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福德男子文法学院》小泉花王子

85、离开

　　终于结束的那天，常源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相反他忧心忡忡，在洗完澡之后坐在竹楼下的公共区域，看着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聊着天，感受暖风，穿插过田野和村落的小道，从密密麻麻的丛林中飘了过来。
　　很舒服。
　　苏纹坐在他身边，用笔勾勒出线条，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常源转过去：“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吗？”
　　“嗯，记得清好行李。”
　　“我没带什么东西。”常源想起第一天来时买的那个小象，“带走一个纪念品，真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常源盘腿坐在长椅上，当地的村民在外面开始跳起竹竿舞，不少同学都跑去参加，跟小时候跳皮筋很像，就是两根竹子排成排，然后大家随着鼓点跳跃，毫无技术难度，但当下挥洒的都是人的幸福。
　　一声声民歌传过来，越南语很奇怪，但唱起歌来莫名好听，尤其是黑暗的暮色伴随着竹楼的黄色灯光，大家跳着舞，肆无忌惮地笑着。
　　“走吧。”苏纹把常源拽起来，“我们也去。”
　　常源本想拒绝，他不是很擅长跳舞，但当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氛围的时候，他也被感染了，这几天的疲惫和快乐交杂在一起，被混合的还有思考和忧虑，常源轻巧地跳跃在竹竿之间，随着鼓点蹦着，一圈圈转着，最后实在累了，偷偷拉起苏纹的手。
　　“舒服点没。”苏纹笑着看他，拉着他的手晃圈，“是不是挺好玩的。”
　　“我等下还要去洗澡了。”常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高兴，扯着苏纹又去跳了一会，直到最后村民也得回去休息了，两人才慢慢静下来。
　　“你知道吗。”常源喘着气，“我觉得这样的青春才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大家要和帮助的那对母子告别，常源前一天好不容易舒缓了的心情又随着男孩的归属提心吊胆起来，他看着还未完全完工的房子，因为有专业的建筑队来收尾，也看着大家与村民们热情地合照，但心里对没有完全让男孩获得正常生活权利的愧疚依然不减。
　　村民们最后送了他们一人一条编织的绳子手链，做工不算好，但常源还是珍惜地戴在了手上。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来了一本书，其实他是不想带书来的，苏纹跟他说越南肯定很无聊，他才带了一本小说，小说是英文，他觉得那个男生可能读不懂，但他又很想给男生留下一些纪念，没有什么比这本书更能代表他的心情。
　　他从包里拿出书来，走过去，男孩还有些怯懦，他对新房子的表情更多是好奇而非欣喜，他对母亲的落泪表示疑惑，对周围村民的庆祝同样奇怪，也许他很久以后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源其实不喜欢和陌生人交际，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走了过去，单膝跪下，把书给了男孩。
　　出乎意料的，男孩没有躲闪，但也没有接过书，只是眨巴着眼睛看向常源。
　　越南语都没办法交流，更别说英文了，常源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放弃交流，直接把书放在男孩的脚边，指了指，用手语表示：
　　“这个是给你的。”
　　远处的老师已经在号召集合，常源也没办法久留，他们下午就要乘坐大巴赶回河内，他踩着泥巴向公路奔去，最后回头的时候，看到男孩好像拿起来那本书。
　　这就够了。
　　苏纹目睹了一切，他们坐在凉爽的大巴上吹着空调，常源一下转回了废物模式，开始躺着叫嚷：“妈的，不让带手机真的烦，我就打几把游戏了。”
　　“睡一会吧。”苏纹把空调的吹风口调了下，“我到了叫你。”
　　常源‘嗯’了声，闭上眼睛，苏纹没有睡着，只听到常源突然开口：“你觉得我那样做行吗？”
　　“把书给那个男孩子？”苏纹目视着前方，“他也许不会看，直接丢在池塘里。”
　　“我也这么想的。”
　　“但也许会看一下再丢进池塘里。”
　　“有啥区别啊。”常源扑腾了一下，“哎，我真无聊，何必呢，我也不是啥同情心泛滥的人。”
　　“怎么没有区别啊。”苏纹拍拍常源的大腿，“即使他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把那本书留下来并且被你影响，那你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常源久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讲了句：“真够傻逼的。”
　　大巴往河内的方向驶去，很快就开出了大山，是心理作用，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更快，在村庄里的这几天像一场人生中临时的剧场，本来最该有印象的是劈竹子时的汗水，大家一起帮忙搬运的齐心协力，闷在安全帽里的汗水，甚至是凌晨五点开始的鸡鸣。
　　但苏纹很多年后只能想起常源半蹲下来给那个男孩书的样子，这让他和常源之间遇到再艰难的事时，他都觉得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