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末悲歌》隐笑

67、生死相隔

　　莫名地，内心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惧怕。不想回头，却又忍不住回头。血，鲜艳的血，染红了行刑台，也染红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色物体。微微的喘息，艰难地起伏——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我挣开身上的绳索，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它，可是才一碰到它，受伤就沾满了鲜血。哪吒走上来，慢慢地蹲下，将它捧起，放在怀里，抬头时，他眼里全是泪水。像是在哀求，他问我：“苏姐姐，你可以救小火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它，一定可以！”

　　我跌坐在地，忘了该如何悲伤，只是似自言自语般说：“哪吒，我好后悔，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用在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身上，为什么不留到现在，为什么不能现在来救它……”

　　哪吒不知道我可以使用起死回生术一次，也不知道我曾经在帝辛马上要死的时候救了他。若是他知道，他此时只怕会比任何人都想杀我。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现在需要找一个出气的地方。刚好姜子牙在旁边，所以他哭着质问道：“它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它？为什么？”

　　姜子牙后退两步，似是恼羞成怒，指着我道：“苏妲己，你果然在这世上留不得，今日老夫不取你性命，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苏妲己，拿命来！”

　　这一次，他手里拿的不是大刀，而是一样不知道有什么名堂的葫芦样的法器，正要祭出时，哪吒惊呼：“苏姐姐，快走！”说着一把将我拉开。

　　姜子牙不悦地说：“哪吒，你让开。”

　　可哪吒非但没有让开，反而干脆拦在我跟前，说：“姜丞相，你答应过苏姐姐放过她父亲，可是你没有；你也答应了她父亲放过苏姐姐，你不能再言而无信了……”

　　“哪吒！”一声叱喝，姜子牙脸都黑了。

　　“哪吒，你说的是真的？”那声叱喝，让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我拉住哪吒确认道。哪吒回头，眨了眨眼，扁扁嘴，最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我冷笑，对姜子牙道：“姜丞相，可否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我兴师问罪，但姜子牙却似乎释然了。只听他道：“是，我是派人杀了苏护，也是答应了苏护放过你，可是苏护阳寿将尽，这是他的命数。至于你，也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于我，死并不可怕，但我不能容忍用死亡来换两个谎言！既然死亡已是注定，那为什么不能在死前痛快一场！哪吒手里拿着两杆枪，他说那叫火尖枪，枪上的红缨迎风舞着，煞是好看，握在手里的感觉一定会更好！小火冲向姜子牙大刀下时的速度极快，我此时的速度也不慢。手里拿着哪吒的一杆枪，飞身而起，直至姜子牙跟前。

　　早听闻姜子牙虽修道多年，但修行不高，今日看来，果不其然。面对我的突然来袭，他只有招架之力。想他已是垂暮老人，纵是修过道，却也经不起折腾。可笑的是，我们在行刑台上生死决战，那些曾与他出生入死、听他调令的人，此时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我心中冷笑，杀他，易如反掌！所以，我瞅准了机会，当膛刺去。

　　血，顺着红缨滴下，将红缨染得更红，烈日下，红得耀眼；地上溅出无数血色的花，红得凄烈。
　　我冷笑，问姜子牙：“你还敢说什么天意吗？”

　　血，从他嘴角流下，花白的胡子里透出丝丝红艳，他朝我身后看了一眼，艰难却坚定地说：“敢！”

　　手上用力，将枪深入一分。血，汩汩流出。然，就在我想将□□得更深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姜子牙带血的嘴角艰难地上扬，原来这就是他说“敢”的原因。

　　“你动手吧。”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似幼时的好奇，不似当年在宫里时的关怀，也没有离开时的失望，没有任何起伏，波澜不惊，却让我痛彻心扉。

　　罢，她不是在对我说话。

　　姜子牙艰难地祭出之前那法器，法器在我头顶左右各转三圈，等它停下时，姜子牙大喊一声：“捉拿苏妲己！”随即，那法器发出一道光，在我头顶重重一击。我只感觉气血上涌，脑袋像是裂开了一般。疼痛，但似乎又只在一瞬间，而后便是死后余生般解脱的愉悦。法器飞回姜子牙手里，他似乎有些惊讶，看看他的宝贝，又看看似乎很轻松的我，最后把疑虑的目光投向我身后的人。

　　“她跟别人不一样。”与先前一样，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感。

　　话音刚落，我便支撑不住，生生地倒地，火尖枪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哪吒扑上来，将我的头扶起，喊道：“苏姐姐，你不要死，我不让你死。”

　　我伸手擦干哪吒眼角的泪，这家伙，听说当年剔骨还肉那么决绝，此时却挂着泪，多不像话！我吃力地微笑，说：“别哭。死，未必就是坏事。”头微微向后扭，我问：“他也是这样死的吗？”他，我们的父亲，陌香，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的意思，他也是因你的大义灭亲而死的吗？
　　瞬息的沉默，她开口了，不是那冷冰冰的声音，却是有几分无奈：“我身不由己。”

　　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哪吒捡起地上的火尖枪，愤怒地往后看，突然大喊一声：“我杀了你！”

　　我拉住他，无奈地说：“哪吒，算了。”哪吒想来是桀骜之人，他想做的，一定会做的，但现在，已没必要了。

　　小火血红的身体在慢慢地向我靠近，我够不到，于是向哪吒求助。哪吒将他抱来放在我怀里，我轻轻地抚摸着它，一滴泪落在它身上，将血色冲淡，晕染出一朵粉色的小花，灿烂地笑着。

　　头脑中不停地出现过往的画面。从记事起，一直到现在。父亲，母亲，还有九尾狐幻化成的佣人，我趴在墙头偷看院子外的情景，站在墙角想象世界那么大，听着风吹感慨为何我跟别人不一样……然后，到了朝歌，日日与三妖一起，还有帝辛，还有比干，还有陌香，我从一个预言的对象，变成万恶的源头，传说变成了现实；再后来，比干死了，我蜕变了；然后遇见了小火，也遇见了哪吒……

　　到现在，物是人非，我懦弱过，争取过，不属于我的，终究不会是我的。

　　我是时候离开了。

　　这一生，原来只是一场闹剧……

　　哪吒在我耳边大声喊着，但我已听不清他说的是些什么。我艰难地张开嘴说：“哪吒，我好累。你让我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完结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