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月磁风暴（上） ...
-
比利把他那辆破旧得快要散架的皮卡车停在这栋两层楼的灰房子下，长长按了一声喇叭。
大门打开，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头出现在门口。老人取下头上的帽子在空中绕了个圈，又高高举起那顶皮革牛仔帽，对着皮卡车大喊，
“来了伙计！这里是居民区，别打喇叭了，我会被投诉的！”
老头的狗也很赞同地汪汪大叫，跟着老头冲出门来围着他的脚打转。
“哦塔尔！我的好孩子！快回去！今天我可没有遛你的计划！”
老头强行把狗关在门里，走出院子，上了比尔的车。
比利见他坐稳，摇下车窗，把嘴里嚼得没味道的口香糖吐了，
“系好安全带。”
话没说完，车子就冲出去了。
“慢点伙计！”
“闭嘴吧老头。除了我谁会送你？”
老头不再说话，转头看路上快速倒退的风景。
皮卡车里一片压抑的安静。比尔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紧急消息！紧急消息！今晚突发月磁风暴。本市日落时间为18:52，请各位市民不要外出！拉好遮光帘！避免受到风暴辐射！紧急通知！紧急……”
比利暴躁地换了好几个频道，还是一模一样的女声。
“狗屎！什么时候躲月亮要像躲丧尸一样了！操！”
他骂骂咧咧着关了收音机，车中重新安静下来。
老头看了眼电子表上的时间，正好17:00。
“别抱怨了小伙子，过了今晚，你仍然可以欣赏美丽的月亮……”
想了想，老头吟了句雪莱的诗，
“那圆脸的少女，人们叫作月亮的，一身白火焰。”
比利被老头的话安抚，语气好了很多，
“你这老头懂的还挺多……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埃布尔。”
“好吧埃布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吗？”
老头脸上笑出褶子，
“我的女儿给我生了个小孙子，我得赶紧去照顾他。”
比尔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踩了一脚油门。
皮卡车行驶在林间小路上，速度也慢了下来。落日的余晖漏过树叶，一束一束打在车玻璃上，把老埃布尔的脸照得发烫。
17:35。
“小伙子，你这车上装了遮光罩吗？”
“当然装了……放轻松，以现在的时速，六点半前你一定能见到你女儿。”
“那就好，可别赶上月磁风暴。”
比利撇了撇嘴，觉得老头太过忧虑，
“现在月磁风暴越来越频繁，老头，你也要学着年轻人接受新事物，把它看做一般的自然现象……”
埃布尔并不认同比利的话，
“小伙子，可别把它做下雪打雷这种自然现象……你不知道它的威力……”
“操他娘的！”
随着比利咒骂的声音，皮卡车像只濒临死亡的鲸鱼，搁浅在路上，
“出什么事了？”
比利没有回答，一边骂娘一边跳下皮卡车，环绕检查了一圈。
“狗屎！轮胎爆了！”
“……”
18:25。
“没办法了老头。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待一晚，等太阳出来了。”
埃布尔看看他的四周，荒无人烟，都是看不到头的郁郁葱葱的树，
“也只能这样了，但我们可得做好准备。上帝啊！”
“埃布尔，我的朋友，我们可得说好了，这事可不怪我，我们约好的价钱可不能少。”
“过了今晚再谈吧……我要先打个电话给我女儿……”
埃布尔掏出手机，拨通女儿的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声音，
“喂？爸爸？”
埃布尔正要回答，突然屏幕黑了下来，手机上映出他错愕的脸。
“怎么回事？！”
埃布尔重重戳在圆形的home键上，没有反应。
“别按了老头，月亮快出来了。”
18:36。
“小伙子，时间差不多了，把你车上的遮光罩升起来吧。”
“……我的朋友，我必须向你坦白，我这车没装遮光罩……”
“什么？你这与十年前新冠病毒传播时候不戴口罩有什么区别？”
“冷静！冷静点老头。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很穷！我需要钱！你也知道，否则今天不会找我送你。”
“那怎么办？等死吗？”
“我有办法，你瞧见我车上拉的那块大黑布了吗？”
“……行吗？”
“没别的办法。”
18:45。
“你这黑布还挺不错，盖在车外面我连摸鼻子的手指都看不见了。”
埃布尔满意地说。
“那当然，我的老朋友。你就当在家好好睡一觉，睁开眼睛天就亮了。”
18:49。
“滴———”
远处响起警报声。
“埃布尔，你听见警报声了吗？”
“……”
18:52。
最后一缕属于太阳的光消散在地平线上。若是有人坐在飞机上俯瞰下去，就会发现城市在一瞬间陷入无边黑暗，仿佛末日幻境。
前一秒的灯火辉煌，
后一秒的一片死寂。
不变的是环形广场中一群群聚集的白鸽，还在咕咕等待游人来喂它们面包屑。可巨大的环形广场上只有一尊尊铜铸雕塑光顾。
今天不会有人来了。没有人通知白鸽。
城市上空也不会有飞机，不止飞机。今晚不会有汽车，不会有地铁；也不会有手机，不会有电脑。不会有一切电磁驱动的现代科技。
某栋房子里有母亲训斥孩子的声音，“今晚不能出门！出去你会没命！”回应她的，只有孩子哇哇大哭的不理解。
这就是没有人能真正理解的，
月磁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