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莫空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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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顾匆忙地找出没看过几眼的警察证，然后匆匆忙忙的想要跑上楼去，却被一个半大少年拦住了。
少年的气息比薄醉闭上眼时还要无害和纯净，是这个年龄正该拥有的天真。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少年和薄醉比较呢……
萧顾揉了揉太阳穴，把这诡异的想法驱出脑海，尽量柔和着语气说：“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被称为“小朋友”估计早就炸毛了，但这位小朋友却不慌不忙地反问：“大哥哥你是想要拆除这里的炸弹吧。需要我帮忙吗？”
萧顾猛然近乎审视的看向这位少年。
杀人事件的预告函是他昨天刚刚解出来的，保密程度也相当高，否则今天媒体肯定都炸了。
然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警惕，少年在他开口前就说出了一个令他有些疑惑的话语。
“是我最好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见过那个炸弹，安装在通风口上。”
虽然有些好奇少年的这个“朋友”是谁，但急于想知道发生什么的萧顾道了声谢就匆匆地跑进电梯。
所以他也不知道，就在他走后两分钟，那个少年就撞到了一个带着淡淡糖果味的怀抱里。
萧顾来到他推理出的房间——第六层的第三个房间，603。
门是打开着的，房间内的地上是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身下血液似乎还带着生命的芬芳，弥漫出一层薄薄的血潭。
估计是死了。
她身上细碎的伤口中还颇有艺术感的插着几束暗红的玫瑰花，也不知道是它本身的颜色如此还是被鲜血染红的。
……又是玫瑰？
最近他联想到玫瑰的频率太高，萧顾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女人的旁边有几个法医在鉴定着。
他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周，意外的发现他那位祁姓的组长也在，看到他进来也不惊讶，甚至还主动跟他说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早上八点时，进来打扫的服务员发现了这具倒在地上的尸体，然后匆匆忙忙报了警。
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是女子死时为凌晨四点，死亡原因是出血过多，体内是否有服用药物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是因为他的推理错了吗？
不对。
推理没有错，但是为什么……
萧顾深呼一口气，看着地上死去的女人，忽然觉得这条生命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顶天不过21克的重量却重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的错吗？
他又在做什么呢？
萧顾有些茫然的想着。
他垂下了眉眼，觉得自己太过相信于自己的判断了。
——毕竟对方是个罪犯，还是个冒充别人名头的罪犯。
就像在酒店里薄醉说的。
“也许开门的时候我不想对你动手，但忽然反悔对你下手对罪犯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这是一个道理。
他早该知道的。
组长意味不明的对他笑了笑，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年轻人啊……可不要太自满了。”
萧顾直视组长，他感觉到身上有点发寒。
他忽然觉得胸中有些郁结。
他成为警察确实有带着一些玩票的性质和一些私人感情。
但萧顾也是真的喜欢这个职业。
让受害者沉冤得雪，又或者是在凶手犯罪前将其缉拿归案。
再或者是……与高智商罪犯正面交手时的刺激感。
这些都是令他着迷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骨子里会有这种感觉，但他也不曾在乎过。
——直到现在。
萧顾忽然回味起那颗早就化了的糖，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他没有回复组长意味不明的话，反而指了指通风管道，眼睛死死地盯着组长，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萧顾露出胜券在握的淡定笑容，招呼了一下几个警员将那通风管道打开。
组长笑容顷刻间就消失了，脸色颇有些阴沉，更加佐证了萧顾的猜测。
在炸弹预料之中被拆下来之后，萧顾没有任何的心思再多呆一秒，手上把玩着那张他没看过几次的警察证，忽然莫名感到了点伤感。
他走到外边，呼出一口浊气，脑子里飞速整理着获得的线索。
组长知不知道那女人会死这一点不好说，但他肯定知道炸弹的位置。
他为什么知道？
最近这家酒楼都没有查过通风口，并且位置十分隐蔽，知道的人除了那个冒充9824的人，还有谁？
——那个孩子。
但萧顾更倾向于是前者，那个孩子倒更像是无意间知道的，虽然举动有点奇怪。
而前者起码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已经上门自首的，另一个是在那个自首的人口中无意之间暴露出来的指使者。
然后就是对方给了组长什么利益了——是的，利益。
萧顾忽然想到他那个混蛋父亲管理的相当牛逼的公司，然而也只是想一想。
他可不想成为他那个父亲一样的人。
说着深爱自己的母亲，结果转头就上了别人的床（也有可能是别人上了他的床），来者不拒。
说到利益，萧顾脑中就隐隐有了点头绪。
对于那个组长或者是大多数人来说，利益无非就两样。
金钱和权力。
而他想了想那个组长对自己的态度，觉得大概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利益。
打压自己，并且解决这场杀人案，甚至外加还能拿到不少的报酬。
一般是个正常人就会答应。
毕竟就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炸弹会藏在通风口。
但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仔细思考后仍然没有结果，他刚准备坐上车回家，就看见身穿白风衣的男人牵着一个少年光明正大的从警戒线里走了出来。
——正是薄醉和先前告诉他炸弹位置的那个少年。
与生俱来的直觉派上了用场，他重新将车钥匙塞回口袋，跟着薄醉来到了一家西餐厅。
现在是上午12:00，尽管警方极力压制，但还是有媒体已经陆陆续续的报道了杀人案的内容。
萧顾在薄醉他们附近的桌椅上坐下，见他们没什么动静后就叫来服务员点餐。
“小姐，巴菲，五分熟，谢谢。”
服务员礼貌地记下，顺便问了一句：“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饮品吗？”
萧顾想到下午的工作，最后点了一杯果汁。
然而服务员才刚想向他欠身离去时，他就见到不知何时两个人坐到了他的面前。
薄醉那股子不加掩饰的风流味更重了。
“追加一份巴菲，七分熟，其他配置和这位先生一样。”
紧接着他将桌上的菜单递给了身边的少年。
少年也点了几样菜。
服务员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将这两份订单分开计算。
毕竟那位先点菜的先生似乎在这两位客人来之后，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起来。
服务员很快转身离去，给他们留下一个较为安静的空间。
薄醉似乎有专门对自己的面部表情进行过练习，此时正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过分疏离又没有过于亲近。
“真巧呢，萧先生。”
萧顾看不出来他的笑容到底有几分真实，但同样回以一个敷衍的假笑——一分真都不带的那种。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间忽然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知道坐在薄醉旁的少年打破了这份沉静。
他和薄醉说了什么，然后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薄醉则是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有意无意的打探着周围。
这是一个对社会相当缺少安全感的潜意识所表现出的动作。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萧顾记得人的安全感，最重要来源就是对于社会的。
薄醉忽然身体前倾，用手撑着下巴，如果不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隐隐带着疯狂的话，这本会是一个相当轻佻的动作。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些磁性的华丽，朝右边指了指带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
萧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脸上看起来还挺和蔼，但他能隐隐感觉那种煞气。
他不停地看着手表，似乎有些焦虑，小女孩则是安静的坐在一边。
女孩的身上萧顾感觉不到生气，就好像是精致的人偶，只会任由主人的摆布。
薄醉声音带着恶魔般的引诱：“你觉得这个中年男人，在这里的目的会是什么？”
萧顾不是很习惯他这种有点像9824的声音，皱了皱眉随口答道：“吃饭呗，还能干嘛？”
薄醉低低的笑了一下：“那个位置拥有整个西餐厅里最好的视角，同时拥有一小块的监控死角，存在感也很低，假如这个西餐厅出事——他十有八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萧顾闻言又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实在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
“估计只是个巧合。”
薄醉充耳不闻，继续说：“如果我选择那个位置，我有很大概率是要在这个西餐厅里监视一个人，并且还有同伙要作案，我得保证我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撤出来，甚至还能给同伴一些接应。”
萧顾看着薄醉的侧脸有些恍惚，他见过很多高智商罪犯，大多数都带有他现在的这种特质——多疑，善于分析，并且无视法律。
这种人往往缺少常人该有的感情，尤其是同理心。他们大多都偏执于某个事物，并且不在乎人命。
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疯子意识到他疯了，却还保有绝对的理智。
尤其是在疯子不要命的情况下。
薄醉似乎也没想着要他回答什么，他说完就俯下身来趴在桌上，左手食指一点一点地敲着桌面。
萧顾不禁回忆起那封字迹往□□斜的信件，拿糖时的右手以及现在一下一下点着桌面的左手。
他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理出一些东西，但他毫无头绪。
忽然间，他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忽然弯下腰和身边的女孩说了什么，女孩顺从的点点头起身，脸上原本平静的像人偶一样毫无波动的面孔猛然间涌上这个年纪该有的欢快，跺着小皮鞋往一个方向跑去。
其脸上表情的变化之快不禁让萧顾暗暗称奇。
薄醉忽然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去，萧顾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紧接着萧顾就看见他的前方的不远处，那个和他一起的少年被那个变脸十分迅速的女孩撞到了。
少年踉跄的退了几步就被薄醉稳稳当当的扶了一把，紧接着他十分迅速的在女孩想要跑之前蹲下身来按住了女孩的肩膀，脸上是挑不出错的温柔和无奈。
然而被薄醉看着的女孩却是忍不住地发抖，从心底涌上一种畏惧感，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薄醉不经意似的用手拍拍少年的衣摆，将某个一不小心粘上去的“灰尘”给弄了下来，轻轻在手上搓弄着。
他声音越发的轻柔，问着小女孩：“是谁让你来的？”
萧顾耳朵十分敏锐的听到了这个字。
让？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说话，那个中年男人倒是自己走了过来，像是为女儿的顽皮冒失而连连向薄醉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顽皮，撞到您朋友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中年男人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憨厚老实，轻描淡写的就想将这件事给揭过。
薄醉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
他猛然贴身凑近这个男人的耳边，手轻轻拍着这位中年男人的胸口，不知道说了什么。
中年男人脸上和蔼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脸色似乎也变白了一点，最后勉强的陪了一个笑容，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向卫生间。
而小女孩则被孤零零的扔在了外边，坐在原来的位置面无表情的望向窗外，时不时目光溜达过整个西餐厅，却始终不往他们身边飘。
此时薄醉已经若无其事般带着少年回到了桌边，漂亮的服务员刚好把菜给端了回来。
薄醉露出一个略显轻佻的笑容，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条递给服务员，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女子细腻的掌心，就像个恶作剧却让人不忍心责骂的孩子。
“麻烦您将这张纸条带给那边那位可爱的小女孩了，漂亮的服务员小姐。”
服务员的脸稍微红了一下，很快就将纸条给了那位女孩，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探寻纸条里面写着什么。
然后这位服务员小姐刚走出两步，萧顾就忍不住吐槽：“你是禽兽吗？”
薄醉：“？？？”
萧顾用看禽兽般嫌恶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一眼：“上到中年油腻老男人下到年幼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不是禽兽是什么？”
薄醉差点手上的杯子都没拿稳，整个人都被雷了一下来了个外焦里嫩。
他尽量保持着自己语气的平和：“萧警官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然后就看见那个小女孩忽然看着他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去找那个中年男人。
薄醉：……
萧顾眼里的厌恶更深了，薄醉甚至能从其中看出“你不仅渣，你还是个还把人家弄哭了的禽兽”这句话。
薄醉：……
天知道，他不过是披露了一下那对父女的计划，那女孩不进军演艺圈真是可惜了。
他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练成的控制情绪方法有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薄醉难得岔开话题，相当直接的问：“那请问萧警官，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萧顾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切着牛排：“你行迹可疑。”
“哪里可疑？”
“……”
萧顾也说不上哪里可疑，毕竟如果单单以对方从那栋大厦出来就说他形迹可疑的话，确实有点站不住脚。
毕竟没准事发当天他刚好在那里订了一间房呢？
萧顾想了一下，回答：“没有哪个罪犯的行踪不可疑，尤其是你这种高智商罪犯。”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薄醉：……
萧顾也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强词夺理，顿了一下直接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疑问。
他看似不经意一般用闲聊的语气问道：“话说你身边的这个少年是谁？以前没见过啊。”
萧顾说完后就紧紧盯着薄醉的脸，连一丝微表情都不放过。
薄醉表情没什么变化，对答如流：“我想我们其实没这么熟吧？我见过的人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这是一个很圆滑的回答，没有正面解释少年的身份，又不让人挑不出错。
所以才有问题！
萧顾将目标转移到少年身上，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
一直在闷头吃饭的少年抬起头来，萧顾这才注意到他的吃相相当优雅，连嘴角都没有沾到什么酱汁。
他轻轻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在为自己赢得别人的关注而高兴。
“莫空言。天空的空，言语的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莫空言（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