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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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带沈芯进入此间，只见房间中央树立一巨大的屏风，把空间一分为二。屏风这边只是一方桌和几块软垫，桌上放的点心也只寻常，与其他雅间处处匠心独具形成鲜明对比。小二没请她坐下，径直带她走向屏风那边。
屏风后竟是一把楼梯，扶梯而上，见一块牌子上写“捞月”二字。此处便是真正的顶层阁楼。
小二将她引到房间中那造型奇特的圆桌前，笑道，
“姑娘请坐，茶水点心马上来。”
说罢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待小二走后沈芯开始细细打量这个房间，最引人注目的要数眼前圆桌。
这桌比寻常雅间的桌子发大了一圈，桌面中央嵌一块铜盆大小的向外凸出的半球形冰种翡翠。沈芯估摸着这翡翠如此硕大，中无一丝杂质，十分难得，看起来正如皎洁的明月，应该就是“捞月”之意。
而房间布置与二十四雅间大致相似，只是多了一个小书架，架上书籍虽然不多，但皆是孤本。
而因为楼梯内置，顶楼只有这一个房间，所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墙上各凿出一扇雕花小窗，凭窗远眺，北宁城景尽收眼底，若是晚上万家灯火时只怕景色更加美轮美奂。
小二不一会儿就备好茶水点心，送上楼来。这点心用一长碟盛着，每份制成不同的形状，排列起来正好是从弦月到满月的月相变化，沈芯暗赞一声“厉害了我的哥”，想到前世看的网络段子——
“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吃吗？”
“不，只是为了更贵……”
这雁腾阁的小二不愧是人精，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并未明说，侧身问沈芯道，
“姑娘可还需要点什么？茶水点心美酒好菜，只要咱雁腾阁有的，姑娘都可提出。无需考虑花费，那位公子吩咐了都由他承担。”
沈芯起了玩心，问小二，
“我听闻那碧雪酿天下无双，如今更是一壶千金，这也可以要吗？”
那小二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
“那是自然，您稍等——”
沈芯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忙摆手道，
“我不喝酒……”
小二依然面带微笑，并无半分被戏耍的气恼，答道，
“给您上一壶月满宁城可以吗？是本间的专属茶水，用月桂和莲叶秘制而成。月桂香之浓郁与莲叶淡之清新相融合，定不让您失望……”
这捞月里环境清幽，氛围宁静，听不见楼下姑娘的丝竹声和街上的吆喝声，沈芯便耐着性子随便翻了本书。那袅袅茶香似有宁神之效，她看了几页书便觉困顿，索性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身为杀手，沈芯对周边环境的变化十分警觉，哪怕是在睡梦之中。待她听到楼下的房门被打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二低声讲话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公子，那姑娘自己选了捞月，此时还在楼上。”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道，
“无妨。不必催她，给我打开旁边的大寒即可。”
“可……二十四雅间都有人了……”
那位公子似乎从未遇到这种情形，停顿几秒，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收拾一下，我在此处等吧。”
接着楼下再无人说话，响起一阵悉悉索索挪动东西的声音。沈芯料想楼下那位应该就是被少年唤作“兄长”的公子。不但能让自己任选二十四雅间还有专属的vip间，定不是普通人。
自己身份这番特殊，本不宜暴露，若是上来玩一下就离开也不用再与他碰面；何况还让人家在楼下等她。
沈芯想了许久该如何向那公子解释自己出现在捞月之中，说自己正要跨进大寒的门呢，脚下一滑又跌一跤，正好把捞月的门撞开可好？
此时楼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消失，房间里又回归寂静，只有“月满宁城”茶香缓缓飘了上来。沈芯强压住用轻功从窗口飞出逃走的念头，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穿过屏风。
这里已不是她来到时候的布置——方桌软垫被撤走，取而代之又树起一面半人高的小屏风，与大屏风垂直摆放。
小屏风隔住里面那人，映着烛光只留他模模糊糊似在喝茶的身影。靠近雅间门口留一条走道供下人进出，一名穿着嫩黄色窄裙的小姑娘靠在屏风上，百无聊赖地摆弄头发。
见她过来，那小姑娘腾的站好，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一棵向日葵。沈芯回她一笑，继而收敛表情，在那屏风前顿足，道，
“今日多谢公子款待，鸠占鹊巢，还望公子莫怪。”
烛光浮影间见那边的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唤了一声，
“采采，送客。”
小姑娘便走到门前，双手推开雅间门，做出个“请”的手势，
“姑娘慢走。”
经过这次的小插曲后，沈芯再入南宁北宁有意提高几分警惕。同时也降低了到雁腾阁寻乐的频率。反正嘛，南宁北宁这么多勾栏酒肆，何必日日去同一处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芯的生活用“也无风雨也无晴”概括再贴切不过。冬天来了，她除了练功和不时去买些生活所需，就在屋里待着一动不动。
这天气温突降，屋外下起柳絮状的小雪，沈芯把屋子烧的非常暖和，裹着被子坐在窗前边吃昨日买的爆米花边看外面的雪景。
一只白鸽降落，在窗台那层薄薄的雪上踩出一串小脚印。沈芯从被里伸出一只手撒了几粒未爆开的玉米粒给小鸽子吃，取下它脚上的纸条。还是上次的簪花小楷，
“下月我生辰后第三日来我府上，请你吃蜜汁烤鸽”。
沈芯从桌下摸了张纸，画个边傻笑边淌着口水的表情。把纸固定在鸽子脚上，摸摸小鸽子的头道，
“鸽鸽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鸽鸽？”
小鸽子似乎被她诡异的笑吓到，也顾不上吃玉米粒，扑腾翅膀飞走了。
沈芯独坐窗边，思绪无边无际，回忆起往事。
那是沈芯成为杀手的第二年。她那次的目标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范桐。
范桐年纪轻轻便才高八斗，才华横溢，是宁城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而他父亲位高权重，在户部本已一手遮天，还渴望更大的权势，因此他在两个儿子的婚姻大事上极为慎重，让大儿子娶了右相嫡长女。虽然小儿子还没定下，但坊间百姓都言“凤栖梧桐”——范尚书在等范桐中了状元，好请皇上降旨封范桐做驸马爷。
彼时的沈芯刚出珠显，进入杀手百人团只满一年时间。江湖传说珠显在一座很高的山上，有一批绝情断欲的武学高人专门培养杀手。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珠显山不是一座，而且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沈芯和众多的少年少女每日住在山里，接受极为严格的训练和管理。
有多严格呢？也就是新入山的学徒每十人随机分为一组，受同一位师傅的教导，日日练功从不休息，学满三年，设一次考核，同组较量排出高低，再取前五重新分组。
那三年沈芯虽然每日认真完成任务，却没把所有心思花在练功上，得过且过，想着某天醒来就能回到另一个世界。
在考核当日她同组一名实力比她略强的少女过于紧张，输她一招，使她堪堪得了个第五。
比完武那日晚上，大家都很疲倦，师傅却把排名后五的学徒喊出寝房，直到第二日也没让他们回来。后来师傅让余下的人把那五名学徒的铺盖物品通通扔掉。
她收拾那少女的铺盖时，发现枕头上全是干透了的深深浅浅的泪迹。她当时还没来得及细想，又被带到另一处，分配给新的师傅了。
沈芯之后再没见过那名少女，这么多年，已经忘记少女的姓氏，只记得当时师傅宣布成绩时的声音，
“排第六的是——阿玲”。
后来的某一天沈芯突然想明白那少女的归宿，也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便开始死命学习武功。她不是极具武学慧根之人，但她记得前世物理老师说过——“路程等于速度乘以时间，要想走得比别人远，要么每步迈大一点，要么多走一会儿。”
她选择成为一棵拼命吸收养分的树苗，在白天，也在夜晚。
沈芯有一次故作天真问她师傅，“之前的那些同伴也找了新师傅吗？”师傅皱起眉头，看了这个最刻苦的学徒一眼，答非所问说了一句，
“想早日出去，便要无情，不论对你的同伴，还是对你的师傅。”
“也包括您吗？”
“也包括我。”
于是她再不提起了。
后来随着武艺提高，沈芯又换过很多师傅，又见过很多年轻的面孔，可她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在那时候，只有夕阳是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