯梅整齐而圆润的签名,卡莱尔在最后一刻试图挽救自己糟糕的书法,但他的心思却被埃斯梅拿过钢笔的纤细手指吸引。他的思绪飘荡向他们即将度过的永恒,以及在那无尽的时间中,那手指将又怎么样去抚摸他,支持他,关爱他。待他回过神来,他的名字超出了线格,倾斜着偏向埃斯梅的。
      他端详了几秒,觉得那签名反倒完美。
      [他的“妻子”]
      单想到这个词便让卡莱尔狂喜得无法呼吸。
      他终于无法抑制在他心头沸腾的情绪,几乎等不及与神父寒暄道别,他拉起埃斯梅向着教堂门外走去。他不知道他想要带着她去哪里,他只想带着她一直朝着远处走下去,穿过被风吹皱的湖,穿过覆盖着雪的森林,一直走到遥远的金色天际线尽头。
      没来得及带埃斯梅走向远处,在教堂的楼梯下,他的妻子拉住了他,跳进他的怀中。
      他们在过去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短暂分别后在家门的拥抱都像是别离许久或即将分开,埃斯梅总是蓄足了力气跑向他,扑进他的手臂中,几乎要撞碎他的心。
      卡莱尔想到埃斯梅,想到那个他终于能称为妻子的女人在过去的十年中就期待着这样抱住他,在过去那一年中勇敢地接近他,卡莱尔不知道怎么亲吻她,怎么去抚摸她和安慰她才能缓解自己曾经离开她的愧疚、他对她感情的迟钝。他还在学习,甚至学着习惯拥有他所不敢奢求的来自她的爱。
      “我爱你。”卡莱尔热烈地亲吻埃斯梅,他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永恒应该开始于这三个字。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腰,将她贴上他的胸膛。他想要她知道他多么想要珍惜她,多么想要保护她。
      埃斯梅咯咯笑着,耳边一小缕调皮的头发挑逗他的太阳穴。
      像个孩子骄傲地展示自己最珍贵的宝藏,卡莱尔不由得把埃斯梅举起,兴奋地大笑着抱着她旋转。
      埃斯梅的头纱在旋转时被风吹起又落下,将他们两人包裹进纯洁又私密的空间。卡莱尔所能看见的只有她笑着的眼和嘴角。
      “我们结婚了。”卡莱尔没有害怕自己在埃斯梅耳边呢喃会被教堂突然响起的钟声击散。
      * * *
      在爱德华将车停稳之前,卡莱尔便已经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他的计划。不像他脱口而出的表白,不像他突如其然的求婚,他想要带之后的每个瞬间都完美无缺。埃斯梅值得在计划之中的浪漫。
      “埃斯梅。”卡莱尔轻声去唤他的妻子,走下车绕到她的那一侧为她打开门。
      卡莱尔突然意识到,他曾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那些生命的关键时刻全都巧妙地沉默;他转变埃斯梅将她带回,他无意识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情,像是失足踩上命运之轮,又无比侥幸地被带到了天堂。比起他的理性的思虑,他的心或是上帝原来早已熟知他将要踏上的路。
      埃斯梅笑着,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卡莱尔伸出手。
      没有去拉她的手,卡莱尔上身钻进车中,用胳膊托起她的腰与腿,将她紧紧地抱进臂弯中从车内带出,小心不被她的头纱绊倒。
      卡莱尔为埃斯梅脸上没有预见的惊喜表情而洋洋得意。在他怀中,她的手还羞涩地放在她身前,直到卡莱尔调整环在她腰部的左手的动作让她更舒服地倚靠在他胸膛,埃斯梅才终于将手臂松松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埃斯梅的上身带着温暖的春天花朵的气息,在飘着雪的夜晚轻柔地向他覆盖上来。与他相比,她如此娇小,以至于几乎能完全被包裹进他的胸前,让他害怕稍有用力地触碰她会在她身体上留下伤痕;她如此柔软,像存在掌心的一捧水,刚从天上掉下的一朵云,以至于离开她的皮肤他的手掌会感到钝痛。
      在卡莱尔的鞋子敲响门廊第一级台阶的那一刹那,卡莱尔猛然想到自己将抱着埃斯梅走上室内的楼梯,踩过厚重的深紫色地毯,路过第七级那总是嘎吱作响的台阶,最终推开他们都没有长时间停留过的陌生卧室,缓慢而诡诈的压力开始啮咬他的心脏。
      卡莱尔渴望了这一天太久,渴望了埃斯梅太久,但当他真的站在房子深褐色的门前,怀抱着他的新娘,他绝望地意识到他先前短时间内设想出的所谓“计划”,是如此天真和脱离现实。站在门外,卡莱尔发觉自己依旧是中午离开房子去往教堂前那个单纯,青涩、不解风情、第一次陷入爱情的二十三岁年轻男人,被严厉清教牧师养大的儿子。像是他被要求阅读一本他读不懂语言的书籍,还要掩饰自己的无知。
      卡莱尔回头想去寻求爱德华的支持,却只捕捉到了离去汽车中那身穿黑色西装的红发男孩在后视镜中咧着嘴的笑容以及笼罩在车前和他们头顶上那一片飘着雪的深灰黑色天空。让他忽然想起他从未意识到他们选择了在一年中夜晚最长的一天结婚。
      已经降临的漫长的黑夜和在它温柔遮掩下即将发生的事情让卡莱尔的脸颊燃烧。即使有黑夜的掩护,卡莱尔也羞于去想他们将如何裸露着躺在床上,肌肤相亲;他们将如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接触对方,表达爱意。过于强烈的期盼最终带来刺痛。
      卡莱尔犹豫是否应该在走进房子内后就把埃斯梅放下来,让她决定何时走上楼梯。
      但至少,他必须抱着他的新娘,走进那栋他们称之为家的建筑。
      卡莱尔迈进房子,微微转身关上前门,打开灯,有几片雪花趁势钻进门缝,在木地板融化成了闪着黄色灯光的晶莹水珠。
      “抱着新娘跨过门槛?”埃斯梅伏在他耳边小声问。她的声音略有颤抖,但卡莱尔依旧能感觉到她的芳香随着她的轻笑喷洒在他的脖子上。
      “为了我迷信的妻子。”卡莱尔低头用他的鼻子去蹭埃斯梅的,引得她因发痒而在他怀里扭动。
      “星期一招财,星期二健康,星期三最好,星期四好坏交叉,星期五易失败,星期六日毫无运气。今天是星期三,我们攒够了所有的好运。”埃斯梅亲吻他的脸颊, “我爱你。”她的唇最终缓慢而腼腆地覆盖上了他的。
      在卡莱尔的不舍中,埃斯梅将唇缓缓拉远,她笑着看着他,眯起的金色的圆眼睛,上扬的完美嘴角,微露着的几颗珍珠般的小牙齿,外侧稍不对称的酒窝处的迷人凹陷,让卡莱尔膝盖软瘫。
      [上帝啊,她为什么能这样笑?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爱笑?],怀中埃斯梅光彩照人的美让他窒息。
      卡莱尔伸出舌头快速地轻舔了还残存在他唇上的埃斯梅的味道,那是她成为他妻子之后的第二个吻,比起教堂外的兴奋和热烈,这个吻悠长而温暖。想到未来将会和埃斯梅有无数个吻,每一个吻都不会相同,但每个都将饱含她对他的爱,对他无尽的承诺和包容。
      他想要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以所有他能想到的方式,在这个已经到来的夜晚。
      卡莱尔先前思索的问题有了答案,他想要直接抱着埃斯梅走去卧室。他知道在那一团怀疑与生疏之外,他唯一从未犹豫过的是自己对她的爱,而她也对他抱有相同的感情。他会照顾好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埃斯梅你是否想……”在迈上第一级台阶前,卡莱尔的理智拉动他停下去询问怀里妻子的意愿。但“去卧室”那几个词在他的极度的羞涩中卡在了他的喉咙,“你是否愿意接受我做你的丈夫。”卡莱尔低声绝望地在埃斯梅耳边呢喃,他们不久前在教堂中曾说过同样的话语,但这句话却充满完全不同的含义,他祈祷埃斯梅能够明白,“让我爱你。”他亲吻她的额头。
      “卡莱尔。”没有说‘愿意’也没有点头,埃斯梅柔声说出了他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平缓而清晰。卡莱尔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干渴着,直到听见埃斯梅叫他的名字,宛如温热的血液冲进他的喉咙。
      他顺着她的声线抬起头,最终在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深处中找到了确定的答案。
      卡莱尔带着埃斯梅迈上了第一级楼梯,厚重的地毯在他的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想到他们旅程的终点,想到那个充满了金色、深褐色和绿色的房间,卡莱尔的腹股沟流过一阵暖流。
      然后他迈上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怀里的埃斯梅只是安静地凝视着他,偶尔从她微张的双唇中吐出些许气息。
      卡莱尔的目光向右瞥见了埃斯梅身上的婚纱裙,他从未发觉那简单的两层布料多么纤薄和柔软,它柔顺地垂向地面,无辜地显露了它主人胸脯和大腿的轮廓,他的下腹重重地搅动了一下,引他吞咽了一口毒液。卡莱尔内心里有狂野的欲望叫嚣着催促,诱惑他在楼梯上就褪去她的衣物,看她的胴体在那深紫色的地毯的衬托下有多么香艳和华丽。
      埃斯梅在他怀里动了动,微微地重心转移,她的腘窝轻轻挤压了他的手臂又放开,那柔软让卡莱尔回过神来。他羞愧地看向前方,不敢去看她的身体,也不敢面对她的眼睛。
      站在楼梯转弯处的彩色玻璃下,卡莱尔能听见冬日冷风卷起一小块石头撞击在玻璃窗上,一年前将埃斯梅带回家的记忆再一次不适地入侵了本应充斥着欢喜的心。在那个夜晚,他以同样的方式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血还在从他的指缝间滴下,她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他害怕得不敢呼吸,生怕他的一举一动招来死神,像狂风卷起枯叶一般将她带走。
      从那以后,失去埃斯梅成了卡莱尔无法控制的梦魇,听不见她的声音,闻不到她的味道,甚至当她嬉笑着躲藏进他头顶的树叶中失去踪影,他都感到惊慌。有时,越在他感到幸福的时刻那突然闯入的可怖记忆带来的恐惧则变得越强烈。
      像是他的胳膊没有一直支撑着埃斯梅的身体,像是埃斯梅没有一直靠在他的胸前呼吸,卡莱尔急切地低头去看埃斯梅的脸,去检查她还在他怀中毫发无伤。
      接触到他的目光,埃斯梅又羞赧地笑了,伸出左手抚摸他的脸颊。驱散了他背后的几分寒意。他低头亲吻她的唇,似乎只有那样他才能确认面前的她不是一场幻梦。
      在亲吻埃斯梅时,卡莱尔没有停下。他转身迈上第二段楼梯,在他次次落步的轻微震颤中,埃斯梅柔软的唇瓣随之轻撞向他的;让他想到在乌云下抬起头,碰巧有一滴从云中落下的水珠砸向它的唇又在接触到的那一刻化为流淌的温柔。
      埃斯梅的舌尖羞涩地扫过他的下唇,又收回。那一道又凉又灼热的痕迹,让卡莱尔禁不住稍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他听见埃斯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他最终站在了那扇木门前,如同刚攀登了一座山般不规则地喘吸着,侧身用肩膀推开了它。
      厚重云层的过滤掉了月亮的光芒,即使敞开着窗帘,未开灯的卧室一片黑暗,只有走廊的壁灯从门外透进,在进门处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条橙色的痕迹,如同埃斯梅油画铺完底色画上的第一笔,对比强烈。
      尽管他们的吸血鬼眼睛依旧能毫无困难地看清壁纸上的花纹,最靠里衣柜门上那一小道不起眼的裂痕,床下地毯的一处开线,但那黑暗为卡莱尔的羞涩提供了一层心灵的遮罩,他庆幸窗外没有月亮。
      卡莱尔又向里走了几步,将他的妻子从怀中放下,伸手扶她站稳。一旦接触到她胳膊,卡莱尔上瘾的手便无法控制地顺着她的肘部向上,隔着薄纱制成的袖子和其上粗糙的蕾丝花图样轻轻抚摸她的上臂。
      埃斯梅顺从的小手折叠在卡莱尔胸前,那在他心头施加的轻微压力让卡莱尔疯狂,他低头用他的唇紧紧地抓住埃斯梅的,品尝到她丰满而柔软的唇只能让他更加饥渴,他不由得将手紧紧地按压在她脊背处的曲线将她拉得更近。
      不待卡莱尔伸出舌头轻叩她的唇间和牙齿乞求进入,他却感到埃斯梅的手指轻推了他的胸膛。他迅速放开了她惊慌地回忆他是否做错了什么。
      在卡莱尔想要开口问埃斯梅是否想要停止一切之前,埃斯梅轻声问他,“你介意我们点些蜡烛吗?”她垂眼看着地板。卡莱尔突然想起夏天在他办公室的夜晚,刚走进的埃斯梅也要求点亮蜡烛;想起在那晚她不经意地承认她害怕,又快速掩饰改口称黑夜让她不安;想起那个雷雨天断电后埃斯梅躺在地板上不敢动弹。
      卡莱尔倏然明白了埃斯梅恐惧的诱因,她不是畏惧黑暗,她只是惧怕和另一个男人共同身处于其中。卡莱尔知道那不是埃斯梅的错,但想到埃斯梅依旧不自觉地害怕他,他心的破碎了。
      无力、挫败与后悔席卷上来,将他拖入深黑色的海浪深处让他缓慢窒息。无论怎样做,他似乎都无法修补埃斯梅心头被那恶魔撕开的大洞。无论多么小心,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在无意间让她难过。
      他的埃斯梅,他纯洁善良的埃斯梅,怎么还是伤痕累累?
      “当然不,我去点起壁炉。”卡莱尔转身,不想让埃斯梅看到他受伤的神情。他对自己未能彻底获得埃斯梅的信任感到自责和无力,又扭动着燃烧成对于埃斯梅暴虐前夫的怒火,卡莱尔强迫他自己冷静在壁炉前跪下,但他依旧用了不必要的力道掰断木块。
      在卡莱尔擦亮火柴以前,卧室的一角已经亮起了跳动的微弱的橙红色光团,飘渺的烧焦气味钻入他的鼻孔。
      下一秒卡莱尔听到埃斯梅突然紧张的吸气声,他扔下火柴闪到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
      “只是蜡油不小心滴了上去。”埃斯梅皱着眉头摸了摸食指外侧。
      尽管知道一滴滚烫的蜡油无法伤害他们坚不可摧的皮肤,但当与火相关的意外发生在埃斯梅身上,卡莱尔的心脏重重地震颤了一下,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
      “我们不是一定要在今晚做这个。” 卡莱尔轻抚她被蜡油烫到的地方,然后拉起她的手在那处留下一个吻。埃斯梅的恐惧和紧张在过去短短几分钟内暴露无遗,他不想看着埃斯梅强迫自己选择亲密。
      “但是我想。我想在今晚。”埃斯梅小声说着,顺势拉动握着他的手,让卡莱尔靠近他,仰起头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我爱你。”她抵着他的唇低语。
      卡莱尔先前的伤心与恼火褪去。她爱他,她的恐惧与她对他的忠诚与爱没有丝毫关系。他用拇指爱怜地摩挲她的唇,暗自告诫自己要越发小心。
      “壁炉。”当埃斯梅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卡莱尔才想起那未被点燃的炉火。
      在他转身走回壁炉前捡起火柴时,卡莱尔意外地查觉身后又燃起一处新生的光亮。埃斯梅将煤油灯放在了另一个墙角的矮柜上。
      连同壁炉上燃起的火焰,整个卧室的每个角落瞬间笼罩在了橙黄色的光芒之中,黑暗褪去,家具的颜色开始显露,壁纸上的金色图样,黄铜穿衣镜框,黑胡桃木的床架,他依旧不敢直视的祖母绿的丝绸床单,跟随明明灭灭的壁炉火与烛光闪烁。卡莱尔曾经企图依赖的黑夜作为羞耻的遮蔽布被彻底拉开,火辣辣的热量爬上了他的脸颊。
      见埃斯梅放下右侧窗帘,卡莱尔学着她将左侧的窗帘放下,将还在飘下的雪和凛冽的冬天气味全部阻挡在厚重的窗帘之外。他们的影子映在浅奶油黄的窗帘上,一个静止,一个害羞地后退,同样在不均匀的烛光中摇动。
      那个害羞着后退的影子突然向静止的那个走了两步,伸出手拉住他的,将他引到窗下深绿色的天鹅绒双人沙发前。
      有几秒钟,卡莱尔错以为埃斯梅将要带着他走向窗户对面的四柱床,他紧张得双膝颤抖。当他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双人沙发时,才谨慎地轻轻叹出一口气。
      走向沙发的路程中,卡莱尔发觉在埃斯梅惊艳的容貌中,他竟没有仔细去注意她身穿婚纱的背影。她的乳白色的头纱在身后拖着,时而擦过她的裙边,轻轻波动宛如流动的银河。而当卡莱尔头一次注意到埃斯梅藏在如雾般的头纱和裙子薄纱下隐隐约约的肩颈和后背,当他看到稍宽松的裙子依旧被他的臀微微撑起,在走路时轻贴她的腿部,形成一道暗色的阴影时,那火辣辣的刺痒瞬间爬上他的耻骨。
      他没有办法将眼睛从她妻子的身上移开,
      埃斯梅转身,拉卡莱尔在沙发上坐下。他们中间相隔着一拳的距离,又回到他们未表白前的小心翼翼。无法触摸埃斯梅让卡莱尔感到绝望。他大着胆子轻拉埃斯梅的手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向她微微张开手臂。
      令他惊喜的是,埃斯梅怯生生地笑了,烛火映照的光点在她金色眼睛里颤巍巍地漂浮。她靠近上身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几秒后又挪动下身。随着沙发表面的一起一陷的重量转移,卡莱尔能感觉到埃斯梅的腿贴上了他。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当埃斯梅最终像小猫一样依附在他身旁时,卡莱尔的心因满足而膨胀,他伸出手臂揽住埃斯梅的腰。
      “我觉得紧张。距离我上一次……”埃斯梅低声承认,漫不经心地玩弄卡莱尔的左手,用头顶蹭了蹭卡莱尔的脸颊。
      “我也一样。”本想安慰她,卡莱尔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吐露出了心里的感受。“但我们不需要紧张,夫妻将之间的结合是纯洁、神圣和美好的。是充满爱和温柔的。”他微微侧脸隔着头纱亲吻埃斯梅的头发,私心补上不属于宗教文本的后半句。
      他不由得幻想,当他们最终将心与心、身体与身体相贴,那将是何等超越属灵之上的奇妙与圣洁。自那一瞬间,卡莱尔不再畏惧他将要向埃斯梅展示他的身体,因为丈夫的身体也属于他的妻子。*
      [只要她愿意观看]
      “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吗?”埃斯梅仰起头看着他。
      当她的大眼睛从睫毛下抬眼看着他时,那水盈盈的柔软和脆弱,让卡莱尔无法招架,“当然可以”,他吞咽了一口毒液,就算是埃斯梅要求他吐露自己全部的秘密,他也愿意。
      “你去舞会那天,我说我梦见了你。”
      “是的。”卡莱尔没有料想到埃斯梅会提起这个话题。他终于等到了那让费尽心思猜测了一晚的话迟来的答案。
      “在你离开有一段时间之后,我突然有天梦见你低头亲在了我的嘴唇上,只是短短的一秒,在嘴唇的正中心,然后我就惊醒了。”得知那当时未说完的话的重量,卡莱尔惊讶地吸气,止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感叹原来在那个夜晚埃斯梅也多么接近向他吐露全部的心声。想到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中曾有无数个时刻都在挑明心思的边缘徘徊,想到他们曾有可能避免那数个月的渴望、思索和犹豫,卡莱尔心中充满了甜蜜的酸涩。
      有一瞬间,卡莱尔陷入了短暂的自卑。想到埃斯梅在十年前就爱着他,而他却只有除了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隐晦的迷恋和偶尔的想念。他挣扎着提醒自己爱无法通过时间来衡量;他离开所亏欠下的,他将会用未来无尽的时间向她弥补。
      ######
      ######
      隔着吊带袜的朦胧,卡莱尔首次能将埃斯梅的脚握在他手中端详。那经常踩上他办公室木质地板,时而裸露着在奔跑时沾上泥土的脚,实则比他眼睛所见地要小,他轻易地能用手将它握住。她带着精致小指甲的脚趾从被撑开的袜子布料中透出,在他的注视中羞涩地扭动了一下。卡莱尔放下她的脚,轻抬另一侧的小腿,为她脱下第二只鞋子。
      “上一次你这样抓着我的腿时,是为我打石膏的时候。”埃斯梅轻声说,卡莱尔能感觉到同十年前不一样,这次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多么奇妙的命运。”卡莱尔轻叹,一棵树便能颠覆他的整个宇宙。“多么勇敢的女孩。”他想起那个女孩挂着泪还要同他讲话,还能笑。
      “我记得你当时的手很凉。”埃斯梅弯腰握住他的手。
      “现在呢?”卡莱尔将埃斯梅伸来的手包裹进掌心。
      “温暖。”那个词像蝴蝶一样扇动着翅膀,乘着埃斯梅唇间呼出的气息飞出,撞在卡莱尔心上。他们终于变得一样,一样的温度,一样坚不可摧的皮肤,一样的黄色眼睛;地域、年龄、社会,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他脱下自己的黑色皮鞋,将它们摆放在埃斯梅的白色鞋子旁边。
      埃斯梅拉着卡莱尔站起。脱掉鞋子的她瞬间显得更加娇小。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小心地拆下发饰和头纱,将他们叠放整齐放置在台面上。当发饰上的绿色宝石微微颤抖着刷过埃斯梅的指尖时卡莱尔再次吞咽了一口毒液。他脑中不由得去想埃斯梅的指尖将那祖母绿的床单攥进手心里的样子。
      “我能帮你吗?”卡莱尔走向埃斯梅背后。埃斯梅从镜中看着他轻轻点头。
      卡莱尔的手伸向埃斯梅的盘发。即使有发卡的固定,一些调皮的碎发还是不羁地从编发中钻出。他轻轻一呼吸,便吹动了它们。卡莱尔拆下埃斯梅左耳后的一根发卡,失去支撑的编发稍稍软瘫下来,他拆下靠后支撑它的第二根发卡,绕在埃斯梅脑袋左侧的编发蓬松地下垂,尾端还固定在脑后的盘发里。卡莱尔拆下右侧同样位置的发卡,有一缕头发散落,滑至她的脸颊。
      他寻见绕进盘发中白色丝带的末端,食指与拇指轻拽解开那结。埃斯梅的头发又松松地下沉了些许,贴上了她的后颈。
      卡莱尔能察觉到埃斯梅镜中凝视的目光,但他不敢抬头看她,生怕他的不留神,让他笨拙的手指缠进她的头发,把她拉痛。
      他插进手指将盘发慢慢分离,埃斯梅的头发光滑而柔软,还保留着从室外带回来的凉。他抽出丝带,获得自由的发卷倾泻在埃斯梅的后背。他伸出手指依次拉散两侧的编发,让所有的头发披散而下,用手指简单地理顺。
      当卡莱尔再次抬起头去看镜中散着发的妻子的模样,才意外地发现,过于激动,他忘记先摘下埃斯梅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他低头去看,那项链的扣子已经被淹没在了她焦糖色厚密的头发之下。
      卡莱尔深吸一口气,俯身将埃斯梅的头发拨开至脖子的一侧,她甜美的洋甘菊与牛奶气息直冲他的鼻腔。
      那是埃斯梅,他的埃斯梅,超越所有美好的埃斯梅。她正站在他面前,手掌小心翼翼的贴放在他脸颊上,仿佛他是最珍贵的易碎宝物。她正抬着头看他,眼睛里的溢出的爱慕和崇拜,让他心头发紧,喉咙作痛;他感到毒液在他的眼周积聚,几乎要从眼眶中流出。从前,他不知道一个人能这样去爱,他不知道他能被这样爱着。
      ######
      (23922)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