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小说家的格子间》平衡艺术家口口

2、月磁风暴（中）

　　22:00？
　　比利从车门的侧边摸出个打火机，啪一下打出个火花，靠近副驾驶座的埃布尔。
　　“到早上了吗？”
　　埃布尔睡眠很浅，被这点亮光刺醒。对于适应了完全黑暗环境的埃布尔来说，打火机的小火焰还是太过耀眼，他举起右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看向比利。
　　“没有，我猜你就睡了一个小时。”
　　“几点了？”
　　“不知道，车上的钟也不动了。”
　　埃布尔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电子钟还在显示着18：52。
　　“接着睡？”比利问他。
　　“你想聊聊？”
　　比利吹熄了打火机，接着开口道，
　　“操！说真的埃布尔，我真没想过，有一天人类也会变成白日吸血鬼。”
　　“白日吸血鬼？你这比喻倒挺恰当。”
　　“不是吗？你可以尽情享受阳光，但是要注意在黑夜隐藏好。”
　　“也是这几年的事。”
　　“是啊，我永远记得月磁风暴第一次来的那天——我早上喝得醉醺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那伙计算你幸运。”
　　“没错，我那天本来要去拉木头的。”
　　“接着说。”
　　“然后我醒来就打开了电视，看到每个频道都在播放相同的新闻……”
　　“像今天一样。”
　　埃布尔接了话。
　　“对，像今天一样，电视里紧急通知个不停。然后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窗户，看到好多人都在哭。”
　　“都在哭？”
　　“你知道的，家里突然停电的话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出门看看邻居家有没有亮光……”
　　“判断是不是自家的问题。”
　　“操！你别打断我。”
　　比利语气里带着烦躁。
　　“他们都在喊着叫着，不该让那些死人出门。”
　　“……”
　　“我不太信新闻里说，人被月磁风暴辐射会马上化成一滩血水，就冲到街上。”
　　“看到了什么？”
　　老埃布尔此时的声音已经哑了下来，比利讲到兴头上，没有发现，
　　“妈的！看到有洒水车在往路上冲，冲的水全是暗红色的！操！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
　　比利没有听见老头的声音，
　　“说说你吧。”
　　“你想知道什么？”
　　“决定权在你！说说你老伴，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她死了，就死于月磁风暴第一次来的那日。”
　　“很抱歉听到……”
　　“她叫伊卡，是个很好的女人。那天正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特意穿了我给她买的那条波点裙……美极了！”
　　“……”
　　比利没有说话，黑暗中听到埃布尔吸鼻涕的声音。
　　“要不聊点开心的吧？”
　　“哦没关系，我想让你知道她的事。她喜欢烤樱桃馅的派，喜欢喂塔尔炸鸡块……我想起她的声音，总是充满着快活……”
　　“咳咳。”
　　比利清清嗓子，表示不想再听伊卡与他的美好回忆。
　　“那日……那日是我们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我提前订好了伊索特饭店的位置，你知道的，他家每天都有人排队。”
　　“是的，我小时候去过一次。”
　　“等我们吃完饭，我让她在那等我，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
　　“等我出来时，她站在门口笑着向我招手，那模样与她二十年前一样美……突然灯全黑了，只有月色明亮。”
　　比利起了兴致，忙着问，
　　“然后呢？”
　　“市里停电也不稀奇，伊索特饭店的服务生肯定会取出蜡烛，烛光晚餐更加浪漫……我打开远光灯，等着伊卡上车。”
　　“不对！月磁风暴会让汽车失灵，就像现在，你是打不开车灯的。”
　　“那时候可以，月磁风暴还没有现在这么强……汽车的直流电没有受到影响。”
　　“接着说。”
　　“伊卡没上副驾驶座，她说不太舒服想睡一下，就横躺在后座上。我打开了音乐，为她放了一首拉威尔的《为逝去的公主而作的帕凡舞曲》。”
　　“……”
　　埃布尔陷入回忆，比利没有再打断他。时间在此刻过得很慢，一秒钟被用力扯得很长，长到比利正要打着打火机看埃布尔是不是睡着的时候，
　　“然后我把车开回家，要叫醒伊卡……”

　　埃布尔的话还没说完，皮卡车重重地颤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