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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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掌柜随其他掌柜一起把拿来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摆在白驰那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桌上，就到门外候着等白驰喊自己的名字进去对账。
他等啊等，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进去，听着书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咒骂，想着昨晚的贪睡的一夜好梦，白驰狠狠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再狠狠戳向伙计额头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
恍惚间看见李掌柜走出书房大门时头上被戳出深深浅浅的墨印，老孙不由得两腿直颤。
突然，书房里一个小丫鬟惊慌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东家……东家吐血了！快去喊大夫！”
孙掌柜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一众人等开始乱起来，啧啧，他脑中只有一个俗气的比喻：热锅上的蚂蚁……
书房里，那名前一秒被喷一脸吐沫后一秒就被喷了一脸血的年轻掌柜，表情呆滞，他没有伸手去擦脸上的血，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白驰吐血。
白驰面前的账本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却还在大口大口呕着血，不可思议地喃喃，
“怎……怎么回事？”
两个壮汉护卫架着老大夫赶到白驰书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跳：黄花梨书桌上、那块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哭哭唧唧搀着白驰的美人的粉色裙摆上，都开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白驰已经面色惨白，不像之前那样大口呕血了，可他嘴角还在断断续续流出汩汩鲜血，好像是快停水前的水龙头要用力流尽最后一滴水。
大夫强装镇定，走上前为白驰把脉，略思索后道，
“平日好饮酒，又常使性傍气，本就肝气郁结，此时急火攻心不能自控……”
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大夫惋惜地说，
“失了这么多血，老夫回天乏力，回天乏力啊。”
话说这白驰吐了一盆血，没有昏迷还能保持清醒也是奇事，他把自己的诊断报告一字一字听在心里，不能接受也只得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想到自己在事业最鼎盛的时候丧命，家财万贯和酿酒秘方无人继承，千防万防防仇敌，却死于急火攻心，真是悲从中来。
他吩咐手下道，
“去把爷珍藏的碧雪酿拿来，爷不下地狱，只登极乐。”
此时的沈芯正在庞大的酒庄里闲逛，她完成任务一定要顺个物什，美名其曰“旅游一定要买纪念品”。
可不是嘛，顺来的东西被发现了就是杀人铁证，自然得小心藏好，当作只能看看没啥用处的纪念品。
“庄主快死了”的消息马上传遍全庄。
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美人们想到未来无所依靠，争抢着珠宝首饰；伙计们收拾盘缠要另找东家；更多的人奔向酒库，抢夺庄里最珍贵的东西——剩下为数不多的碧雪酿。
要说碧雪酿此酒能畅销天下，定不是寻常人等就能制出的，秘方只在白驰一个人手里。
身为大老板亲自参与酿酒，每月亲自查账，沈芯想不愧是吾辈社畜学习的榜样。
白驰一死，碧雪酿即为绝酿，可不得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嘛。
沈芯身为杀手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杀人不喝酒，喝酒不杀人”。
虽如此，沈芯平时也滴酒不沾，怕影响自己头脑清醒。但这不妨碍她顺一瓶碧雪酿作纪念品。
她并没有跟随众人蜂拥至酒库。东逛逛西逛逛，到了书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开始思考——今天是她第二次看见白驰。
第一次是来酒庄的第二天，白驰对照着新伙计的花名册认人和立规矩，沈芯跟在队伍的最后并无法靠近白驰，她和其他伙计一样低头听训，偶尔悄悄抬头观察白驰。
白驰看书和很多人一样有个习惯，在翻页时为了增加摩擦力会先舔一舔手指再翻。于是她才能心生一计并为自己定下小目标。
等到昨晚，沈芯加班加点，用袖中有毒的小墨水誊抄账本，就等着今天白驰查账时自己把毒舔在嘴里。为了不伤及无辜，沈芯还下了点迷药在孙掌柜的饭菜里，助他一夜好眠。
这墨水里的毒药叫“锦簇”，呈血红色，服下会令人口吐鲜血，给观众以血花一朵朵的花团锦簇之感。
锦簇毒性不强，吐了血么习武之人静心修养两月也能缓过来，除非下在酒里才能发挥它的剧烈毒性，前几年锦簇还上榜了珠显杀手百人团匿名评选的“最没用的十种毒”，附上同僚评语是“中看不中用，我有那闲工夫看人吐血？”“放酒里都变色了你还敢喝我敬你是条汉子”。
于是沈芯把锦簇加在乌黑的墨汁里掩去颜色，再等着白驰点名要在死前喝他的珍藏佳酿——“锦簇”加酒可比“头孢配酒，天长地久”，白驰现在必死无疑了。
想到此处，沈芯叹了一口气，放在平时么，谁吐这么多血被吓个半死还想得起来要喝酒啊，社畜白驰前辈，你在戒酒日主动破戒，做了鬼可别来找我！
话虽如此，计划一步步实施，包括白驰死前定要喝酒，都在沈芯的意料之中——除了屋里那个最受宠的美人哭喊的声音忒大，吵得沈芯脑瓜疼。
她忍着心中的烦躁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白驰唤护卫去取酒，沈芯眼睛一亮，悄悄尾随着跟过去。
江湖上传闻酒庄里除了偌大的酒库还有白驰的私人酒窖，里面存着最顶级的碧雪酿，一滴可值千金，只有在他向身份尊贵的客人示好时才拿出一壶献上。
庄子里也只有白驰身边最忠心耿耿的几个护卫知道这酒窖的位置。
孙掌柜曾警告过新来的伙计别有不该有的念头，说几年前有一个好饮的小仆悄悄潜入酒窖偷藏了一壶，被护卫发现后当场打得他脑浆直迸，从此庄里没人再敢打酒窖的主意。
沈芯尾随取酒的护卫来到白驰的卧房，躲在窗外偷看。原来所谓的私人酒窖只是幌子，这厮把顶级的碧雪酿藏在自己的卧房里。
等看到屋里的布置她不由感叹和白驰之间深深的贫富差距——层层叠叠的蚕丝帘子围成一个大圈，被守卫开门带起来的微风吹起，显得柔软又华贵，好像天上彩霞；最外层是一圈垂坠感极佳的厚布帘，只要拉上便不可窥得内部一眼，因为帘子从屋顶上垂下一直拖到地上。
蚕丝帘子围起来的是一个圆形的大床，这床半径足足两米，上面铺满锦绣绸缎，不似睡床倒像一个小型舞台。
沈芯可以想象出白驰侧躺在台子中间，美人围着他轻歌曼舞的奢靡景象。
只见护卫穿过层层帘子，径直走向圆床，掀开上面的软垫，露出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来，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往里一推，用一个不太妥帖却很贴切的比喻“似乎在推开一附棺材”——这圆台竟内部中空，装满酒酿。
从窗口看去宛如一块巨大的墨绿碧玺，又像是一个袖珍的小游泳池。护卫拿过酒勺匆匆舀了两大壶酒，又匆匆往书房去了。
趁这个空子，沈芯钻进卧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开台面，发现自己没带合适的器皿来盛酒，只好重新钻出帘幔，寻个杯具。
可白驰卧房里都是金银摆饰，哪有现成的瓶子。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沈芯迅速拿起窗边那个精美小巧的白瓷花瓶，把瓶里开得艳丽动人的花枝扔在地上，又钻进帘幔把瓷瓶往酒池里一伸，咕咚咕咚就装了满满一瓶碧雪酿。
没有可以密封的盖子，她看向圆台边放满各式点心的架子，选了一盘看上去最好吃的糕点，先往嘴里强塞了一整块，再把剩下的往其他盘子一倒，两指夹起盘底那张用来吸油的油纸在空中弹了弹点心碎屑，包住她的小花瓶口，从怀中摸出根草绳，牢牢系紧油纸。
油纸防油也防水，做了沈芯的临时瓶盖。
她小心翼翼出了卧房，听到远处又爆发出一阵喧嚣，喧嚣过后只剩凄厉的女人哭声，沈芯满意地点点头，挺直腰杆，不紧不慢地朝酒庄大门走去。
等沈芯七拐八拐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这是城边上的一条小巷，里面的铺子院子不少，大多是显贵名下最低级的产业，大点的有个孤零零的管家守着，和沈芯院子大小的，多常年满屋附尘。
巷子和大路的接口处倒有家还算热闹的客栈，招待些刚进城找地方歇脚的游人，算是附近唯一的烟火气了。
前世的沈芯贯彻节约就是光荣的好品质，喝酸奶之前总会舔干净揭下来的那层薄薄锡纸盖上糊着的酸奶。
此时沈芯把装满酒的花瓶放在桌上，解开草绳，取下油纸，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被浸得发软的油纸，舌尖却传来股酒的辛辣味。
沈芯一怔，把油纸拍在桌上，将花瓶里的碧雪酿一滴不剩地倒进羊皮水袋里。待沈芯把水袋放回原处，想把桌上的油纸和花瓶毁尸灭迹时，舔过的油纸一角竟显出隐隐约约的字迹来——似乎是制作某种食材的方子。
沈芯精神焕发，像客栈门前养的大黄一样仔仔细细把油纸舔过一遍，待字迹完全显现，竟是制碧雪酿的配方！
沈芯哪知这碧雪酿虽制作周期不长，可很多原料都非常珍贵，尤其是那种在厚度达半尺的雪地里才盛开的小花“破雪”，破雪正是碧雪酿口感保持如初雪冽凉的秘诀。
为保持碧雪酿的高品质，就算白驰富可敌国，也只能耐心等待寒冬到来。
庄子里美人争抢与白驰同床共枕的机会，也抱怨白驰起床气非常可怕。
每天清晨熟睡的美人都会被先醒过来的白驰一脚蹬下床去。
当她们眼角含泪衣不蔽体被丫鬟架回自己的房间时，殊不知社畜白驰开始独自完成进行配方的每日默写任务。
大约一刻钟后，白驰假装清醒过来，传令仆人进屋为他更衣和整理满屋狼籍。虽说销毁纸张的最好方式便是烧掉，但若房里日日残留一丝火烟味定令人生疑。
于是白驰想出个好点子：他千辛万苦找到这种特殊的油纸，墨干后字迹消失不见，只有唾液才能重现内容——如此一来，哪个步骤没想起来也能看看前日那张，有效避免“马什么梅什么冬梅马东什么”的发生。
而这纸和点心盘里的油纸又无甚差别，正好掩人耳目。白驰日食万钱，对下人苛刻，吃剩的食物都被直接扔掉，所以这秘密从未被人发现。
沈芯不会知道这些细节。她只想着，定是这一月把吃剩的馒头投喂锦鲤换的好运——
玄学不愧是玄学，哪个世界都得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