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21、第二十一章

　　走进幸村府，幸村便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老夫人坐在大堂上脸气得铁青，丸井和切原跪在她面前，身上有鞭子抽过的痕迹。幸村暗暗吃了一惊，长到这么大，母亲从未打过他们三兄弟，个个都是宝贝得不得了，连走路都怕磕着他们。不二小姐站在老夫人身旁对幸村摇摇头，表示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一见幸村便又拉长了好几分脸，道：“市儿，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我去洽谈生意，刚回府。”幸村疑虑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两兄弟。
　　老夫人冷笑两声：“谈生意？那你这生意谈的怎样？是哪家的老板呀？”
　　幸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他去见不二的事。他道：“母亲，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多问。我去找不二不关二弟和三弟的事，您要罚就罚我一人。”
　　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跪下！”
　　幸村刚跪在地上，老夫人便拿着鞭子狠狠往他身上抽。幸村咬牙忍着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他越不出声，老夫人便越打得厉害。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让切原和丸井都听着发秫，这可比打他们的时候还要响亮啊。
　　二小姐终于看不下去，抢了老夫人手里的鞭子又扶了她坐下。老夫人喘着气道：“要是你再敢去找不二，我就死在你面前！”
　　幸村见母亲似乎也打累了，不想再打了，他便起身往门外走。
　　“逆子，你想去哪儿！”
　　幸村停下来：“母亲放心吧，我不会去找不二。”
　　夜里，二小姐翻了好几个箱子才翻出来不二老爷给她准备的金疮药，让幸村垮了衣衫坐在凳上自己为他上药。上药的时候比挨打的时候疼，可幸村拽紧了拳头就是不哼哼。二小姐以为幸村也许并不疼，便越发的加重手上的力度，直到幸村疼得差点晕死过去她才罢手。
　　“你就真的不准备再去找不二了？”
　　幸村默默穿上衣服。
　　二小姐搬了根凳子坐在幸村对面，向前探着身子道：“就算你不说话，我也还是知道其实你心里是很想去找不二的吧。”
　　幸村习惯性的笑道：“现在我是你夫君。”
　　“少来。”二小姐往后仰仰身子坐正：“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屁股一翘我便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你要是想去找不二，我倒是可以帮你。怎么样，我善良吧，体贴吧？你不用太感动。”
　　“你要怎么帮我？”
　　“你站起来。”二小姐也跟着一并起来，围了幸村顺着走了三圈，又逆着走了三圈，终于一拍手道：“我想起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
　　“易容！”
　　次日一早，二小姐便穿梭在整间屋子里忙得即欢乐又雀跃。小樱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惨不忍睹，便自动退出了房门外。几个时辰之后，二小姐终于心满意足地叫来小樱看看自己的成果如何。小樱进门一看，便愣了。
　　小樱的反应让二小姐很是满意，她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小樱，绝不会有人认出来吧。”
　　小樱木讷地叫了一声姑爷。貂蝉西施是谁，昭君贵妃又是谁，就算她们四人同时在这间屋子，也绝然没有这人好看。
　　幸村一看二人的反应，又想想二小姐从始至终一直都没让他睁开眼便觉得不对劲，再往铜镜一看，他脸立刻就绿了。挨个取下头上插的钗，换了自己的衣裳，又让小樱去打盆热水洗去脸上的胭脂。二小姐玩儿够了，知足了，这才拿出一套家丁的衣裳给幸村换了，退到几米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二小姐取了昨夜给幸村缝制的小钱袋，将盘缠转进里面递给幸村道：“如果你被老夫人撞见，下次我就把你装进麻袋运出去。”
　　“小助，我这一走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你要是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便改嫁给他吧。”
　　“既然我们已经成亲，那我是不会再嫁给其他人了。”
　　“可是我们成亲本来就是受父母之意。”
　　二小姐头一次温婉地笑起来：“可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嫁给你的。”
　　幸村难以形容的大吃一惊：“那你……为什么还要帮着我去找不二？”
　　“我只想你好。”
　　“你……你这样反而让我没办法走。”
　　“如果呢，你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对另一个不二周助好一点，不过要回来看我，记得带点好玩儿的。你给我带的东西越多，就证明你越爱他。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前段时间无聊我就去学了功夫，那师父说我太有天赋，已经所向无敌了，还叫我平时打架玩玩儿就行千万别动真格的。以后要是谁敢再来骗你幸村家的钱，我就一拳打得他满地都找不着牙。你放心，我也绝不会惹事，我保证，就算我无聊了我也决不男扮女装偷跑出去。不过我要是真偷跑出去了也不会再像年轻时一样被人拐骗了。我一身武艺难道还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有啊……”
　　“小姐……”
　　“我还没说完你别打岔。我说到哪儿了？哎呀都怪你！我想不起我说到哪儿了。”
　　幸村眨眨眼抓住二小姐的双肩：“小助我不走了。”
　　二小姐扭着身子挣扎出来，又往后退了几步：“不不不，你必须走。哦对了，还有啊，见到不二，就代我向他问好。”
　　“小助我、我真的不走了。”
　　“纯爷们儿，你能痛快点不，别跟大闺女似的口是心非。”二小姐拽过幸村的手将他推出了门外，舒了口气笑道：“再见。”
　　“……对不起。”
　　“市儿，你这是要出门？”老夫人竟突然出现幸村面前，吓得他一愣。
　　“母亲。”
　　“是要去找不二吧。好啊，你去吧，不过你得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母亲。”二小姐跨出门槛走过来扶着老夫人：“您已经知道当初绑架我的不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让精市去找他？”
　　老夫人冷冷一笑：“明明已经娶妻生子，却偏偏还要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市儿，为什么你竟然会和你爹一样！”
　　杏新给不二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不二穿在身上试了试，突然想起那日掉在地上的布片似乎与身上这衣裳的颜色料子不一样。再仔细想了想幸村穿的衣衫，他才惊觉他布片是幸村留下的。于是不二立刻奔向土灶，拿起一根树枝伸进灶里刨了刨，却只刨出一堆灰。那布应该已经烧成灰了吧，可是为什么幸村会留下布片？
　　“不二？”杏试着叫了一声。
　　不二回过神来立刻就笑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衣衫穿着合不合身。”
　　不二张开手臂低头看了看：“恩，很合身。你手艺不错，可以去做裁缝了。”
　　“你再试试我给你做的鞋合不合脚，我去做饭。”
　　屋子里不二常坐的那根板凳已经有些不稳当，不二坐上去刚换了一只鞋往后仰了仰，板凳没稳住他也没稳住便一起向后摔在地上，不二的后脑正巧撞在桌子棱角上。这一撞明明撞得不重，可不二还是觉得眼前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正在做饭的杏听见动静问了句怎么了，可却没人应，她便只好急急忙忙跑过来。不二倒在地上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杏在拍打他的脸，然后吃力的把他往什么地方拽，可是不二就是浑身无力也睁不开眼。杏着实再也拽不动不二，就只好将他躺平睡在地上。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慌慌张张跑到镇上请了郎中过来。
　　只是回来的时候不二已经醒了，空洞地望着屋外笑着。
　　杏快步小跑过去蹲在不二面前道：“你吓死我了，现在怎么样？我请来了郎中，让他给你看看。”
　　“是杏吧，我没事，只是眼睛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杏举起手在不二眼前晃了晃，不二的眼睛却还是空洞得吓人。
　　“你不用晃了，我确实看不见，不过还能感觉到有光。”
　　郎中道：“你把他扶在凳上坐着，我来看看。”
　　杏扶了不二起来，不二双手向前伸着，每走一步都要用脚试探一下，就连杏让他坐下，他也是先用手摸了摸凳子，这才坐下。
　　郎中放下药箱，撑开不二的眼皮看了看，道：“你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不二道：“先前摔了一跤，正好磕在桌上，醒来的时候便看不见了。”
　　“你磕到什么地方了？”
　　“后脑。”
　　郎中绕道不二身后，按着他头顶让他埋着头，这才又扒开他的头发，一处一处的看，脸色也越发的暗沉。看完之后郎中便又走回道原来的位置。不二伸手想梳理一下被郎中弄得颇有些乱的头发，却不想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头皮发麻。
　　郎中正色向不二问道：“你曾经被撞击过后脑？”
　　“嗯，三年前曾用后脑撞过地面。”
　　杏吃了一惊：“你用后脑撞过地面？！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二抿抿唇，才道：“都过了这么久，我已经忘了。”
　　“你双目失明也许和这两次撞击有关，而新伤正好在旧伤之上。我也只能给你开几味药每日服用，另外再熬些中药草敷在眼睛上。希望这样能治好你的眼睛。”
　　“谢谢郎中，我送您吧，也好去您药铺拿药。”
　　“也好。公子你要注意休息。”
　　不二点点头：“我会的。”
　　杏随郎中回到镇上拿药，不二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伸出双手摸索着往门外走。终于摸到了门框，却又不知过门槛的时候该把脚太多高，于是蹲下身子一手扶了门框一手摸着门槛跨了右脚出去。而不二没有这样继续跨出另一只脚便站直了身子双手扶门，在跨左脚的时候就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在门外。不二扶着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却是一处也没拍到。
　　唯一庆幸的是，不二虽然看不见东西，但至少还能感觉到光，只要有光，就不至于太绝望。坐在池塘边上的不二心心念念，要是幸村见了他现在的样子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吓一跳吧，他现在绝对是邋遢到了极致，连他自己都闻到了身上的一股泥土味。
　　为了能走到池塘边上，不二不知给地上的过户藤绊了多少次，下泥坡的时候还一个不小心就一脚踩进了地上的石缝里，扭了脚。本想抽回脚继续走，却又因脚踝太疼滚了下来。最后他只能凭着往日的感觉跳了过去，觉得快要到池塘的时候，才停下来蹲着身子用手摸着地面走过去。
　　杏拿药回来惊见这样的不二，连手里的药都差点没拿稳。他告诉不二自己拿药回来，这就去给他熬。不二本来是想说不用了，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现在可以说已经是筋疲力尽连手指也不想动了。
　　杏熬好药倒在碗里，又等药凉了才端到不二面前：“我熬好药了，不烫，快喝了吧。”
　　不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药碗，尴尬的笑了笑。
　　“还是我喂你吧。”
　　“不用了，你把药碗放我手上我自己喝。”不二摊开两只手。
　　杏抓着不二的手将药碗放上去。不二说了声谢谢，接过碗慢慢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很苦。憋了气一口喝完，又将碗递还给杏：“谢谢。”
　　“我去做饭。”杏打量不二身上的衣衫又道：“吃过饭我再帮你把这身衣衫洗干净。”
　　不二点点头，杏便端着空药碗走进屋子，做好饭菜之后，又回到池塘边上将不二扶进到饭桌前坐下。不二摸到碗端起来放到嘴边，用筷子刨了一口白饭。
　　杏夹了一块肉放在不二碗里：“吃块肉。”
　　“谢谢，今天要是没有你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呐。”
　　“对我你还说什么谢谢。不如还是我来喂你，你这样也不方便。”
　　“不用了，你也快吃吧。”
　　杏只好又往不二碗里夹了菜，皱着眉头看他刨进嘴里，那神情要多哀愁就有多哀愁。不二吃完最后一口饭菜的时候，桌上剩下的菜已经凉透了，杏就着凉透的饭菜就这么吃了。
　　本来杏想留下来照顾不二，但不二拒绝了，毕竟这里还只有一张床，他也不愿意让杏守着他睡。杏临走前将不二今日弄脏的新衣裳洗了，又端来热水给不二擦脸，洗脚却是不二坚持自己洗的。杏走后，不二便又起床坐着，但想着不能把自己再弄脏倒也没到处乱走。只是屋里太黑了，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油灯的光。
　　不二睁大了眼，默默念道，今日你还是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