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一目千空

3、爱情主人公

　　郑遥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正好撞上乔娅朝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乱糟糟的头发和还未睁开的双眼显示着主人的疲倦，郑遥立马侧身避开乔娅，后者则是凭着直觉直奔卫生间，对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吐。
　　“笨蛋”闻声也凑了过来，蹲坐在卫生间门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乔娅。
　　郑遥上前，轻轻拍打着乔娅的背，给她顺气。
　　乔娅住进来后，生活习惯还算规律。没有夜夜笙歌的不良癖好，偶尔玩到很晚也是郑遥也能理解。她认为这是年轻人挥洒生命力的特权。
　　显然，这位女青年昨天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郑遥睡觉前只收到乔娅一条短信息：“抱歉，今晚会晚回，我会尽量小声点。”郑遥回复了个“注意安全”的时候刚好过来十二点。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我完全没听到。”
　　乔娅吐的差不多了，便扶着马桶边缘休息了一会儿，她看了郑遥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作闭目养神的姿态。
　　“可以给我杯水吗？”
　　嘶哑的声音埋藏住了平日里一贯的威风八面，这是乔娅难得露出的脆弱时刻。郑遥一只手扶着乔娅的臂弯，一只手抱着她的肩膀，“先起来，我们去餐厅。”乔娅配合着郑遥的动作，两人走向餐厅。乔娅落座后，郑遥给她倒了杯温水。
　　乔娅两只手捧着玻璃杯，慢慢地喝着。郑遥在厨房准备着两人的早饭。
　　“刚巧做了白粥，多少喝一点。”
　　“昨晚——哦不，准确说是今天早上六点，我到家的。一起玩的其中一个朋友也住这个小区，我搭了他的顺风车。”
　　“喝这么醉。”郑遥陈述道。
　　“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郑遥摇摇头：“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一点。”
　　乔娅吐吐舌头：“明明也不差几岁，你有时候却像长辈。”
　　郑遥瞥了乔娅一眼：“长辈看你夜不归宿，还又把头发染成了金色的话，此时大概气的七窍生烟，都不会让你进家门了吧。”
　　乔娅笑：“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老。”
　　郑遥没理她。
　　“说真的，”乔娅看着郑遥低着头喝粥的模样，“哪天有空的话，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玩玩放松下，两点一线的生活过惯了，你不乏味吗？”
　　“不乏味，规律生活让我很安心。”
　　“喂，郑遥，你真的没有四十岁？”见郑遥一记眼刀杀过来，乔娅连忙道：“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生活无聊。”
　　“蹦迪，喝酒，聚餐，对我来说也不能改变生活的绝大部分枯燥。”郑遥端起空碗，走向厨房，把自己的碗顺手洗了，“今天你出门吗？”
　　乔娅摆摆手。
　　“那今天家里卫生就拜托你了，”郑遥笑，“做家务也是锻炼的一种。年轻人，锻炼锻炼身体不算坏处。”
　　“知——道——啦。”乔娅拖着长长的嗓音，难得俏皮地回答道。

　　距离遇到楚弛扉，时间又过去了一周。这个人突如其来地空降到郑遥生活中，现在又如同掉进黑洞里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不是乔娅问起楚弛扉，郑遥都要以为，那天上午的见面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了。
　　可就算是幻觉，故事主人公也不应该是楚弛扉才对。
　　毕竟除了小时候那个暑假，之后郑遥和楚弛扉的见面已经谈不上热络。对于楚弛扉来说，也许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郑遥”的人，对于郑遥，那时的她则更关心楚弛扉的朋友。
　　四人合影中的另一个男生。
　　想来自从大学毕业后，郑遥就没怎么和以前的同学联络。之前冒着被母亲追着打的风险也要翻墙给朋友过生日的那段时光逐渐在记忆里蒙尘，郑遥都觉得那陌生到仿佛是另一个人的过去。
　　青春时期的浩荡与肆意，身边都有成群的好友作陪。几个脑袋围在一起，就能形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是十分的嚣张和十分的轻狂。
　　郑遥记得那是节自习课，没有老师的管束，整个教室里乱哄哄的。起初是几个人的七嘴八舌，到逐渐讨论声甚嚣尘上，这其中需要的时间可能都不到五分钟。
　　林越就坐在郑遥斜后方，给她递过去一张纸条。郑遥取笑她“有什么话不直说还这么拐弯抹角？”林越则语气急切道：“你看纸条上写的就是了，我不方便直接和你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明明大家都在说话。”郑遥心里想。她拿着纸条转过身，配合着林越营造的氛围，郑重其事地打开纸条。
　　“你觉得韩昭阳这个人怎么样？”
　　郑遥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林越的语气不是急切，而是害羞。
　　正所谓恼羞成怒，因为太过害羞了，林越都不知道怎么合理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对一个男生产生了想要继续了解的心思，这让她感到一阵激动，同时夹杂着一丝不安。老师和家长们灌输过的“早恋害人”的说法如雷贯耳，可自己内心却又压制不住那股好奇和心动。
　　所以林越需要和同龄人谈谈。
　　郑遥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不能说郑遥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才得以如此信任的。
　　林越觉得，郑遥就是郑遥，她不会做出嫉妒他人，打小报告这些令人厌恶的行为，同时，还会给自己很多建议。
　　郑遥有着超乎他们这个年纪的成熟，这让她是特别的。但不知道郑遥是刻意为之，还是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林越不在意这个，她如今只想听到别人对“那个男生”的看法。
　　林越觉得自己是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的。肯定“那个男生”就是肯定自己，她的心可能因此变得更加滚烫难安。
　　但或许，其实那个人非常糟糕，她需要第三者客观的分析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喜欢让林越觉得自己又自卑又高傲，也许对方没那么好呢？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就像解题一样，总怀疑自己的下一步是不是错了，又或者根本连思路都在走偏。
　　“如果，”林越盯着郑遥的侧脸，看着后者认真思考的模样，她心里想道，“郑遥说韩昭阳没那么好，那她就收回自己这份喜欢。”
　　林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赌注押在郑遥的话语上，但把责任推给另一个人，让林越觉得如释重负。
　　郑遥估计自己也不知道，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在其他人心中就是让天平失衡的另一个砝码。
　　郑遥在回复林越的那段时间里，仔细回忆了下对韩昭阳的印象。
　　个子平均水平，不高也不矮；成绩不错，数学课代表；长相，和电视上的明星完全不能比，但比班里大部分男生来说，应该还不错。至少皮肤白白的，看起来很干净......
　　总之，是个各方面都发挥正常的选手，于是郑遥在纸条上写：
　　“我和他不算熟，不过我觉得他还行吧。”
　　郑遥想了想，把“喜欢”二字划掉，这两个字还是太过刺眼，她改写道：“你觉得（喜欢）他哪里不错？”
　　郑遥一转头，林越便心照不宣的看了过来。郑遥把手中的“秘密谈话”递给了林越，并顺便朝教室另一角望去。
　　她看向韩昭阳所在的位置，在其他人都在趁机“作乱”聊天时，韩昭阳正低着头写黑板上布置的试卷。
　　“好学生。”
　　郑遥那会儿被各路言情荼毒的程度很深，心中的理想型都是那种混社会的不良少年。郑遥在大学的时候还能当作思想幼稚的笑料和别人谈起，但对于十四岁的郑遥，还是很羞于开口的。
　　十四岁的郑遥看不上“好学生”韩昭阳，她喜欢的是隔壁班那个转学生白棋安，他比她们大两岁，转校是因为被之前那所初中开除了，原因好像是打架。
　　白棋安学习成绩很差，没有因为转校而痛改前非。初一到隔壁班就迅速谈起了恋爱，上次还听说在球场上差点又和高年级的人打起来。
　　对了，白棋安打篮球的时候，最帅。
　　郑遥觉得那些堪称为“不良典范”的行为都是在为白棋安魅力添砖加瓦。她曾经拿看过的台湾偶像剧情节幻想过：白棋安骑着机车带着郑遥在马路上驰骋，引擎声刺破午夜。青春在喧嚣。
　　郑遥身处青春的年纪，便轻轻松松就给青春下了个定义，这其中夹杂了港式古惑仔的混乱和台湾偶像剧的浪漫，拼凑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爱情观。
　　纸条又被传了回来，林越那些回复郑遥草草的看了一眼，林越夸赞韩昭阳的形容词与自己想的如出一辙，最关键的部分被郑遥敏锐地捕捉到：“我觉得他其实也有点喜欢我。并且...他和我表白了。”
　　“表白”这个词在明亮的白纸上晃的郑遥眼晕。郑遥想起来，前些日子班里确实传过“韩昭阳喜欢林越”的“绯闻消息”。
　　女孩因为被爱而幻想爱情的故事吗？
　　郑遥嗤之以鼻，这种桥段她已经在书中看过了太多次。但她并不打算劝阻林越。毕竟林越看起来也是真的渴望恋爱。
　　“真的吗？你答应了没？”
　　适时的展现自己的八卦心来满足对方的虚荣，这是郑遥保持友谊的一种方式。即使她根本不关心韩昭阳和林越二人的感情心路历程，毕竟她当时恋爱的唯一标准只是白棋安。
　　“我在考虑。”
　　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郑遥心想。
　　“祝福你哦！要幸福！”
　　奇怪，自己是怎么在十四岁的年龄，就敢把幸福二字随意挂在嘴边了？
　　“嗯嗯！”林越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之后放学路上，林越又拉着郑遥窃窃私语了好久，基本上都是围绕韩昭阳的。韩昭阳是写信和她表白的，但当时她一点都没察觉到他喜欢她，最近她仔细观察过，发现韩昭阳这个人其实特别好......
　　吧啦吧啦吧啦，郑遥很想说，这世界上好人多了去了。但林越压根没给郑遥反驳发言的机会。
　　“嗯嗯，真的吗？哇！原来韩昭阳是这样的人，好闷骚哦...他还送你礼物了吗？”
　　只要配合着林越就好了，林越需要郑遥做的部分就是这个。
　　兴许是说太多而感到了疲倦，又或者恋爱中的人真诚地对这世界充满了爱意，林越眼神真挚地看着郑遥，问道：
　　“郑遥，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吗？”
　　难道你恋爱了，全世界都得陪着你恋爱吗？
　　郑遥心中大吼。
　　但她表面不动声色，脑中闪过了白棋安的脸，可她忍住了喊出对方名字的冲动。
　　“没有，真的没有。我觉得我目前认识的男生都不怎么样。哎！我就还是先好好学习吧。说不定上了高中，哦不，上了大学就能碰到喜欢的人了。”
　　林越点点头：“也是，不急于这一时。”
　　郑遥敢保证林越这句话绝对是敷衍，她根本就没在听。
　　“对了，韩昭阳下周生日，我不想单独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