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余未休

4、雾镜之难

　　雾镜林处于墟山后山，千百年前便存在此处禁地，莫云扬小时候喜闹贪玩，石昌便说了不少有关雾镜林的怪谈来恐吓他，让他潜心修习，不要靠近危险之地。思及于此，他轻笑一声，往日里听了那么多的妖魅奇谈，不曾想今日却要自己去走上一遭。

　　罢了，也不见得身处绝境就毫无生路。他方才服下了疗伤的丹药，此刻伤势和缓了不少，胸口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他暗自运了运气，唤出命剑位于身侧，借着命剑周身笼着的一层薄光，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雾镜林里阴暗潮湿，向来不见日月星辰，只剩无边凄寒，走在其中仿佛身处于另一地域，让人只感诡异至极。身侧尽是被茫茫白雾笼罩，让人辨不清来时方向，偶有妖魅尖啸之声传来，惹得人心中好不烦乱。

　　莫云扬握紧了手中的逐微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逐微是去年他刚上墟山堂时，陆离送给他的礼物，希望他能学有所成，不负恩师，不负自己。可晃眼一年已过，他功力没长进多少，麻烦事倒是惹了一堆，莫云扬几乎都没脸回去见他师父了。

　　师父对自己如此看重，逐微原本是师父当年的命剑，被师父注入精血重新熔铸后送给了他。他将其放于丹田内，从未动用过，如今召唤，剑光竟依旧如昨。

　　莫云扬一时有些百感交集，也不知道师父现在过的怎么样，若是听说他被罚进雾镜林里，怕是也会为他担心吧。

　　他自小便是孤儿，仇家当年灭了莫家满门，是师父及时赶来护他到如今。除妖师一直都是人界修者中最为繁昌的一族，靠上古传下的心法口诀庇佑苍生，其中以莫氏一系血统最为纯正，当依照上古之约守护《妖灵录》。可十一年前，莫氏一系被贼人所灭，《妖灵录》自此下落不明，除妖师一族也因此元气大伤，而莫云扬于混乱之中被人藏入密室隔间才堪堪活了下来。

　　当时他虽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可也依稀记得莫家大院漫天血海无边，遍地都是尸骨累累。他被陆离救出来时，埋在陆离怀里哭到声嘶力竭，他忘不了那个场景，族人惨死，父母双亡，他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没有家的人，是师父收养了他，授他功法，庇佑他长大。

　　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陆离带他隐姓埋名来到了墟山中。一晃时光如流水，转眼即逝，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不必将灭族之仇作为自己的使命，可他深知自己的责任，只要他不言说，师父和石老头就不会知道，就不会为他担心。他这一生，怕是也不能如幼时娘亲所希望的那样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了。命，天定；事，人为。

　　他注定要走上自己的道，结前尘因果。所以，他只能比任何人看起来都要散漫、无所谓，可他也正当少年，有血性，有冲劲，故作的样子始终长久不了。时过境迁多年，莫家早已成为一处荒地，他寻不到仇人，只得将这份仇恨埋在心底，让它在暗夜里滋生发芽。

　　师父总说，这人生是有遗憾的，就如同那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触之不及。可师父是没有心的人，如何懂得这人世百态？他不信，他不信这一生他只能活在遗憾中。他还要为族人报仇，为世间扬善。

　　一路行来，他也斩了几只小妖。他天分不错，定海御妖诀也已练到了第六层，就连流光剑法也初窥了门路，已算是登堂入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莫云扬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这周围太静了，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妖物，不是他敏感多疑，在这雾镜林中，平静之下掩盖的才是真正的危险。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他定睛一看，竟有一根粗壮如手臂的藤蔓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往上。莫云扬一惊，连忙跃起，一掌击向脚下土地，将法力注入逐微剑之中，顺势割断了那根藤蔓。

　　那藤蔓吃疼，竟有些慌乱地沿着草丛连连退去。莫云扬寻着那藤蔓的方向而去，只见前方碧光大作，竟有一妖树于风中婆婆而舞，霎时无数藤蔓在空中飞动着，许是树妖从藤蔓那里得知了情况，暴怒起来，竟驱使着这些藤蔓向莫云扬而去。

　　树妖身上妖气四泄，今日应是月圆之夜，它正处于化形的好时机。本来放出一条藤蔓想寻些山精的精元给自己补充妖力，没想到诱来了莫云扬。妖物千年化形实属不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它又怎会允许一人类坏它好事。

　　莫云扬对于这等存有害人之心的妖物向来没什么好感。他手中逐微剑蓝光大作，运用着流光剑法击碎着树妖的藤蔓，可藤蔓过多，他上一秒击碎一根，下一秒树妖便又幻化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灵气是有限的，万不可与它这般耗下去。莫云扬咬紧了牙关，直直冲了上去，迎着藤蔓撕裂空气的抽痛感，硬是捏出第二式剑诀，斜斜刺了上去，直挑树妖的躯干。

　　那一刹那，他仿佛忘却了所有，只听得耳边呼啸撕裂的风，只记得手中执着的剑，有如山间明月相佑，像是行云流水一般，那剑式就这般稳稳地推了出去。他大喜，原来不论往日里练习过多少次的剑法，只有实战后方才能窥得见真章。

　　那树妖身上中了一剑，妖气流泄得越发快了，莫云扬缓了一口气，只见那妖物身上碧光大作，化形之时竟像是修为流失稳不住形体一般，妖力在一寸寸减弱，莫云扬周侧的藤蔓没有了妖力的支撑，在一瞬间破裂开来。那树妖知道是莫云扬坏了它的好事，怨毒地看了他一眼，竟是祭出了妖灵内丹强行化形，誓要与莫云扬同归于尽。

　　莫云扬心中一紧，忍不住连连叫苦。看着眼前身高百丈的树妖巨人，他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方才斩断藤蔓就应溜之大吉，何苦要惹怒它，为自己引来个祸害。这树妖化形执念如此之强，祭出内丹的它妖力更是涨了一倍不止，他等会要怎么才能斗得过？

　　树妖摇摇晃晃的扑向他，引得一阵地动山摇，莫云扬避无可避，被其藤蔓裹住狠狠甩在地上。他肺腑本就有伤，此刻受了如此重击更是加重了几分，他握紧逐微剑，艰难的咳了咳，眸子却一如往日般澄亮。

　　他朝树妖招了招手，像是挑衅一般，那树妖气极，凝聚了万千妖力化成的碎叶霎时朝他飞去。莫云扬口中默念定海御妖诀，催动着树妖原本就狂躁的妖心，手中使着剑诀向前刺去，一瞬间那剑身在他手里幻化出千万虚影，一分十，十分百，数剑并发径直朝那树妖而去。

　　此次就没方才那般好运了，那碎叶直直飞过，接连穿透了他身上的衣衫血肉，他眉头紧蹙，运用灵气仔细探察了一下，知晓身上还好只是些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本就着的黑衣，如今身上鲜血淋漓也看不大出。莫云扬心中一沉，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雾镜林，刚遇到的一树妖便如此厉害，后面的大妖够他几条命去闯？况且如今正是生死危机，他已将办法都使尽了，才堪堪伤到树妖几分，若是等下还不能脱身，一旦树妖元气恢复，那必定是他的死期。

　　事态紧急，他从腰侧拿出了虞唤竹给他的幻音铃，驱使的心法口诀都一并附在这上面了。他放下逐微剑，顾不得调息体内流窜的真气，将幻音铃置于手心，用灵气将其托向半空中。他打了一道符印出去，只见幻音铃瞬时散发出无边金光，在空中剧烈摇晃起来，声音穿透力极强，似是鬼魅吟哭，一瞬间便要将人魂都勾掉。莫云扬强行撑住，双手结印为自己划了一处结界，这才将铃音隔绝在结界外面。

　　幻音铃当年本就是魔界之物，上古大战时流落人界，被青阳派偶然拾了去，放入镇魔塔中花了好几百年驱除其中的魔性。如今一晃千年过去，没有了魔性的幻音铃，威力不复当年，虞遥便将其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一来可作性命攸关时的保命之用，二来身处墟山堂，虞遥也可借助与幻音铃相通的法器窥看儿子的修习情况。不过，虞唤竹也深知父亲的用意，除非是下山办事，不然绝不会将这幻音铃带在身上。此次莫云扬在墟山堂受罚，这幻音铃倒是实实在在地起了作用。

　　所谓幻音铃铃音下，众生皆灭。虽说如今没有那等威力，可那树妖听到铃音时，颇为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内丹之上竟也裂出了丝丝缝隙，其散放出去的妖力也在一寸寸收回，最终偃旗息鼓。

　　莫云扬见此妖修为跌了不少，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为祸了。虽说斩草要除根，可他莫云扬还没那个本事，凭着子铃就能灭掉千年老妖，所以，还是趁机就逃吧。

　　莫云扬收回幻音铃，他对着方才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树妖啐了一口，不服气地想，他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剑便令妖物灰飞烟灭的大能人物，君子报仇还有十年不晚的说法呢。到那时，才知究竟是看谁的厉害。

　　他咽了一口嘴角的残血，露出沾满血迹的白牙，轻声笑了笑。然后他撑着剑一步步往前走，也不管究竟褚映南此番是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他可不能服输。

　　这一次，当算是他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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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朋友问我有木有存稿，我非常义正辞严的告诉她，存稿是没有的，一万年也没有。如果等我存完稿，估计这本书得再拖个两年，倒不如逼自己一把，呜呜呜～我太难了。
不过我也在努力治自己的懒癌，我要努力、加油、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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