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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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芯在吴府里隐匿了一整天也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确实，跟踪追查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必定能有实质性进展的。
她呈蝙蝠状从梁上倒挂下来，看了一眼窗外景色，又恢复半蹲在房梁上的形态。窗外远处山峦的界限已经不甚明晰——王念也快下学回府了。
沈芯正想着找个时机偷偷出府，去给他买昨日答应好的芙蓉糕，外面一个婆子过来，轻轻敲了敲书房门，
“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吴敬白夫妇二人没有耽搁，起身携手并肩向饭厅走去。沈芯看那两人走远，敏捷地跳下房梁，双足落地不可避免地发出轻轻一声响，那走远的吴夫人便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向书房这边张望——自是空无一物。
躲在桌子下的沈芯警惕地留意远处动静，听到盲眼的吴敬白问自家夫人为何突然停下，那女子犹犹豫豫地说刚才站起来急了，头晕眼花神识不清，似乎产生幻听。那吴敬白就心疼地开始嘱咐她不要太过操劳云云，那男人的声音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了。
沈芯此时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加快速度逃出吴府。
等她两手空空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到王念房里向他解释——那家他俩惯吃的糕点铺，今日已经早早打烊了。
可沈芯没想到，她一跨进王念房门就看见那小子边大口吃着什么，边用油油的胖手抄写课业。沈芯拿起一块糕点闻闻，芙蓉糕无疑。
王念本来低头写得起劲，沾墨的时候突然抬眼，看见眼前多了个人，吓得手一抖把毛笔扔了，沈芯手疾眼快，从空中抓过笔不让它掉在地上。几滴墨汁就被甩在王念的脑门上，滑稽得很。
沈芯一边拉着王念小朋友去洗手洗脸，一边问他，
“我回来太晚，你自己让人去买了芙蓉糕吃吗？”
王念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菁菁姐姐你给我买的吗？然后还叫表哥的那个长得很凶的小厮送过来……”
“噗嗤——”
沈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脑海里也浮现出弥羽早上看着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能使唤弥羽的，只有言柾一人了。
等回到自己院中，天已经完全黑了。槐花树下，她日日靠着晒太阳的那把藤椅上倚着个修长身影，披发散袍，面色晕红，兰墨香愈发浓郁，是才沐浴过的作态。
听见门响，言柾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望着逐渐走近的女子。
“殿下好兴致，这段时间难得见你有空喝茶赏月。”
“坐。”
沈芯没有迟疑，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盅茶水，牛饮灌下才把暑气消下几分。
言柾没有打断她动作，只坐起身来把桌上那盘点心往沈芯面前推了推，
“吃罢。”
沈芯放下茶杯，瞟了眼那糕点，与王念桌上的别无二致，甚至还多些种类的，明知故问，
“是你买给念儿吃的？”
“不错。”
“……”
沈芯也不知如何接话了，感谢他代劳好像也没必要，毕竟眼前这位公子可能是自己白跑了一趟的原因，现在还要承他的人情。
沈芯刚才在王念房里吃了不少，现在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但不吃似乎不太给言柾面子，就拣了块小点，又掰下一半，边小口小口往嘴里送，边有一搭没一搭与言柾聊天，
“王大人的尸骨收拾好了吗？”
“已经重新下葬了。”
“涉案之人寻到了吗？”
“做得极其隐秘，没有留下证据。”
沈芯听他这话，没有回答谁是始作俑者，而直接评价作案手法，就好像教师在解数学题时因为太过简单就省略那步，但学生并不清楚。
她压下再问一遍的冲动，顺着言柾的话，
“那人图什么啊？”
言柾看她一眼，两指捏起沈芯吃剩的半块点心，斯斯文文地放在嘴里，点心疏松软和，却没有半点碎屑掉在他袍子上。他慢慢咽下，复又开口，
“图我离开宁城。”
这下沈芯再也忍不住了，
“是谁？”
言柾伸出一指，在面前的茶杯里蘸了蘸，一笔一划写在石桌上。借着月光明洁，沈芯看清那字，
“湛”。
只凭“湛”字就能分辨的也就是那位了——大皇子言湛。
要说言柾凭渊博学识和仁民爱物的君子之风赢取民心的话，言湛靠的是刀枪拼出的赫赫战功。这两位皇子一文一武，各自在擅长的领域灼灼生辉。况且，他二人幼时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密，没有互相嫉妒攀比之心，对于追随他二人的官员谋士，皇帝也未多加制止。
朝堂上如此，朝堂下更如此。一句“湛柾立，天下安”在民间口口相传。二人都受到百姓由衷尊重，只是言柾性情温和，待人接物谦逊有礼，百姓更加愿亲近议论；而言湛习惯在血肉枪箭中穿梭，久而久之养成一副执拗阴郁的性子，若有人逆了他心意后果大多是死路一条，但他坦坦荡荡，赐死前必列出正当理由。你可以说罪不至死，但不能说其清白之身。
沈芯此时不解，言湛为何如此行事——先盗了自己祖父的尸骨藏在府里，又把言柾引来主动透露线索破案。目的仅仅是让言柾远离宁城一段时日。
“他不是还在嘉禾关吗？”
言湛常年镇守北疆嘉禾关口，只是皇帝和冰清玉洁生日时赶回来祝寿，这点宁城中人尽皆知。
“嗯，本月十五便是皇贵妃生日。”
沈芯算算日子，今日刚好初四，从明日开始离十五那天不多不少正好十日。
“你要回去祝寿吗？”
“当然。”
“何日启程？”
“明日下午。”
沈芯惊了，
“这么急吗？你从哪日开始计划的？”
“昨天，我从枕下发现银镯时。”
“那时还没找到你祖父尸骨呢！”
沈芯提醒他逻辑不通。
“既然银镯已现，离事情解决就不会远。”
沈芯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好在言柾也算耐心。她便要抓住机会一次问个清楚，
“从烟水县到宁城，快马加鞭六七日，正常行程正好十日。为何他故意让你能赶回去赴宴呢？”
“尚不清楚。”
“会不会是想趁你不在抢了你的美人？或者打你四弟一顿？”
沈芯故意把事态说得很轻，就想从他口中套点信息。
哪知言柾越听表情越凝重，
“其实，我父皇近来身子不似以前健硕……”
“这样啊！”
沈芯恍然大悟地舒了口气，这种情节她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得多了，不就是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勾心斗角嘛，太正常不过。
她宽慰言柾道，
“别急……他不是还在嘉禾关嘛？我们加快行程，或许还能比他先赶回去？”
言柾却无奈地摇摇头，
“涓灵来信，说就等着我回去与他们三人相聚……”
听到昔日旧友名字，沈芯刚要去抓点心的手顿了顿，良久，她试探着问，
“素闻涓灵公主天人之姿，风华神韵可夺日月之光彩。不知小人是否有幸一览公主墨宝……？”
言涓灵信里只话普通家常，言柾倒不担心泄露皇家机密，只是他这个妹妹最不好舞文弄墨，书信中言辞语序总出错误，唯独不碍眼的只有在自己监督下练出的那手簪花小楷……
言柾从袖中抽出信纸递给沈芯，等着看她露出失望表情。
沈芯在月光下细细看了一遍，不得不说，涓灵还是从前的涓灵，信里说尽她每日生活流水，妥妥一封日记分享。只在信的最后留了句“期待二哥早日回宁城与我兄妹三人团聚”的有用信息。
沈芯摸摸鼻子，好不容易想出句不昧心的夸奖，
“公主行文流畅，流露出真情实感……”
话没说完，就被言柾一声轻笑打断。
“行了，回去休息吧。”
她便讪讪回了房间。
不过涓灵信中倒是提到很想看看烟水县除了盐水虾以外的另一驰名特色：叶秋。
女子无不爱梳妆打扮，在服饰妆容上争奇斗艳。自从冰清玉洁入宫后，当世审美便以这两位烟水美人的修容为风。而她们虽一淡雅一浓郁，倒是都爱用烟水县特产的叶秋画眉。叶秋乃是当地女子惯用的画眉之物，不似石黛还需磨粉后加水调和，它本是叶秋树枯化的枝干，枯化后极易上色。取细长形叶秋来画长峨眉和远山眉，勾勒出眉尾修长而若有若无的轮廓，显得女子灵动有神却不锋利。
而叶秋树只生长在水土温湿都不过度的烟水县内，原来满足当地女子需求倒足够，可扩大到全国疆域，就物以稀贵，只贵女才用的起了。
沈芯本想自己悄悄出去，可刚跨出院门又改了主意——出来做任务倒是带了几张银票，可这久与王念吃吃喝喝也花了不少。
沈芯折回来，轻轻敲了敲言柾的门，
“殿下睡了吗？”
“何事？”
“公主不是要您带叶秋回去吗？明天就走了，你想最后出去逛一次吗？”
“稍等。”
言柾推门，看见沈芯着夜行服，
“这是……出去逛？”
“……”
沈芯见他盯着自己，反应过来。毕竟自己的策略是买不起就悄悄偷走的……不穿夜行服不方便作案。
“等一下！我马上换一身！”
她正要溜走，就被言柾抓住手腕，
“做丫鬟状如何能尽兴？去我房里西南角的桐木箱中取一件。”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