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伤害》自称福尔摩炮

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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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的时间比我想象中更长，你对刘老师会不会太狠了点？”
　　作为霍恩斯坦牧业集团高薪从基尔曼安保集团挖来的安保主管，亚丽珊卓·阿瓦雷兹不必像刘隽姝一样顾忌丹妮·凌作为集团直聘合同工的身份。因此，这会儿她能悠悠闲闲地坐在她那张聚合板办公桌的桌面上，手里握一杯冰啤酒，用不当回事儿的口吻来调侃一脸严肃地走进自己办公室的丹妮·凌。
　　“谨慎一点，如果不恰当地对待尸检，可是会有人起诉我们侵害动物权益的。”看着亚丽姗卓手里的酒杯，丹妮·凌忽然也觉得又热又渴，“你喝的什么？给我也来一杯。”
　　“牧语酒吧的自酿酒，单一麦芽，就是你上次给我买回来那桶。”亚丽姗卓指指旁边的冰箱，示意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丹妮·凌从柚木书柜下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一只啤酒杯，打开冰箱，从小酒桶里给自己接了气泡丰盈的一整杯酒。她一口气喝下半杯，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你把这事看得挺认真的嘛。”这时候，亚丽姗卓才将话题转回工作：“怎么考虑的？”
　　在回答亚丽姗卓之前，丹妮·凌仔细地思考了一会，组织好自己的想法和语言，以免在亚丽姗卓面前露怯。
　　“费这么大工夫潜进牧场来，就杀死一头奶牛，这件事的背后没什么利益纠葛，所以只是某些人想向我们表明态度而已。那么我们也得把态度明确地摆出来。”
　　亚丽姗卓点了点头。
　　“这想法不坏，但你清楚他们究竟表明的是什么态度吗？”
　　“他们不希望我们在这。”
　　亚丽珊卓哑然失笑：“这话很正确，不过没有意义。百分之八十的本地人对外来援助项目都不特别抱有好感，但之前他们都没有来牧场里边捣乱。现在他们动手了，说明一定有什么更具体的动机刺激了他们。”
　　“你说得对。”丹妮·凌思考了一会，回忆自己在街头或是新闻中得到的消息，最终只是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但我想不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想把事情都包揽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你的首要考虑。”亚丽姗卓停顿了一下，说：“我对死了一头牛这种事没兴趣，顶多给你出出主意，别叫上我。我想你应当不至于去劳烦警察吧？”
　　“算了吧，还是让他们把工夫都留给保命比较好。”丹妮·凌哂笑一声，说。
　　城邦里现有的招聘得来的正式警察，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各大武装组织派来的卧底，另一半则都有把柄被人捏住。他们顶多能做点指挥交通找猫寻狗的小事，要是真想解决纠纷查明真相，任凭一个武装组织的小头目都能比他们做得快而准确。尽管很多人都对这个徒有虚名的机构感到不满甚至鄙夷，但城邦的确需要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警察部门，至少中央政府需要它，由此才能宣布此地秩序正常。
　　“我请你找录像，你找到了吗？”
　　亚丽珊卓点点头，从桌面上拿起一张记忆卡，随手扔给丹妮·凌。
　　“犯不着把所有摄像头的录像都调来，我选了消毒通道外边的那个，设置在E号牛棚里的两个——不过当初的设计目的并没有考虑到这样的谋杀事件，这两个摄像头的角度都无法直接拍到你的案发现场，还有盯着河道的两个。西边的外墙上个月不是被路过的货车上掉下来的钢筋撞烂一个口子？我在附近装了一个独立摄像头，录像也在里边。”
　　亚丽姗卓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没有立刻表露出来。丹妮·凌摇摇头，说：“说吧，你什么时候需要考虑我的承受能力了？”
　　“因为这想法不怎么专业。”
　　丹妮·凌扬了扬眉毛，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唉，外墙上钢筋撞坏的口子其实不大，如果凶手真从那里进来，你应该会看到一位很瘦的女人，或是小孩子。我不怎么希望事实如此。”

　　和亚丽珊卓又闲扯了几句，丹妮·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查看录像。将记忆卡塞进智能分析型电脑IAC后，她犹豫了一下，离开座位，去锁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又合上了百叶窗的窗叶。
　　丹妮·凌说不清楚这种突然萌生的心虚的情感从何而来，但关闭所有可能任人窥视的途径后，她的心脏的确是更为安定了。她摘下眼镜，顺手用左手食指的关节按了按眉心，在分析软件中打开了排在文件夹中最后一位，题目标明了外墙的监控视频。
　　作为一位常年替外行打工的专家，亚丽姗卓自有一套不惹恼人的建议话术。若她当真认为某个想法不够成熟，谁也不能把它从她口中挖出来，那番不专业的感叹，事实上是在告诉丹妮·凌，凶手很可能是从外墙那进来的，是个女人或小孩。
　　武装组织在执行秘密行动时，总喜欢用女人和小孩做排头兵，这个事实一度令丹妮·凌格外困扰。随着时间推移，她认为自己已经学会了与事实和平共处各不相扰，没想到现在事实怼到她面前，强行要她学会面对。
　　伴随着IAC冷却风扇的轰鸣，分析软件首先用默认算法检查了一遍录像，截取出其中图像差异最显著的三十分钟，再将固定视角的立体录像播放到屏幕上。丹妮·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聚精会神地观看起这段被筛选出来的录像。
　　录像的前十二分钟都没什么异常，只是外墙上的一个小破口而已，连一只猫跑过去的动静都没有——牧场生产区里有两只专门放来防止鼠患的绝育过的雌猫，有时候她们会跑到牧场外边去偷嘴。
　　等到十二分四十四秒时，小破口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点不自然的阴影。但这阴影很快又消失了。两三分钟后，类似的阴影再度出现，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洞里缓缓钻了进来。丹妮·凌赶紧调整放大倍数，那人影顿时被拉到她的眼前。
　　在夜视红外镜头下，一切图像都蒙着一层荧绿，但这没有妨碍丹妮·凌立刻辨认出那个娇小的背影。她是曾经在咖啡店外给过她一枝玫瑰的女孩。
　　丹妮·凌坐直身体，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从破洞钻进牧场后，女孩没有立刻奔赴她的目的地，而是在原地观望了一会，然后俯下身，从破洞中拖过来几样工具。
　　有人帮助她，还是有人盯着她，或者两者皆是？丹妮·凌暂停了录像，扩大放大倍数，仔细观察了一番女孩得到的工具。工具中最显眼的是那把猎刀，刀身约莫二十厘米长，做工看起来不错。另一样工具是类似于小孩子玩具一样的弹弓枪，想必女孩就是用它发射毒针，弄倒了奶牛。在它们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装置，大约是全息影像发射仪。全息影像可以在尸体身上覆盖上一层标记，这样女孩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动手。
　　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全息影像发射仪的作用？上一次她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它，以及它所投影在奶牛身上的标记的？丹妮·凌仔细回想，然后她意识到，上一次自己见到这种装备，还是在学校的课堂上。这不是一种在牧场日常中能够经常用得上的装备，尽管在教学，以及这类委托作案中显得异常实用。可以想到使用全息影像发射仪来指导一个外行对奶牛开膛，似乎暗示着幕后黑手的经历过科班式的农牧业教学。
　　丹妮·凌紧皱眉头，她意识到如果要仔细寻究背后动机，这起事件恐怕比普通的援助争端要复杂许多。屏幕上，录像仍在播放，拿齐工具过后的女孩用很大的动作幅度四下望了望，以确定自己目前尚且安全。这又是一点奇怪之处。既然已经提供了这么多工具，那么再提供给她一个用来探测监控摄像头的装置又何妨？倒也不是说亚丽珊卓设置的监控摄像头能被轻易探测，不过仅凭肉眼显然更加难以发现现代的精巧设备。
　　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女孩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工具，这才小跑着离开了监控摄像头的录制范围。
　　丹妮·凌暂停了录像播放，转而打开算法演算剪辑出来的另一段时间靠后一些的片段。这一片段发生的时间离第一个有三十八分钟，大概是那女孩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
　　果然，这一段录像才放到第四分钟，小小的人影就从之前离开的方向迅速地跑了回来。丹妮·凌将放大倍数调大，有些悲伤地发现女孩的衣服上出现了疑似血迹的污渍。这就是最后那根稻草，向她证明了的确就是这女孩直接杀死了那头奶牛。在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丹妮·凌抿着嘴唇，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将工具送回墙的另一边，又从破洞中原路返回。
　　丹妮·凌关闭了录像，从分析软件中将剪辑出的两个片段分别复制出来，同时选取了女孩比较正面监控摄像头的一帧图片独立保存。将这些文件全都保存到一个文件夹后，她停下了动作，拿起那杯没怎么来得及动过的冰水，抿了一小口。
　　毫无疑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女孩的确切身份。靠着截取的视频和图片，霍恩斯坦牧业集团在城邦政府中的朋友应该能够帮助她获取这些信息，但不知为何，某种惶惶不安的心绪阻碍着丹妮·凌发出这份邮件。她安静地坐在办公椅内，凝视着IAC屏幕，放任自己的思维飘远。她想找到一点抵抗这份惶惑的依据。
　　此时，办公室的窗外传来午饭开餐的音乐声，丹妮·凌睁大双眼，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做了一次呼气比吸气更用力的深呼吸，对邮件的正文做了一番编辑，最终点击了发送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