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独角戏》暮色涅磐

8、韩瑾的病

　　原来，很多事都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原来，真相背后掩藏着更大的秘密
　　原来，你只会默默看着雨天，晴天
　　原来，你只能淡淡等着粉身碎骨
　　原来，原来，原来如此
　　现实告诉我们，我们依然脆弱的不堪一击，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我们可以肆意哭泣，因为别人看不见，而在另一面的世界里，我们却是可怜的小丑，掩藏了自己的悲伤冲别人绽放虚伪的笑脸，可是总是有些人连虚伪也学不会，只会那么强忍着痛，埋葬自己的快乐，躲在灰色的墙角，。她享受空旷的寂寞。
　　其实我们都有这一面。
　　那一门之隔内是韩瑾的寂寞，可是她自懂事以来就不愿意哭泣，她是如此坚强而淡定的孩子。远远的看着别人快乐，她以为自己就会感受的到。她以为自己的世界是纯净到一塌糊涂的白，可是那彩色的墨迹就那么不偏不倚的泼向了她的世界，她庆幸，那段美好的青春岁月里，有小葸和林芝，她可以慢慢的回忆，淡淡的享受。
　　韩瑾常常在想，也许人真的只有生病了，才会那么清晰的看清这个世界，却又在世界的另一头发现，自己要做的还有很多，可是时间却不给你任何机会。可是还好，一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深深爱你的人陪着你，坚定地走脚下的每一步。
　　韩瑾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庞大的家庭背景的，可是还是不经意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直在同学身边学习和生活的人居然是名声鹤立的老总的千金，不折不扣的公主。
　　自那次生病住院后，韩瑾的家庭背景和她的父亲似乎成了同学之间津津乐道的话题。本来被考试笼罩的暗沉，无味的教室似乎变成了热闹的市场，而这些让小葸和林芝异常反感。
　　虽然她们一开始也十分震惊，可是那都是次要的，无论韩瑾出身怎样，她永远都是林芝和小葸最好的朋友。当下最让她们关心的是韩瑾的病情。可是她却固执的一个字也不提，连病床前的病历卡都让护士拿走了，这不得不让小葸再一次肯定韩瑾的病一定是很严重的。
　　来看韩瑾好几次了，却依旧没有看到她的父亲，真的就那么忙吗？
　　韩懿葳是一个在事业上如日中天的企业家，旗下分布着全国各地的子公司，独创的软件技术让他在国内同类行业中独占鳌头。却传言他的家庭并不美满，妻子与他并肩作战在商业圈，却在几年前死于胃癌晚期，而这个可敬的男人却再未娶妻，与独生女儿一直简单的生活着。
　　林芝坐在床边看着韩瑾，脸上是矛盾的表情，她不知道该不该问，小葸在一旁削着苹果。
　　“林芝，你怎么了？一直皱着眉头。”韩瑾看着林芝
　　“呵，那个，没什么。”林芝有些局促。
　　“有事你就说出来，别自己苦恼。”韩瑾拉起她的手。
　　“可以问吗？”林芝看向旁边的小葸，小葸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问不该问的。
　　“你们俩怎么了？有事的话旧直说。”韩瑾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说就是了。”林芝帮韩瑾把床摇折起来，让韩瑾舒服的半躺着。
　　“韩瑾，你真的没有妈妈吗？”
　　韩瑾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有爱我的爸爸，还有你们。”
　　林芝忍不住抱起了韩瑾。
　　“对，你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林芝头埋在韩瑾的肩膀上呜咽着。小葸转头看向窗外，不忍心看韩瑾苍白的脸，更不忍心告诉林芝，韩瑾跟她妈妈一样，已经是胃癌晚期。这是她央求照顾韩瑾的护士告诉她的。
　　突然韩瑾一把推开林芝，拿起地上的垃圾桶。是的，她又吐了。这已经是林芝每次来医院都看到的画面了，即使韩瑾什么也不吃，也会干呕，恶心。小葸连忙递过纸巾盒白开水，林芝拍着韩瑾的背，眼泪被狠狠的逼了回去，可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眼前的污秽，就被告知探望时间已到。医生要查房了。她们只能无奈的走出病房。
　　可是她们仍不想离开。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她们多么希望韩瑾能和她们一起走进考场，不过这似乎是不可能了，所以就让她们陪着她吧，哪怕只能在病房外的过道上。
　　小葸还是把真相告诉了林芝。引起胃癌的因素包括环境，饮食和遗传，而韩瑾正是遗传了她母亲。小葸和林芝肉眼看到的韩瑾嗳气，呕吐，营养不良只是表面症状，现在的癌肿在不断的转移，也许会出现肿块，恶液质，甚至转移到骨髓。
　　林芝停不下去了，她走到房门边，透过玻璃看着韩瑾，原来，她饱受了如此多的痛，原来她曾经只来三天学校的秘密就是因为她必须定期检查身体。林芝那时候还傻傻的羡慕韩瑾不用上课，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林芝抬起头，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她控制不住泪水的蔓延，她的身子滑了下来，背靠在冰冷的墙角。双手捂住脸，泪却仍然从指缝滑落，像上演一场无声的电影，慢镜头不断切换，小葸走过去，跪坐在林芝身边，拥住了林芝……
　　“我们不能再哭了，林芝，为了韩瑾，也为了我们自己，坚强点！”小葸说着扶起了林芝。
　　“我们给韩瑾做好吃的去！”
　　其实按照韩瑾父亲的吩咐，韩宅每天都有送营养餐来医院，而且韩爸爸也会抽空来陪女儿吃饭，陪她说话，散步。可是仍然有不好的结果，韩瑾吃进去了依旧会吐出来。所以小葸一定要做一顿让韩瑾爱吃的大餐……
　　胃癌病人还是有很多禁忌的食物。油炸辛辣的绝对碰不得，而油腻的炒菜，海鲜和牛羊肉等也是要避免的。所以隔天出现在韩瑾面前的是蔗姜茶，红糖煲豆腐，菜菔粥，鱼肚酥，炒细软胡萝卜丝，清蒸鲤鱼，还有软米饭。
　　终于，在韩瑾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林芝和小葸也相视而笑。林芝对韩瑾又忙不迭的介绍起这些菜来，哪些是她做的，哪些是小葸做的，还有的是韩家厨师帮忙做的。还催着韩瑾赶快动筷子，尝尝她们的手艺。
　　韩瑾感动极了，脸上的笑容暖暖的。一口，两口，她慢慢的咽下这些食物。林芝和小葸一直握着彼此的手，看着韩瑾比原来吃的多，都兴奋起来。还好，她没有再吐。这一餐吃的非常顺利，虽然每一样菜都吃的很少，可是，这样就够了。
　　整个中午，连护士都不舍得打搅这个和谐的病房，还有这三个可爱的女生。小葸给韩瑾读她喜欢的书，放Sunshine的歌，林芝不时的开着玩笑，讲发生在学校的趣事，就好像她们又回到了只有三个人的宿舍，只有三个人的操场，只有三个人的世界……
　　临近黄昏，小葸和林芝不得不回学校了，她们是放弃了自主复习的一个星期时间来陪韩瑾的，现在离高考越来越近，学校要处理的事就一下子增多了，毕业也临近了。
　　走出医院门口，就看到了兰博基尼拐进医院，韩瑾的父亲来了。
　　小葸停下了脚步，发现自己的复习资料掉在了病房里忘拿了。林芝在医院外等着，小葸又匆忙跑进医院。
　　刚爬到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谈话声。
　　“韩先生……令媛的病情又再次恶化了，癌细胞扩散至肺，脑，而且左锁骨上淋巴结肿大，腹部肿块不消，您做好思想准备吧……”
　　“谢谢你，廖医师……”
　　剩下的话小葸再也听不进去了。她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病情恶化？中午还那么轻松的吃饭的呢，怎么自己刚踏出医院一会儿，再回来就是这样的情况，小葸不敢相信，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当她费尽气力走完最后一节楼梯后，抬眼看到的一幕更让她无比震惊。
　　那个伟岸而危言的男人，手握着拳头不断在墙上狠狠地捶打着，刚毅的脸上再也没有舒展的线条，深深的皱纹显得他颓废而沧桑，微张的嘴有泪滑进去，他的手好像又伸进了口袋，摸出了一张照片，他又把脸埋进了照片里，泪又纵横开来，好久好久，他才挪步，向洗手间走去。
　　而小葸也一直那么怔怔地站在楼梯口好久好久，天下的父亲应该是一样的吧！那份慈爱永远埋藏在他的内心，可是他的确那么深深爱着他的妻子女儿，更深爱着他的家。总裁高高在上的身份背后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小葸看到了那个父亲的如此脆弱的一面，她被深深的感动了，可是她还是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男人背负的是多大的伤痛，妻子早已离他而去，唯一的女儿再一次上演妻子的悲剧，他的心该有多痛。
　　小葸又一次泪流满面……
　　悄悄地拿完东西，跑到医院门口，林芝已经着急地等着了，差一点又进去找她，班主任已经打电话给林芝催她们快回学校要开动员大会。
　　而后来的那一次，是临考前最后一次去医院看韩瑾，她们带去了她最喜欢的栀子花，在初夏绽放的最美的最纯洁的花。花语是：娴雅，清静，幸福……
　　“这几天，就由这些花陪你喽，我们要赴考场作战，呵呵，可是我们依旧和你呼吸在同一座城市，那轮太阳折射的光和希望我们依旧和你一同分享。”林芝边往花瓶里插着花边说着。
　　“韩瑾，你要快快好起来。暑假里我们还有好多事可以做呢！”小葸坐在床边柔声的对韩瑾说道。
　　“嗯，我会好起来的，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人生的大考，祝你们好运！”韩瑾看似精神很好。
　　三只手同时握在了一起，记忆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进入蓝中的第一次考试，而这一次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考试，三个人又做了胜利的手势，她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耳边又传来敲门声，走进来的人居然是焦娇。
　　焦娇对小葸和林芝微笑了一下，便径直走到韩瑾身边。
　　韩瑾反握住焦娇的手。
　　焦娇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谢谢你……”
　　也许只有她们才懂得这三个字里饱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