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独角戏》暮色涅磐

7、无尽的黑暗

　　伤痛过后，发现该走的还是走了
　　不变的只是一直在你身边的朋友
　　说好的，一起走下去
　　说好的，友谊不会变
　　说好的，彼此相爱
　　我们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是我们总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我们甚至很想把过去的丑陋用涂改液扼杀掉，可是不可能，发生过的就是过去，一切都会定格在那一刻，只能一步步退回去，感受流血的痛。
　　有些东西似乎慢慢地变了，而有些东西却无法改变。
　　林芝注意到焦娇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是憎恨甚至深恶痛绝了，而是一种可怕地躲闪还带着一丝恐惧的色彩,这是另林芝很不可思议的。难道焦娇被谌翛的恐吓吓傻了？不，不可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很久以后才找到答案。
　　可是小葸突然的不快乐是不需要任何答案的，看着她越来越少的讲话，越来越多的做题，林芝和韩瑾很想帮她找回原来的快乐。
　　所以在一个爽朗的星期天，她们把小葸带到了游乐场，决定发泄所有的不快，以最好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每一天。
　　小葸被林芝带动的也兴奋起来，难过和委屈全被踩在脚下让风带走了，剩下的只有无忧无虑的笑，那么清澈的笑，那么清澈的天……
　　极速大风车，过山车，自旋滑车，豪华双层转马，一一被三个人玩了个遍，尖叫声，嬉笑声，洒遍了每个角落。
　　玩了一会，便停下了，三个人手牵手走在水泥路上。
　　“小葸，你在这儿坐着等我们，我和韩瑾待会儿就过来。”说完拉起韩瑾就跑开了。小葸浅笑，已经习惯了林芝的无厘头。
　　很快，便看到了两个人跑了回来，手里各拿了好多五彩的气球，更让小葸惊讶的是，气球上还有好几个醒目的大字：
　　小葸永远快乐，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十四个字，十四个气球，小葸说不出的感动。
　　林芝和韩瑾走过来，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秒，一切只出于一个单纯的愿望，希望身边的朋友忘记曾经的痛，好好快乐，让那些受伤的点滴在指尖滑过，在时间的罅隙里溜走，让那些美好变成永恒，让那些友谊变成无法磨灭的碑。
　　“谢谢你们，我很快乐！”小葸眼睛湿润了。
　　“小葸，你还有我们！”林芝把气球塞进小葸手里。
　　“小葸，我们都要坚强！”韩瑾也把气球都塞到小葸手里。
　　“我可不是卖气球的！”小葸破涕为笑。
　　“哈哈！哈哈！让它们飞了吧！让小葸的不快乐都飞了吧！”林芝向天空说着。
　　五彩的气球脱线上升，飞向无尽的天空……
　　次日回学校，三个人都心情特好，小葸又恢复了本来的活力。林芝偷偷和谌翛发着短信，享受着她小小的幸福。
　　“模考了，你还这么闲？”韩瑾打趣道。
　　“不是这么快吧！模考了么？”
　　韩瑾没有回答她，只是指了指“倒计时”。
　　“天！我还没复习好呢！”
　　“林芝，你考虑过自己的前途么？你真的想过和谌翛有可以预见的未来么?”小葸放下手中的笔，郑重的看着林芝。
　　“我，我不知道。”林芝低下头。
　　“你应该想到的。”韩瑾提醒她。
　　“和谌翛好好谈谈吧！”小葸说完又握起了笔继续做题。
　　林芝真的被她们问住了，她的确没有考虑过自己与谌翛所谓的未来，她只是安于现状，可是他们即将面临毕业，这份爱情能延续多久，谁都无法保证。
　　晚自习的时候，小葸被老师叫去影印试卷，林芝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韩瑾。
　　“不可以！你太冲动了！”韩瑾听到林芝立刻要去找谌翛便一下阻止了。
　　“求你！让我去吧，求你！”林芝一下也待不住了，她要听谌翛的答案，她立刻就要。
　　就在林芝不妥协的态度下，韩瑾帮她撒了谎，让林芝去了，可谁也不知道，去了就无法后悔了，谁也不知道，带来的是韩瑾对自己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原谅。
　　很久以后林芝才说出了那个令她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晚上。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的准备，一切似乎是那么自然地就发生了。
　　十八岁的花朵就在那个夜晚绽放了。
　　林芝和谌翛依旧在那个画室见面，林芝很严肃的问谌翛关于他们的未来。
　　那个画室的内阁居然是谌翛的“小家”。谌翛信誓旦旦给了林芝承诺，慢慢的，他又开始讲述自己那个透明而真实的自己。
　　谌翛不是王子，他没有华丽的宫殿，没有神勇的战马，没有殷实的家境，他只有一颗对画画执着的心，他无法改变自己想改变的，只能向现实妥协，所以他会学坏，他会在酒吧肆意的喝醉，他会认识焦娇，认识太多所谓的社会混混。
　　因为他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在意他，会快乐他的快乐，痛苦他的痛苦，直到林芝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林芝愿意对谌翛不离不弃，她相信爱是可以改变他的。
　　林芝很震惊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她居然就把自己交给了谌翛。
　　她竟然嫣然一笑，而那一刻剧烈的痛却永远烙在了她内心的最深处。
　　蜕变，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对谌翛，林芝从未后悔过。
　　林芝依偎着韩瑾，笑了，而韩瑾和小葸却哭了。
　　谁都知道那一夜对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
　　“呵呵，我竟然一点也不怕呢。”林芝笑着，可是泪还是溢到了嘴角，却又被她抹掉了，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去医院吧！”韩瑾声音很低却很坚决。
　　她们三个坐在大操场的树荫下，看着一片云飘过，一大片云飘过，看着一个个带着笑脸的学生路过，看着一支支箭射过十八岁破碎的平面，看着黑暗淹没一阵阵起伏的光明……
　　白色的，满世界都是白色的，充斥的，奔跑的，叹息的，哭泣的，那是医院才有的节奏长长地走道，规律的白炽灯，冰冷的楼梯，而此情此景，却再也提不起那本该有的恨。
　　在那些逝去的时光里，我们依然会选择那些美好的记忆，因为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是会泛起我们很想收藏的眼泪，可是我们似乎忘了什么是笑，忘了什么是美好，周旋在我们头顶上方的总是一团又一团无尽的黑，我们在劫难逃……
　　“别等了，他绘画统考，三天后才回来。”
　　语气出奇的平静，林芝没有告诉谌翛自己出事了，她不想谌翛受到任何影响。
　　不能哭，不能哭，小葸告诉自己不能哭。谌翛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小葸只能在心里暗骂。
　　韩瑾抱着林芝，眼泪浸湿了林芝薄薄的衬衣。
　　韩瑾永远不会忘记护士那张讽刺到扭曲的脸和她那一句苦到很苦的苦笑的话：手术很简单的，不会死人的，见多了。
　　进去了，又出来了，比洁白还苍白的脸，比痛苦还绝望的表情，无尽的冷漾开来……
　　那么发生过的就是过去了，曾经有过的，都没有了，可是那个仁慈的上帝还没有终结林芝的伤痛。
　　身体还没有恢复，模考却轰然而降。
　　而林芝的身边却一直只有小葸和韩瑾，那个该出现的却一直没有出现。
　　“喏，谌翛给你的。”焦娇走过林芝的座位，扔给林芝一个纸盒便走掉了。
　　林芝打开纸盒，是一本画集。
　　那个带着灿烂笑容的少女，就是林芝，每一页，都是她，也只有她。
　　还有一封信
　　林芝颤颤的打开，似乎已经预料到什么似的，
　　林芝：
　　跟你说“对不起”那是愚蠢，因为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换回你的“没关系”。你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我开始憎恨自己，憎恨自己为什么有资格得到你的喜欢，我就那么轻易地和你度过了你一直幻想着的美好的年少时光；我也那么固执的和你一起在画室听我讲那些破碎的梦想；我又那么残忍的把你本因清透的韶光划上了一道道无法封印的口子。
　　而这一刻的我又开始奢望你的原谅，因为我逃不过迂腐的世俗，我选择了爱自己，没有那些机会，我就无法成就我肮脏的梦想，可笑的是，我竟然毅然的离开了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学校只有两个报送去法国的名额，只要这次艺术考试作品令外籍老师考评通过。更可笑的是，我被录取了。
　　可是，我无法忘记你，忘记你给我的快乐，更无法忘记你那张可爱的笑脸。
　　我的画是从来不会送人的，可是我捕捉到了你的美丽，你的可爱，你的勇敢，我把一切关于你的美好都描绘在了白纸上，也只有你的灵动才能那么跳跃而真实的展现在我的画笔下。
　　林芝，忘掉我给你的痛，即使我知道很难，但无论如何，请你记住，我，曾经爱过你……
　　谌翛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一直不断接受着谌翛带给我的充满戏剧化的变故，这一次，我该相信吗？”林芝看完信把它顺手给了小葸和韩瑾。
　　小葸看着她，流下了泪，可是林芝却哭不出来，空洞的眼睑只剩下没有起伏的呼吸，她真的是遍体鳞伤。
　　韩瑾抱住了她，小葸抱住了她们。整个世界开始静止，聆听来自心灵深处最痛最痛的痛苦；拥挤的街道开始空白抒写来自时间尽头最冷最冷的冷漠；喧嚣的城市开始沉寂，勾勒出快乐背后最黑最黑的黑暗。
　　眼泪，散开开，晕开来……
　　模考的成绩表陆续发到学生手中。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填志愿
　　似乎也已经不重要了。
　　林芝填的远远的，家人居然没有反对，呵，这是真的该笑的。小葸填了北大，是的，小葸可以的，韩瑾是会出国的，这是填志愿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的。
　　就这样吧
　　一切都这么继续着
　　直到那一天的开始，所有人才意识到
　　痛，也不过如此
　　一直只有小葸和韩瑾照顾着林芝，可是三个人都明显瘦了好多。韩瑾更是吓了大家一大跳，吃的一餐比一餐少，有时还能看到她用手死死的顶着腹部，捉摸不定的痛，让她的脸愈发消瘦。而韩瑾却还是笑着对大家说没事。
　　林芝心里难过又内疚，都是为了她，一切都是为了她，才让自己的朋友生病，为什么痛苦不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连哭都是徒劳，而韩瑾却不愿意让家里人知晓，这个星期依旧住在宿舍里。
　　林芝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小葸开始憎恨校医务室，都是些没用的药，没用的校医。几番无奈之下，小葸终于在韩瑾的同意之下拨通了来自她父亲的电话。
　　“谢谢你，我立刻就到。”
　　传进小葸耳朵里的是如此简单而威严的八个字。
　　没过多久，韩瑾的父亲就到了，紧随其后的是救护车，闻讯而来的当然还有班主任，可是怎么还有校长大人的身影，一切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朋友们，我也许要离开你们一整子你们要好好的……”韩瑾依然淡淡的笑着，即使是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
　　“一下课我们就去看你。”林芝握紧了她的手。
　　“韩瑾，坚强点，这么多痛我们都挺过来了！”小葸看着她。
　　韩瑾看着她们，没有说话。
　　救护车开走了，那个开着兰博基尼豪华轿车的韩瑾的父亲也走了。
　　韩懿葳，环球软件开发公司CEO，韩瑾的父亲。
　　那是只有在报纸和电视上才有机会看到的一张脸。
　　带给小葸和林芝的震撼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
　　原来韩瑾是来自那样一个家庭，所有连校长也会如此的殷勤。
　　一下课，林芝和小葸请了假就匆忙赶到A市的崇济医院，护士告诉她们韩瑾在ICU重症监护病房。
　　来到病房门口，西装革履的好些人让小葸和林芝吃了一惊。而病床上的输液管更是刺痛了她们的眼睛。
　　而这一切只换来了韩瑾的一句话：父亲总是这样夸张，我只是胃炎而已。
　　胃炎？那为何住进重症病房，可不可以不开这样的玩笑。
　　“韩瑾，太不够意思了吧，一个人生病多没意思啊，我们三个人一起病才是呀！”林芝把韩瑾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
　　明明眼泪又流了下来，还强颜欢笑。
　　“韩瑾，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小葸意识到韩瑾应该不是简单的胃炎而已。
　　“两个傻瓜，我真的，没事。”韩瑾淡淡的笑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可是那是一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水。
　　直到韩瑾睡着了，小葸和林芝才走出了病房，泪，终于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