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女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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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明光就听见了母亲与象的争执。
当时她刚从寝室出来，远远地看见那母子俩站在中廊上争着什么。等她走近，正听见象冷冷地说：
“是了，这几日老头子奏哀乐抒心声也弄得些乏了，眼下洪水刚退，诸冯城百废待兴，接下来必然会有一段日以继夜的忙碌日子。日日要亲涉泥浆去视差民屋的修葺进度，夜夜要在满城难民的哭号声里度过，他哪里会肯？所以母亲就忍心要我留下来替他受这分罪吗？”
象在家中对父亲向来直呼老头子，父亲也从不以为忤。然而明光听见这一番冷冰冰的话，还是吓了一跳，担心自己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女任听见脚步声后地迅速瞥了一眼，见是明光倒也不避讳，反倒拉住小女儿地手朝象恳求道：“你这孩子恣意惯了，莫非真要让我们母女在宫中无容身之处么？”
不仅象嗤之以鼻，就连明光也不相信。她的夫，他们的父亲是诸冯侯，在诸冯侯的宫室里为什么会没有容身之地？
女任的神色却非常凄切：“那个人原本不应是侯爷的儿子，你们的兄长，只因为你们的父亲爱重他的母亲才让他存活至今。虽然你们的父亲并不喜欢他，然而他毕竟是诸冯侯名义上的长公子，是你们的哥哥。十年前你们的父亲将他放于历山，算是将他逐出门庭自生自灭。历山那穷山僻壤，自古人迹罕至，谁能想到他去后不过几年就开出了良田，还招去了一些民众，如今俨然成了城镇。就连家臣中也有不少人对他称许有加。难道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即便他有野心，只要我没有过错，父亲自然会传位给我。”象说得理所当然，并且毫不掩饰对异母兄长的轻蔑，“我看那历山子大约也只是精通耕作，不见得会有什么野心。就看他伏在堂下那卑贱的模样，又怎么能有气势成为诸侯，率领民众？”
女任看着儿子，有些无力地摇摇头。他的名字确实没有取错，除了五官轮廓，就连这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都是一模一样的。
诸冯侯并不担心自己离去后城池的重建，因为他有许多家臣，理所当然地应该为他分忧解劳，解决一切问题。象也不担心舜的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因为他自出生起就过着诸侯公子养尊处优的生活，而舜没有。
一想到那个伏在尘埃里的人，女任就没来由得觉得心惊肉跳。是的，舜是那样的谦卑恭谨，一直像对生母一般待她，从没有过违逆或是顶撞的时候。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很少犯错。一旦有了过失，还不等她发落，他就已经扑在阶下恳请责罚，甚至会主动把荆条递到她手中。就像家臣和奴隶们私下议论的那样，公子舜是个忠厚、孝顺的孩子，甚至比她亲生的象与明光更加让她省心。然而不知为什么，他越谦卑，越柔顺，她就越觉得那是一个圈套，而且是让她明知道有危险却无力发作的圈套。
就像这一次。她认为舜的到来，要么是听说洪水来袭就居心叵测地认为诸冯侯会遇难，才这样快马加鞭地赶来妄图夺取象的地位；要么就是想趁着重建城池的时机从诸冯侯手中拿走一部分权利。在明堂上，她一直等着他明目张胆地提出来要为父亲分忧，承担重建大任。然而他只是诚惶诚恐地恳请一家人暂避历山。那个人到底在策划什么？
现在她就像一只母兽，在巢穴前发现了模糊的足印。无法判断其中究竟有多少危险，这才是最危险的。
为什么她想保护的小兽却如此不知死活？
也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一向我行我素的象居然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从母亲的教诲。
尽管他不明白，明光也不明白：既然留在诸冯城中有感染疫病的危险，为什么母亲不肯让象与父亲一同前往历山。如果舜愿意以长公子的身份代劳，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想到脸庞像白玉般莹润的阿兄将要日日站在污浊的泥浆里，明光就有些埋怨母亲的狠心。
女任却高兴地抚过象的额头，温柔地叮嘱道：“太过辛劳的事情交给防冯、务、蒙生几人即可。只要你肯留下来，百姓和家臣自然就会认为你才是最孝顺的儿子。”
象没有应声。
明光知道，这就说明他并不情愿。如果象不情愿，那么真的做起来时，他总是会找到各种各样古怪的办法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会留下来，但是一定不会去争取什么最孝顺儿子的头衔。相反……
明光不安地瞟了瞟母亲，发现她已完全沉浸在对象的无限期望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女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