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15、第十五章 离开

　　第二天，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倪晴可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两身衣物和一件斗篷。
　　从护城河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这几个月里，倪晴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房间度过，七十平的房间，或许真的很宽敞，完全不会让她感到压抑，随着嗓子，眼睛和腿变好，倪晴可把这个房间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走了多少圈，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多久就该拐弯，才不会撞到墙。
　　现在她终于要离开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真实感觉，外面的风景是怎样的，她想象不到，却即将去面对。
　　住在这里的这几个月的日日夜夜，她扮演着原主的角色，却不知道原主的过去，平静淡定之下是无法忽略的小心翼翼，以及一种成为偷盗者的愧疚，这些也是她决定离开的原因之一。
　　倪晴可将腰上用黑绳坠着的白玉珠放在桌上，她能感觉到这个东西的贵重，因为每次不管是换什么衣服，络络都是要帮她把这个白玉珠佩戴上的，也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
　　或许这个东西对于原主和刍耳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带着铃铛的发绳倪晴可也没有带走，这两颗铃铛，在她手上的时候，从来都不响。
　　但是只要刍耳一碰，就会发出清凌凌的声音，而且它代表的‘一生世’这个美好的寓意，正是倪晴可永远无法许诺给刍耳的，干脆就全部留下了。
　　“圣女大人？”
　　见倪晴可背着包袱站在桌前发呆，子更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小声催促了一声。
　　伸手拍了拍双颊，倪晴可深吸一口气，道：“嗯，走吧。”
　　既然决定了，就按着自己的决定往下走吧，做原主没有做完的事情，然后去找龙族，想办法回家。
　　走到床的时候看到了叠放整齐放在床头的嫁衣，盖头放在最上面，倪晴可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有点喜欢这身衣服，但是没有机会穿了。
　　她更喜欢刍耳掀起盖头那一瞬间，红布离开，少年漆黑的瞳仁里尽是她的倒影。
　　说……好看。
　　被这样真心称赞着，当时她却神游天外，忘了说一句谢谢。
　　现在，倪晴可终于开口，“谢谢。”
　　小小声，就连自己都听不见，趴在床下洞口的子更和子奇动了动耳朵，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倪晴可为什么对着一件衣服说这句话。
　　倪晴可对他们笑了笑，没有解释，找了一个小木盒让子更和子奇进去，防止自己看不清路，不小心踩到他们，然后背着小包袱拿着烛台爬到了床下，从洞口钻了进去，为了不把头发蹭乱，她还专门把头发用一块方布包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国家女性服饰的特色。
　　倪晴可下到地道中，端着烛台小心的走着，两只老鼠被她捧在盒子里，因为在快步前行，烛火在不断跳跃，一侧墙壁上落下的影子也如同不断闪现的剪影一般，迅速在往前移动。
　　还没有走多久，倪晴可就发现了这个地道犹如小型隧道一般，不但脚下的路笔直平坦，两边的墙壁极为结实平整，手放上去完全可以和手掌贴合，让倪晴可叹为观止。
　　只是一个地道都能挖成这样，他们真的用的只是爪子而不是挖掘机吗？
　　快步前行的过程中，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就是鼠族的天赋？”
　　她想起了之前子奇说的天赋一词，好像是叫什么‘构筑’？
　　“是的，这是动用了天赋的结果，但还不算将‘构筑’这个能力完全展现出来。”盒子里的两小只点头，神情并不引以为傲，似乎在短时间就挖出这么大的地道这件事真的稀松平常。
　　“炎川大陆的所有兽人都有天赋吗？”倪晴可停下脚步，在转角拐弯，继续往前跑去，前方依然是笔直平坦的通道。
　　“不是，五十二令中，只有十二生肖因为拥有神明赐下的神髓，因此，也只有十二生肖中的兽人才有天赋，天赋是神髓给予的。”子更人立着趴在盒子边沿，子奇抱着小背包坐在盒子内侧点头附和，两双相同的黑色小眼珠在烛火下像圆润精小的黑曜石。
　　再次听到五十二令这个词，倪晴可终于问道：“五十二令这个令是不是指的是青玉令？”
　　“是的，圣女你想起来了吗？”子更道。
　　倪晴可道：“没有，只是之前听过青玉令这个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我就在想五十二令的意思应该就是拥有这个青玉令的族群的简称，也就是说炎川大陆一共有五十二个种族，对吗？”
　　当时问‘玲秀’的时候，这姑娘并没有告诉她一共有五十二个种族，就说了一句‘很多。’
　　现在想来，‘玲秀’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告诉她，但是为什么呢？倪晴可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不过在虎族的青玉令碎裂了之后，炎川大陆就只剩下了五十一令了，只是万万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将所有兽人的族群称之为五十二令，所以现在也就依然这么叫着。”
　　或许觉得有必要为这位失忆的圣女大人解惑，子更多说了一句。
　　“碎了？”倪晴可惊讶道，脚步没有停下，只是一脸震惊的将视线放到了子更身上。
　　心中极度无语，这东西不是挺重要的吗？怎么就碎了呢？这么脆弱的东西就不能好好保管吗？
　　不对，她记得这东西可以融入骨血，而且是神明给发的，那应该挺结实的才对啊，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碎了。
　　神明总不至于发个产检不合格的吧。
　　倪晴可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叫寅冽的虎族族长，那个笑起来让她头皮发麻的兽人，有些好奇道：“那如果没有青玉令，对族群会有什么影响？能不能重新做一个？或者请求神明再发一个？”
　　她记得好像当时‘玲秀’讲的那本《神明大人爱上我》里面，最后说神明沉睡了，但是那本书里讲的毕竟只是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仿佛知道倪晴可会有疑问，子更的回答也很简洁明白，“神明在很久之前就沉睡了，青玉令是神明没有沉睡之前给予当时的五十二个种族的，也是种族的凭证，拥有青玉令，代表被神明认可，兽人之间不能相互吞吃，不然就会被天雷劈死，这是神明在创世后定下的法则。”
　　好吧，看来那本书在这一点上还是符合历史的，就是不知道神明什么时候能醒。
　　倪晴可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仔细的听子更说，她其实更想跑起来，但是烛火不给力，只是这样快走着就已经‘摇曳生姿’了，如果是跑起来，大概就‘摇’灭了。
　　“因为有这个法则的约束，兽人之间的战斗，甚至不能用到牙齿，以防止不小心吞下血肉，引来天雷，而青玉令一旦碎裂，这个种族的兽人就会沦为食物，而不是受天雷保护的兽人，可以被吃掉，但是同理，可以猎杀吞吃其他种族兽人。”
　　倪晴可听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食物？
　　在倪晴可的印象里，称为食物的物种，要么是无智慧植物，要么是在物竞天择下没有进化出高等智慧的动物，但是在这个世界，她遇到的都是兽人，与原来世界的人类一样是更高一级的存在，拥有智慧与情感，怎么就因为一个令牌的碎裂，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沦为食物？
　　简直让她无法理解，正想着问问虎族的青玉令为什么会碎掉？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头。
　　抬头往上看去，是厚厚的稻草。
　　“从这里出去就出了猫族了吗？”倪晴可伸出手指戳了戳头顶的稻草，掉下来了许多草屑。
　　子更道：“猫族主城有屏障保护，飞天遁地也都走不通，只能从城门进出，所以这上面依然是主城内，我们先去找接应的兽人，他会帮助我们离开猫族。”
　　“现在上面很安全，”子奇将小背包背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听，道。
　　倪晴可点头，把木盒的盖子合上，将方巾的一角往脸上一蒙，伸手稻草拨开，侧身躲开落下来的草屑和细土，这才往上爬。
　　因为洞口两边专门留了落脚的位置，所以爬上去很简单，从洞里出来后倪晴可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破旧小房子里，头顶是露天的，现在还是半夜，所以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也不知道是谁废弃的房子，真真正正诠释了‘家徒四壁’的字面意思。
　　倪晴可刚把手刚放在门上准备推门，还没使劲门就直接倒了，反而吓了她一跳，还好不是朝她的方向倒的，但也被扬了一身土。
　　踩着门板出去，倪晴可望了望四周荒凉的环境，猜想这里大概是一个废弃了好几年的农庄，地里还栽着几颗不知名的果树，因为无人照料，只是结了少量的又小又黄的果子，再往远处看去，能看见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羊肠小道被夜色笼罩着。
　　她把盒子打开，放在地上，让两只老鼠出来。
　　子更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天亮。”
　　倪晴可也抬头，结果除了漫天的星星，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或许是世界不同，她所知道的北极星，还有星座之类的都没有见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散沙一般的星辰，看不出丝毫规律。
　　所以说是怎么看出来时间的啊……
　　子更和子奇这时候变回了人形，子更有些瘦，长相偏向儒雅，子奇却是浓眉大眼的少年，笑起来阳光俊朗。
　　变成人形后，两人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肤色是一致的，却都只是薄薄的一层，而现在的天气穿这个显然是会冷的，不过他们的其他衣服就藏在那个破败的房子里，没用多久就换上了。
　　“鼠族子更（子奇）见过圣女大人。”
　　两人一同向倪晴可行礼，鼠族的服饰是宽袍大袖，举手抬足竟有些飘逸之感，之前因为害怕暴露气息所以无法让倪晴可看到人形，但是现在却没有顾虑了。
　　倪晴可不知道怎么回礼，就只好学着他们拱手作揖的动作做了一遍，表情却有些古怪。
　　谁能想到这两位看起来一个二十好几，一个也有十七八岁的兽人，会在在她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当时是兽形，也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尽管当时是他们觉得自己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