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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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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快别喊了,小主人刚回来,这会儿都要睡着啦。”马车旁站着的婢女,看着大约十三、四岁,梳着简约的发髻,脸上稚气未脱。
她好奇的看着姜姜,当发现姜姜手里捏着的香囊时,脸色瞬间惨白。
小婢女不自觉的超后退了两步,将身体藏在棕红色的骏马后。
“四喜。”车中传来一道不悦的嗓音:“是谁?”
“是……是位陌生的小姐,四喜不认识。”
“我不是说了吗,在我睡觉的时候——”车帘一角拉开,坐在车中的人冷眼瞥向外面,看到姜姜后,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
车中之人,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脸色戴着金色的恶鬼面具,看不清容貌,不过,姜姜还是透过面具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在山中温泉里,这双眼睛浮现在水面上,尤为清澈明媚。
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姜姜抬起手中的香囊,她微微笑起:“这个是你的吧?我在温泉池旁边捡到的,给你带回来啦。”
香囊是金色,即使在薄雾弥漫的天气里,也微微发光。
侍卫和小婢女都不约而同低下头。
他们不敢看,怎么敢看?这小祖宗生起气来那可不得了。
“谁让你捡回来的?!”马车中的人,胸膛微微起伏,“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它丢掉,你、你真的是——!”
“呃,抱歉啦,是我多此一举了。”
姜姜麻溜的道歉,她将握着香囊的手背到身后,脸上依旧笑吟吟的。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自行处理了哦。”
小姑娘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人的怒火无处发泄,拳头仿若打在棉花上。
那人愣住。
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感受到寒风骤然凛冽,护卫厉桓立即挡在姜姜身前,除了他,其余的护卫也纷纷拔刀,怒目相视。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车中人压低嗓音,“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发呆。”
护卫这会儿也来不及送她回驻扎地后方,情况紧急,小主人又开了口,他转过身,微微弯腰:“姑娘,你先上马车吧,这里不安全。”
姜姜轻轻点头,她收起香囊,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拉开帘子钻了进去。
里面的人,给她让了一点位置。
一进来,姜姜便留意到车顶和四周都隐隐出现“符印”。看来,是有大修道士在车中留下结印,专门用来保护此人。
那人在姜姜坐进来后,格外谨慎,几乎缩在一角,冷冷的瞪着她。
姜姜的注意力都在外面。
她悄悄拉开帘子一角,观察外面的情况。
墓先生说过,这个车队是为了护送贵人,修道士众多。他们藏在护卫的队伍中,不显山,不露水。
这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发生过。
路过驿站还会有人恭敬的献上物资,或许是赶路的原因,车队从未耽搁行程。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拦路的人。
姜姜看到最前方,站着一位身穿灰色道袍,头戴渔夫斗笠的中年男子,他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音色慵懒:“老贼,还不快出来见你爷爷。”
“放肆!”护卫厉桓怒目而视,“胆敢对我家主人不敬,报上名来!”
“嘿。”斗笠男子笑了一声,他手指轻轻推开帽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岘山李玄胤。老贼,别在马车里坐着啦,出来打一场!”
“想见我家主人?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厉桓猛地抽刀,一脚踩在雪地上,身影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渔翁帽男子纹丝不动,在护卫飞至身前时,吐掉嘴里的稻草,掀起衣袍抬腿便是一脚,笔直的踹在厉桓握刀的手臂上。
二人身形在空中僵持,灰袍男子嘴角微扬,一个使力,厉桓便摔了出去,在雪地中翻滚几圈,方才用刀停下。
他一手捂住胸口,刚想开口,鲜血瞬间喷涌。
“噗!——”
灰袍男子拍了拍草鞋上的灰尘,他落脚站定,身形如松:“趴着吧你。”
风动之间,十多名护卫围上。
“他是修道士?”姜姜看得谨慎又仔细,这男子身上,没看到任何武器,总不能是靠一双拳头走天下?
姜姜身后的人,意外的接了话茬:“青云,七阶。”
“那么高!”姜姜惊讶。
修道士的境界,以青云为名,共有十四阶。如果把他放在教坊,都可以担任一坛之主。
“哼。”面具下发出一声嘲弄的笑。
“要不是外公不许我出手,就他这境界,呵。”
面对十多人的围攻,灰袍男子不疾不徐的超前走了几步。
“老贼,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辆车中,坐着的恐怕就是你的宝贝命根子吧——”
语落,一掌向前推出,炸起满地积雪。
灰袍男子身形如魅,从众人刀前闪过,转瞬间,便来到马车前。
——他来了!
姜姜的视线与男子撞上,对方虽胡子邋遢,双目却如鹰一般锋利,瞥见她时,露出一丝玩味之色。
很快,有一道身影挡在了马车前。
扎着两个发髻的小婢女,还穿着红色棉袄,怀里抱着一杆红缨长-枪。
这银枪的大小,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
那个之前提及“小主人”就会瑟瑟发抖的小婢女,这会儿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凶狠,她提起抢,大喝道:“宵小之辈,休得胡言!”
“四喜也是修道者?”姜姜呢喃。
“嗯。”身后的声音微哑,又带着一丝骄傲,“青云,七阶。”
四喜从小就住在府中,天赋惊人,与自己一起接受云翊先生授道。放眼整个风川,第六次天灾后,以十三岁年纪便踏入青云七阶境,两百多年来不超过五人。
小婢女个子虽矮,手中紧握的银枪却极有气势。
面对陌生人的挑衅,她直接冲了上去。
红缨在寒风中飞扬,灰袍男子被逼得后退两步,他右手在空中以气化剑,连续几次利刃相撞,迸发的声音震耳欲聋!
嗡——!
所有人大脑里都仿佛在发颤,道行低一些的人,这会儿已经蹲在地上,抱紧脑袋耳鸣目眩。
两位七阶修道者交锋,在这个末法时代,尤为罕见!
姜姜还在看二人激战。
她身后。
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用两枚棉絮制作的护耳,捂住了姜姜的耳朵。
前方空气冻结成冰,两道身影打得不可开交。
婢女年级虽小,实力却尤为强悍。
一杆红缨枪步步紧逼,凌空一刺,直接掀飞了他的渔翁斗笠!
那帽子从空中旋转坠落,倒在雪地上。
中年男子额前的碎发削掉了一缕,他笑了笑,抬头时,鬓角之前被帽子挡住的刀疤清晰可见。
他手腕微转,一气化剑!
和之前几乎透明的剑身不同,这一次的剑,淬上了淡淡的青蓝色泽,转瞬之间,化为实体!
“小丫头。”灰袍男子的剑身逐渐燃气青色火焰,“今日你就会知道,即便同为七阶,你与我,亦有着天壤之别。”
真正的武器出现后,灰袍男子的战力骤然拔高。
小婢女节节败退,最后被他一剑划破手腕,红缨长枪坠地!
她捂着流血的手腕,单膝跪地,仍死死护在马车前方。
灰袍男子的耐心几乎被磨光,他手中青蓝色长剑火焰凛冽,一身道袍均被染上冷色。
他抬起手臂,剑光如虹。
姜姜眼底倒映着青蓝光芒,她感觉到车身上的符文在发颤。
小婢女艰难的想要站起身,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漫天凌厉的剑气,穿透凛冬的风霜,极速而来!姜姜身后的人第一反应便是抓紧她的手腕,单手在空中飞快结印。
众多护卫身后,姜姜看到那一抹白色蹿来。
她连忙喊道:“小白!回去!”
白色幼狐在雪地中狂奔。
它烧焦的尾部就像是着火了一般,渐渐有青烟缭绕。
在那道剑气快要撞上马车的时候,白色幼狐发疯了一般扑上去,它整个身体挡在马车上方,硬生生的抗下这一道剑痕。
几乎是它出现的刹那,在它的身体上方,出现一道虚幻的白色巨影!
虚影神似狐狸,如一座仙山,身形遮天挺拔!
只听“嗡”得一声巨响,所有人的魂魄都仿佛要从体内钻出,他们根本顾不上,只怔怔的看着天空中消散的巨大狐影。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在剑气被阻隔的刹那,幼狐摔在雪地上,通天虚影消失无踪!
姜姜怔怔的看着空中,连她身后的人,结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虚影消失的半空,他们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许久之后。
“刚才……刚才空中出现的是什么……?”马车外,有护卫颤声向同伴询问。
“你是说,那道巨影吗?”
回话的侍卫咽了咽口水:
“看不真切,像是狐狸。但刚才冲出来的,明明是一只幼年雪狐啊。它的身上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影子?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它是一只大妖,被打出了元神?”
“大妖一族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就连握剑的灰袍男子,都楞在原地,只剩下青蓝色剑光徐徐环绕他的身体,他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倒在雪地中的白色幼狐。
“你,是谁?”
他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灰袍男子的视线又缓缓挪到马车上,他看着飞舞的车帘后,露出的那个陌生的小姑娘的脸庞,眼底出现一丝慌张无措之色,渐渐地,神色又变得尤为悲哀苍凉。
他眼底染了一丝血红,手中握紧的剑再次光芒大绽。
——恨啊!他恨啊!
当姜姜意识到对方想要攻击自己,她第一反应便是伸出胳膊挡在脸前。
前所未有的浓郁杀意灌入鼻喉。
作为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男子举起剑,想要毁掉马车之前,一根半枯的树枝从远方笔直飞来,撞在青蓝色的剑刃上。
“咚!……”
一声闷响。
灰袍男子的身体猛地向后退了两大步,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没让手中的剑坠落在地。整条右手臂都因为刚才的击撞而发麻。
青蓝色的剑,在空气中慢慢碎裂。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剑身消散,仅凭路边捡得一根小树枝,就能顷刻间折断自己的剑?!
场上的人也倍感诧异。
他们纷纷回身,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形从后方慢慢走来。
身穿墨色道袍的男子,单手拎着酒囊,不疾不徐的走入“战场”。他神色冷清,眼底看不到半分情绪,许是酒喝得太多,眼神甚至给人一种麻木的感觉——
他就像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生命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都觉得,就他们这群人,哪怕都死绝,这个墨袍道士恐怕眼皮也不会抬一下。
指望他出手相助?
做梦。
墓渊走到人群前方,他甚至懒得瞥始作俑者一眼,只是看向马车,声音寡淡中带着一丝轻和:“还能动吗?”
车帘微掀。
姜姜的身影出现。
刚才那杀意凛然的剑气,虽然还未使出来,现场有不少人腿都软了。
姜姜也不例外。
她双手扶着马车,一只脚尝试触碰地面。但是这会儿身体发软,手心里全都是汗,即使吹着马车外的寒风,也难以平静心绪。
小姑娘坐在马车边缘,明显吓到了。她茫然无措的朝不远处的人看去。
墓渊缓缓走向她。
瘫坐在地上的护卫,自觉的朝一旁挪去。
墓渊来到车前,轻轻弯腰,双手抱住了面前的小姑娘。她如同受惊的小兽,蜷缩在自己怀中。
姜姜被他抱起的刹那,混乱的心绪逐渐平息。
淡淡的、透着雪的冷香,充斥鼻尖。
她从未离墓先生如此之近。
他的怀抱,清冷又温暖。
“不怕。”墓渊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眼神里带了些许温度,“我在这里,没人能伤你。”
把姜姜抱下马车。
墓渊将她轻轻地放在雪地上。
姜姜的眸色也愈发平静,她轻轻点头,看向一旁的白色幼狐。
小狐狸一瘸一拐的蹦了过来。
姜姜弯腰,将它抱起。
“走吧。”墓渊转身前行。
姜姜一只手抱着小狐狸,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衣袖。就这样慢慢跟在他身旁,一路朝着远处的火堆走去。
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
这个来路不明的墨袍道士,大多数时间酒不离手,但却没人敢阻拦。
亦如初见。
他牵着毛驴,毛驴驮着小姑娘,他们一起从风雪中走来。
这个连姓名都不为人知的墨袍道士,风霜寂寥,死气沉沉;如苍山覆雪,神秘莫测。就连他的剑都有着自己的意识,绝不可冒犯。
他对付一个七阶强者,竟不费吹灰之力。
“慢、慢着!”被折断灵剑的灰袍男子,到现在整条右手臂都在发麻,完全无法动弹。
另一辆车里,老者沧桑的声音传来。
“李玄胤,你的事情,老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莫要牵连无辜。”
“无辜……?”灰袍男子怔怔的看着那道士与小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是、她不是闻襄!”
“那她是谁?”
灰袍男子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他被那墨袍道士用一根树枝废掉的胳膊,想要养好估计需要大半年的时间,但这也无法阻挡他内心深处的执念!
如果那小姑娘并非出自南襄王府,那她极有可能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
姜姜紧跟在墓渊身后,回到了熟悉的篝火边。
这里距离车队不近不远,刚好可以把一切喧嚣挡在外面。
无论身后如何骚动,姜姜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白色幼狐上。
坐在火堆旁,姜姜将小狐狸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留下伤痕。但它看上去却异常虚弱,耷拉着双耳,无力的躺在她腿上。
尾部那一点焦黑的颜色,已经淡得不成样子,几乎看不见。
“墓先生,小白它这是怎么了?”
墓渊坐在火堆的另一边,篝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朝火中丢了一块木头,“刚才情况危急,它逼出了自己的元神。”
“它身上储存了百年的灵气,也在那一瞬间全部用光。”
“什么意思?”姜姜听不太懂,她从未听说过“元神”二字,“小白它会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不会有。”墓渊瞥了一眼幼狐,发现它正愤怒的瞪着自己,仿佛在斥责他刚才“见死不救”。
“不过,它现在跟普通的狐狸没什么差别,大概还能活个两三年。”
被狐狸盯烦了,墓渊淡淡道:“看我也没用,你如此碍眼,我总要试探一下你。万一你是伪装成灵狐的妖物,断不能留你在她身边。”
白色幼狐不甘心的叫了一声。
可恶,狐狐现在不但不能说人语,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灵气也没了!
它只能“嗷呜嗷呜”,用狐语骂骂咧咧。
姜姜忽然将小狐狸抱了起来,幼狐嗷叫了一半,立马收回。它懵懵的看着举起自己的姜姜,与她对视。
它发现,小姑娘的眼眶微微红了。
“小白肯定不是妖物,小白是全世界最好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