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夜[刑侦]》黑色的池

6、第六章

　　“有新发现。”
　　水库石滩往林区入口方向，除了一条大路之外，在相距五百多米左右地方有一条分岔路口。与其说是小路，倒不如是人为临时踩出来的一条小径。灌木丛高度到人腰部，地上有明显的枝桠被踩断的痕迹，而且看这痕迹的深浅应该是存在了有一段时间。
　　“你们平时有注意到这条路吗？”余是恭轻轻敲了下遮挡路口的那层丛木。
　　地上虽然是泥地，但是经过的人却极其负有细心和耐心，每一步似乎都是踩在交错聚集的枝叶上。这等同于变相加大了采集脚印的工作难度。

　　“这……我没注意。平时我跟他都是走的大路，而且我们其实登山时间也不频繁，偶尔周末会来一次，总之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这路的。”其中一名登山者瞟了一眼边上的同伴，肯定地回答道。
　　“我们在林区管理上，除开轮班轮值防明火和有人盗木一些事，基本上也很少会注意到有人走捷径。这些我们管也管不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所以说就……”林区管理员站在边上也讪笑着解释。

　　临近日落，林子里又闷又热。来往的小民警身上都流着汗，一群人挤在一小块地方。
　　小道边上一圈树木都被挂上了白旗，分局里已经有人组成了一支小队，牵着一条刚到的警犬正式进入勘察。
　　十分钟后，就听见几声高昂的犬吠。

　　“小道进去约莫一百五十米处，右手侧的灌木叶片上有滴落状和转移状棕色痕迹。”他们走到标点处，几名刑警训练有素地打点围圈，小心翼翼地提取证物。
　　“看起来是有人在这里摔了一跤。”一人弯下腰，白手套抖了抖那叶片，“看这痕迹，估摸着身上哪里挂了彩。不过奇了怪了……”

　　“怎么说？”
　　“你看。”他指着前面地上一圈，啧了一声，“按理说摔了一跤爬起来会在泥地上留下摩擦的痕迹，但是这里没有。”
　　“这一圈痕迹范围看起来不大啊。”闻张撑着下巴发表意见，“再往里走到哪儿？”
　　“看地图方向上应该是林区管理员的A2哨口点。”

　　余是恭目光微动，“这条路通到哨口点，你们一直不知道？今天凌晨四点二十分到九点三十分，站岗的是谁？”
　　旁边一人犹豫着举了手，磨磨蹭蹭地道：“今天轮到我值班。一般巡逻下，我们通常都是从A1到A3就结束了。A3往里进去就是深山高林，也没有人能登到那么远。四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在A1哨口，正要去巡逻。”

　　“走到A2用了多久时间？”
　　“大概……”年轻管理员皱眉思考了一下，“一个来小时。”
　　“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
　　管理员沉吟了一会儿，笃定地摇摇头。
　　晚上的林区，方圆百里都是一个样子。路虽然弯弯绕绕，但是如果没有管理员留下一些特定的标识，路过的状态无异于鬼打墙。
　　但凡发生点奇怪的事情，一点风吹草动肯定也能给人吓出了魂。

　　余是恭了然地拍拍手道：“以这小道到水库石滩为中心，延伸向A1哨口，也就是林区入口，扩大范围排查。从水库石滩经过小道到A2哨口点再到林区入口，沿途向外二公里内所有区域都进行勘察作业。小道收集被害人的脚印，鞋底花纹，以及沾染滴落状棕色痕迹的叶片。”
　　这种自然而然下发命令的状态，让分局正在来往的警察同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举手。
　　这人眼角攒着皱纹，年龄上似乎也是干刑警很多年的前辈，就见他点着烟讪讪道 ：“小余，虽然我们槐云分局的人力和设备比不上市局，但是原则和规矩都摆在那儿。发生在槐安区的案子，我们也会尽力去破，您看……”

　　他虽然待在分局，但是好歹阅历和资历都比眼前这个小年轻深。
　　而且作为长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点眼力见的都会退一步。
　　槐安分局已经接手的案子，市局没打报告就想抢走？

　　余是恭自然是直到这话里的意思，他眯着眼淡淡道，“今日早上八点四十，三江街道出现了一具男性尸体。被害人脸上都存在被尖锐利器划破的十字形图案，我们初步怀疑两件案件之间存在必要的关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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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致侧靠在一棵树边，站在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地方，远远地观望着前面。
　　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又能安静地当一块背景板。
　　余是恭很高，站在人群中间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他卷起了衬衫的袖口，那块小伤疤随着他不频繁的动作停在了别致眼前。
　　就好像某个画面在眼前定格了一般。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S级的机密档案？
　　——黄泉组织你又了解了多少？除了姓名和被处决的凶犯，我们没有对外公布过有关于任何他们的消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五年的时候，参与到追捕黄泉组织的警察很多，但是知晓内情和读过全部资料的人屈指可数。直到一六年，廖事安带队，余是恭作为核心主力成立了暂时的“黎明”小组。通过夜以继日地追查，终于在一七年摸到了他们其中的临时交易地点。
　　但是那一晚的行动并不顺利。
　　别致说不清滋味地垂下眼，轻轻挠着自己的手指。

　　“那个……”身侧突然有人轻轻开口，“警官，这死的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组织的人？”
　　别致一愣，只见这人十分拘谨地冲他笑了笑，只瞥了一眼又转过去，不敢眼神直视。
　　“我……我被叫过来的时候看到尸体了。”他睁大眼睛，似乎还有点后怕，“那个图案我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听到教授说起克苏鲁和他们的时候……”
　　“不是说黄泉没了吗，现在突然又冒出来……”
　　“不用太担心。”别致手上不知不觉捏了一片叶子，“克苏鲁不一定就直接代表黄泉组织。我刚刚的举例只是证明这个刺青类似于图腾，只是作为一种追随和信仰而言。”

　　“是……是这样的吗？”
　　他身上戴着一张工牌卡，是林区管理员之一。看着安静而又木讷，在一群人之中显得毫无存在感。
　　“最近一个月或者最近几周内，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入过林区？”别致突然问。

　　“……奇怪的人？”
　　“大概，”别致思考了下，“一个人，你看见他很多次进去，但是隔了半个多小时又出来。避开人群，喜欢低着头，戴着口罩和帽子。你跟他打招呼但是他并不会理你。”
　　他“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好像有。我最近经常看到一个人。大热天的戴着黑色帽子还穿的一身黑，一周能来好几次。我起初还怀疑他是偷树放火的，但是两个星期前又没再见到了。”
　　“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他不好意思又挠了挠头，“我也就记人有点印象。一般来过的人打几声招呼我都能记得。”
　　别致冲闻张打了几声招呼，拿过来了一张白纸和笔，还带来了一个速写师。

　　余是恭下完命令便错开人群，一抬眼就看见别致正半低头，侧颊正好映着日光，头顶几根呆毛不安分地被风吹着。别致手里捏着一小片绿叶，在反反复复地来回揉搓。
　　余是恭突然发现，别致虽然站的很直，但是看着却又有点单薄。

　　“我！”闻张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脏话，“这是朱鹏飞吗？这国字脸，大浓眉，你看这道疤……绝对是他没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朱鹏飞和李海河不是偷个乌龟吗，现在又扯上命案还带个这刺青……这人是杀害朱鹏飞的嫌疑人，朱鹏飞又成了他命案的嫌疑人。”闻张嘟嘟囔囔，瞪着速写，嘴巴歪成了一条线。

　　余是恭大步而来，看着画像沉声道：“朱鹏飞既然曾经来过盘古楼林区，那肯定是在林区里发生过事情……有李海河的最新消息吗？”

　　闻张慌忙调出李海河的资料。
　　“这人见过吗？”余是恭问。
　　“这人……我没印象。”他诚实地摇摇头。
　　“闻张，去调朱鹏飞和李海河的资料，看看有没有交叉和重叠的地方。还要去调俩人的消费记录，现金、银行卡不等。”

　　闻张神情凝重，先是表示认可地掉头，又仿佛心里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老大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刚刚周姐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从早上赶到现场到现在，一粒米一滴水都没进过口。人是铁饭是钢，周姐说自己不吃没关系，但是要老大你注重身体。”
　　“……”
　　“周姐还说……”

　　“闻张。”
　　“到！”
　　余是恭递过去车钥匙：“你带周婧去吃饭，我报销。一天内把我要求的资料都发给我。”
　　闻张马上激动地敬了个无比标准的礼。
　　那神情看着就像是记住了前半句的报销，没听到后半句的时限。

　　别致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眼神从俩人中间移来移去，最终选择从心地跟在闻张身后。
　　却不料还没走出一步，就立马被余是恭喝了一声。

　　“教授。”
　　余是恭喊住了他，耳边正在接一通电话，对着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又强硬地拉住了他的衣领。
　　等到挂了电话，他才说道：“我们事还没说完，你打算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