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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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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镇离京城尚有半天的路程,本来水媗、水娫等人,是打算在青云客栈住上一晚的。
但断十三的事把她们吓着了,坚持当天便要打道回府。
水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定襄侯府,飞回到属于她的锦绣丛中。
奚老太太看水媖的眼色行事,水媖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熟悉奚老太太的人,看到她对待水媖的态度,大概会以为她是这世上最好说话的老人家。
水闲不由的气愤,“师兄你说气人不气人,老太太对着我披毛索黡,洗垢求瘢,对着水媖,如此慈祥。”
师兄本来就不喜欢奚老太太,“她总是挑你毛病。从前我以为她是性情怪僻,如今看来,另有原因。”
水闲不平,“我看她对我爹爹也不好,太严厉了。”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师兄坚信。
“好,咱们有了证据再拆穿她。”水闲同意。
师兄妹二人,默契的伸手击掌。
温澄江正指挥人备马、套车,要护送几位世妹回府,无意中看到水闲和师兄如此亲近,他看不下去了,“世妹,你是不是应该把为兄引荐给这位小兄弟?”
水闲介绍,“温世兄,这位是我的师兄,姓元,单名一个朔字。”
师兄很是坦荡,“我是孤儿,被师父收养的。因师父捡到我的那一天是正月初一,小名便叫做初一。后来我长大了,师父说初一这名字未免太过随便,才改为元朔的。”
水闲取笑,“元朔,不还是初一么?”
师兄也笑,“可是元朔听起来比初一正经多了。”
温澄江见这师兄妹二人如此熟稔、亲昵,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不敢说什么,“原来小兄弟姓元,失敬失敬。元兄弟,愚兄温澄江,痴长几岁,你唤我温兄便可。”
“温兄。”师兄抱拳。
温澄江拉过师兄,“元兄弟,世妹她们乘车,咱们自然是要骑马的。我这里多一匹马,元兄弟随便挑。”
越沧渊自从被温澄江训斥了,便找了个角落一个人蹲着,见温澄江要走,才意意思思的出来。
温澄江恼怒越沧渊多言坏事,假装没有看见,不理他。
越沧渊垂头丧气,又蹲到了角落里。
温澄江瞥了一眼,见他形单影只,一身落寞,又觉得他很可怜,叫了声“表哥”,示意他跟过来。
越沧渊大喜,小跑过来,一脸殷勤,要给温澄江牵马。
“用不着你。”温澄江抢过缰绳,“你往后少说几句话,别给信国公府丢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越沧渊低声下气,“可是,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你要教给我啊。”
温澄江:“……”
笨死算了。他温澄江真是不幸,怎么摊上这么笨的表哥。
奚老太太年迈,不能单独乘车,不管水闲还是水媖,总之是要有一个人去陪伴。
水闲不由分说,把这差使推给了水媖,“你和老太太亲香亲香。”
水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唯恐水闲伶牙俐齿,不知会说出什么不入耳的话,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好,我陪老太太。”
云雁劝水媖暂且忍耐,之后便上了水媗、水娫姐妹俩的车。
她再喜欢水媖、再想和水媖亲近,也受不了奚老太太。
奚老太太看上去如粗使婆子一般,和奚老太太同乘,简直是自贬身份。
水闲舒舒服服的坐在车上,靠着余霞拿过来的靠枕,喝着成绮递过来的清茶,听这两个丫环讲述定襄侯府的大事小情。
水闲不光听,也问,问侯府众人各住在什么院子,又位于什么样的位置。
放下茶杯,提起笔,水闲画了幅图。
余霞看过后,又惊又喜,“姑娘这便把侯府给画出来了?”
成绮惊呼,“姑娘简直神了!画得又快又好!”
这些溢美之词,水闲听听也就算了,目光落在一处名为逸翠园的院落。
逸翠园位于定襄侯府东北角,园内十几间房子,足够她和父亲居住了,而且有门通街,出入自由。
“我想住这里。”水闲直言不讳。
余霞陪笑,“逸翠园好是好,只是离夫人的正房远了些。姑娘,您既然回了侯府,还是要和夫人多亲近,您说是不是?”
成绮怕六姑娘不了解定襄侯府的内情,“姑娘们每日都要给夫人请安的。姑娘若住得远了,岂不劳碌?”
“第一,我在定襄侯府不过是暂住;我爹爹入京接受嘉奖,之后还要回怀县的,我自然跟随。”水闲耐心解释,“第二,我是义孙女,暂住期间我是客人,和你们家的姑娘自然不相同。”
余霞、成绮,面面相觑。
“夫人肯定舍不得姑娘走。”余霞委婉道。
水闲也不多说,“那么,夫人舍得拨逸翠园给我居住么?”
“舍得是肯定舍得,只不过……”
“舍得便好。”水闲打个哈欠,“我咪一会儿,到了你们叫醒我。”
水闲困了,也累了,很快便睡着了。
余霞拿过披风,小心盖好,之后和成绮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再说话。
途中曾停车修整,短暂歇息,温澄江拉了师兄一起过来,不知有什么话要和水闲说,听说六姑娘睡着了,只好作罢。
师兄叮嘱,“小师妹平时脾气是很好的,但她若睡着了被吵醒,却是会发脾气的。你们千万不要打扰到她。”
余霞、成绮,连连点头。
温澄江和师兄重新上马,压低了声音,“你说六姑娘脾气好,此话当真?”
师兄奇怪看他一眼,“咱们离小师妹挺远的,大声说话也吵不到她,你又何必这样?”
温澄江闹了个大红脸。
……
蹄声清脆,车声辚辚,夜幕降临时,方才回到定襄侯府。
府门前,有人在等。
水闲已经睡醒了,透过车窗看到府门前那熟悉的身影,大声欢呼,“爹爹!”推开车门,一跃而下。
水县令三十多岁的年纪,斯文俊美,快步迎上来,口中嗔怪,“说多少遍了都不听,又自己跳下来了。”
水闲得意,“我身手敏捷嘛。”
多日不见父亲,水闲很是思念,看了又看,“爹爹更威风啦。”
水县令满目怜惜,“闲闲瘦了。”
水闲笑着摆手,“爹爹这眼神可一点也不准。不管我是胖了还是瘦了,都说我瘦了。”
父女二人,冁然而笑。
水媖、水媗等人还在车上呢,看着这父女二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水媗的父亲是侯府世子,水媖的父亲是天子近臣,论身份都比水县令强多了。可她们的父亲却不会像水县令一样,牵挂女儿、疼爱女儿,亲自到府门前来接。
水媗不甘心被水闲“比”下去,叫过心腹侍女薄荷,“你快去找我爹娘,说三叔父亲自来接六妹妹了,快去啊。”
薄荷知道水媗的脾气,不敢违拗,赶紧回去传话。
水媗磨磨蹭蹭,弄弄这个,弄弄那个,就是不下车。
水娫反正是个慢性子,也不催她,也不着急。
云雁心中一动,叫来婢女小声吩咐了几句,婢女得令,忙到水媖那里传了话,“……三公子来接六姑娘了,世子大概也会来接四姑娘五姑娘,三姑娘虽谦虚,岂可落于人后?”
水媖听了,暗骂水媗诡计多端,竟然偷偷命人去请她那世子爹,来给她撑面子。
水媖立即差人去请她亲爹水巽。
这下子水媖和水媗一样了,拖拖沓沓,一再拖延,就是不下车。
门房老徐是侯府老人,也算见过世面的,看到这情形,却也摸不着头脑。
都到府门口了,一个一个的就是不肯下车,等什么呢?
师兄和温澄江早就下马等着了。
师兄和水县令熟识,便想过来见礼,温澄江一把拉住,“这都到定襄侯府大门前了,咱们需谨守礼仪。几位世妹要下车换乘轿子进府,咱们守在一旁即可。”
师兄疑惑,“有这样的礼仪?”
温澄江忙道:“有啊。怎地元兄弟你不相信?”
师兄想了想,“那咱们便等着。”
温澄江糊弄住了师兄,很是欣慰。
这便对了。元朔和六姑娘感情明显的不一般,可不能让元朔再往六姑娘跟前凑了。
师兄张望,“侯府那几位姑娘呢?怎地一直不下车?”
温澄江心思不在这个上头,随口道:“管她呢。”
师兄觉得有道理,双手抱刀,安安静静的站着。
不下便不下,有本事一直别下,在车上过夜。
数十盏灯笼,向府门前移动。
“哎呀,我的乖女儿回来啦。”世子水益,气喘吁吁,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媗儿,娫儿,为父来接你们啦。”
水媗心花怒放,喜气洋洋的推开车门,“爹爹,女儿在这里。”
水益体肥,又走得太快了,喘气喘不匀,还要给女儿充面子,放声大笑,呼吸更是急促,连声咳嗽。
“大哥没事吧?”水县令忙慰问。
“没事,没事。”水益竭力做出乐哈哈的模样。
水益连声咳嗽着,伸出手,把水媗、水娫接下车。
水媗喜笑颜开,水娫没那么外露,但也很开心。
水媗撒娇,“爹爹您还吃着药呢,怎么一定要出来接我和五妹妹啊?女儿都过意不去了。”
一边撒娇,一边示威的看向水闲。
我爹也来接我了,而且我爹身体不好还吃着药呢,都要来接我。可见有多么疼爱我。
水闲嫣然。
都多大的人了,还比这个呢?
水媖焦急的向外张望。
水县令来了,世子来了,她亲爹水指挥使呢?怎么还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雄浑的笑声,“丫头啊,对不住,为父迎接来迟。”
正是水媖的亲爹,水指挥使的声音。
水媖喜不自胜,“爹爹,您来得一点也不晚!”
不早不晚,正正好。
最重要的人,总是最后出场的。
让她们这些人都看看,她水媖的父亲,是何等的威风。
水巽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久在高位,自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威严。
他大踏步向水媖走来,虎虎生风,引人注目。
水媖与有荣焉,兴奋得脸蛋通红,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有最威风的父亲、最疼女儿的父亲,谁也不能跟她比!
“爹爹,您多忙啊,居然还有空来接我。”水媖一脸笑。
“为父再忙,也不能冷落了媖儿。”水巽武将作风,异常豪迈。
水媖炫耀够了,笑咪咪的问道:“六妹妹,这便是我父亲了。你和我父亲还没有见过吧?快过来,叫二伯父。”
水巽是假公子,那又怎样?水县令再不服气也要叫哥哥,水闲要叫伯父。
“水指挥使,久仰久仰。”水闲笑盈盈,“方才听我父亲讲过了,水指挥使的名讳,单名一个巽字。我仿佛记得,巽卦是易经六十四卦当中的第五十七卦,不知有没有记错?”
“侄女记性真好。”水巽夸奖,“没错没错,正是第五十七卦。你父亲单名一个兑字,兑卦是第五十八卦。”
水闲似乎对易经很有兴趣,“兑卦是谈论喜悦的卦,所以我父亲的字便是悦之。”
水巽对水闲这小姑娘没什么防备,“巽卦,卦象是风,特性是顺从,所以你祖父赐我单名一个巽字,字顺之。”
水闲敏锐的抓住了这两个字,“请问,是‘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的顺之么?”
水巽愕然,继而狼狈不堪。
古时候的君子贤士,有了过错便改过自新;现在的君子贤人,有了过错便将错就错。
这小姑娘骂人可真狠……
水媖等人,瞠目结舌。
水巽乃近卫指挥使,天子近臣,威风凛凛。
多少老亲旧戚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到了他面前,屏声敛气,低眉顺眼。
谁能料到,六姑娘甫一见面便开骂……
这也太凶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