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之剑妖（第二部）》萧白夜

99、第九十七章 星殒斗律

　　第九十七章星殒斗律

　　赢了生死棋之后，前进的道路又显现出来。帝无忧越过我，径自走在前头。他双目不能视物，脚下步伐却沉稳精准，与常人无异。
　　我可以盲斗，可那毕竟还是要听音辨位；学他试着闭上双眼前行，以神识代替目力，却被不知名的物质干扰，险些拌个跟头。帝无忧回头，笑道，“你不必学我。我目力已失，是靠神识、耳力、灵觉相互配合，才能做到虽不视物犹能无碍而行，灵敏更胜常人。”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的确，这门技巧对战斗用处不大。帝无忧执意走在前面，是想证明他目力虽失，战力并不减退，我也就在后面谨慎向前，逐渐接近我们这路的机关。

　　我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修行久了，会对危险产生预感，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六七成总是有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慢下脚步，沉声问道。
　　帝无忧也放慢速度，最后停步，面沉如水，“神识……神识感应的范围被压缩了。”
　　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应，的确，神识感应边缘逐渐被莫名力量侵蚀，但是侵蚀之力很小，几乎是丝丝缕缕的在压缩着神识，若不是帝无忧说起，我竟对此毫无察觉。
　　“燃血朱砂不仅燃血，还能令人无法察觉的化识，难怪那位仙界大能视若珍宝，全都收在黄泉印玺里。”帝无忧并不慌张，脚步迈出，“这里应该是燃血朱砂最浓稠、最精粹的地方，只要离——”

　　“离开”一词只吐出一半，此行最大的危机，已然显现！
　　神识感应蓦然失去效用，四周涌起难以查探的黑雾，把黄泉印玺的情况遮掩起来。地面瞬间坍陷崩开，隆起的石路边缘更是齐齐粉碎成手掌大的碎石，再无立足之处！深渊底下燃血朱砂汇聚成道道火流，咆哮而起，顺着地缝蔓延。
　　帝无忧足下失据，跌落深渊，我身形急转前翻，顷刻间伸手捞住他手臂，两人挂在石崖边缘。眼见再有半刻，身前石崖就要渗出燃血朱砂，我左脚蹬住石壁，微微聚力，就想借势把帝无忧甩上去。
　　“别。”帝无忧直接制止了我，手往上指，“此人心思狠辣，上面看似安全，定有凶险之处。”他扭头看我，长发垂在脸颊两侧微微晃动，笑道，“我们走下面。”

　　我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原先在龙蛇之野的时候，我和他也曾如此做过——我随妖兽群进入峡谷，他在峡谷空处，以神识相互联系，为我找出一条安全通路。只是此刻角色对调，我需为他谋得生路！
　　头顶的岩石已经开始崩落，燃血朱砂溅起灼热的火星，我猛然发力，将帝无忧甩向斜前方悬崖！与此同时，双足倏然踏在石壁上，电射而出，紧跟在他身后。
　　“右前三寸一、左前二尺五、停一息，左上一丈！”
　　我紧贴在帝无忧身后，目及全场，不断的寻找落脚点。帝无忧与我配合早已娴熟，我刚刚发令，他便借力蹿跃，分毫不差的一连串动作，顺着我的指令稳稳落在安全处。
　　七杀朱雀变回剑形，我扬手出剑，闪电般的挥开头顶落下的岩石，跟着他跃出。
　　“左下八尺二、前三丈，不要动——”
　　我后发先至，抢在他跟前落地，七杀朱雀嗡鸣而起，寂灭之焰映得四周赤红无比，将燃血朱砂瞬间蒸发于无形。静流止水心诀平静下沸腾气血，我不敢稍停，左足接连跺地三下，又是连串指令发出。

　　帝无忧身形潇洒自如，转身、踏足、听着耳边风响挥剑荡开落岩，动作流畅至极。他对我语速、步伐节奏都很熟悉，配合默契，一路行来毫无差错，顺利到达塌陷范围之外，竟比我这六识俱全之人还要沉稳。
　　刚一落地，我和帝无忧同时旋身，后背相靠、持剑在手横于胸前，口中喝道，“谁！”
　　四周毫无动静。
　　我右手微动，手肘碰了碰身后的帝无忧。他轻轻退了小半步与我靠得更近些，令我能感到他身体的起伏。我暗暗数着他的呼吸，一、二、三——
　　光芒大绽！我与帝无忧同时全力出手，我使出的是蕴寂灭之意于方寸锋芒的六十六刃剑冢，帝无忧用出的，则是连我也感到锋锐入骨、气机为之所夺，“星殒周天斗律剑”中威能最强的一式，屏翳鸣鼓·绝！

　　正如我的无定式-寂灭天倾，“星殒周天斗律剑”也是帝无忧自成一系的剑法，招式以星辰为名。若说我的剑如同火焰，席卷天下、焚尽四野，他的剑招则如同夜晚的天穹，亮的只是那么几点，覆盖周遭的则是无尽的黑暗。
　　却听暗处传来几声沙哑难明的咳嗽，接着，原本笼罩整个视野的杀伐剑势忽然冰消雪融，消散无形。
　　“两个小娃娃倒是机敏，可惜，道行差的太多。”
　　“道行差不差，也要试过才知道。”帝无忧不惊不怒，轻描淡写答道，飞剑卷回持在手中，金芒吞吐。我则是缓缓撤足，稳稳和他相背而立，眯着眼打量四周环境。
　　毫无所得……周围全是黑色迷障，神识探不进分毫。

　　那声音还是慢条斯理的响着，“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帝无忧身体骤然紧绷，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冥、灵、仙、帝？”
　　他口中所唤的，正是此间主人名讳，本该被帝无忧父亲灭去神魂的仙界大能！
　　“不错，你心中一定讶异无比，想不到我是怎么逃脱身死道消之劫的吧？你父亲的实力，根本算不得多强。要是我在此杀了他的儿子——”言未尽，我已跃身而出，向着虚空中无法看透的所在，全力劈斩。
　　寂灭天倾，归一！
　　所有的寂灭剑意、所有的剑法玄妙，统统化在这大道至简的招式里，劈碎虚空、斩破神魂，裹挟无上凌厉锋锐挥下。

　　我身后，帝无忧旋身，飞剑绽出万千光华，又在瞬间归于极致的暗，与我同时挥剑。
　　星殒周天斗律剑，星殒天崩。
　　剑出的刹那，朴实无华、毫无花俏的，但却感觉四周迷障须臾崩碎，视野倏然大开。冥灵仙帝惊喝，“你们是如何——”话出口才恍然惊觉自己暴露了位置。
　　我和帝无忧同时合围而上。我走左路、帝无忧封右路，手中剑杀机凛然、锋锐之气四处逸散，在空中割出“嗤嗤”声响。冥灵仙帝站在角落中，背靠黄泉印玺向内凸起的阴文岩壁，燃血朱砂纷纷向他汇聚，在他脚下、身上形成源源不绝、颜色血红的诡异阵纹。冥灵仙帝刚才借着黑雾遮掩，调动了整个黄泉印玺的威能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却在最后时刻被我和帝无忧联手打断。

　　冥灵仙帝实在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两个毕竟是从龙蛇之野那种地方挣命出来的，虽然许久未见，彼此之间的默契仍然存在，对对方的风格和身体语言再熟悉不过。龙蛇之野中，帝无忧和我也曾冲入妖兽群里并肩作战，为此还特别设计了暗号。我有静流止水心诀，燃血朱砂对我神识侵蚀效果不是很大；黑雾遮掩之前，我的神识其实已经发现了有人暗中窥视，下指令的时候左足跺地三下，就是在提醒帝无忧。奔行过程中我寸步不离，紧跟在他身后，将静流止水的术法范围延展到了他身上……最后看破冥灵仙帝的行藏，用右手肘做出指示，与帝无忧打了个精妙配合！
　　冥灵仙帝的真身是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形象，但周身环绕的并不是仙灵之力，而是带有腐朽味道的死气。
　　“小辈敢尔！”冥灵仙帝声声怒喝，须发无风自动，黄泉印玺中所有燃血朱砂如同赤色游蛇向他急速汇聚蜿蜒。

　　我与帝无忧同时跃起，左右包夹、全力出手。
　　帝无忧的父亲当时斩了冥灵仙帝，灭了他元神，此刻出现的必定不是本尊，想来应该是魂体才对。魔修也好、修真者也好，真正的“死亡”是形神俱灭、神魂不存。神是元神，魂是魂魄，一般情况下两者不可分离，除非练了神魂分化之类的禁法。眼下情况，冥灵仙帝定是凭借煞力修了这种秘法，才能魂体留存。然而，他也必然修为大降！
　　“罗天上仙的修为！我二人联手，先行镇压！”帝无忧口中喝道，剑光璀璨，现出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方星宿法相，将整个黄泉印玺映得如同星穹一般，逼着冥灵仙帝向角落退去。我则化剑成扇，寂灭天倾-十一骨剑扇旋起道剑洪流，把汇聚来的燃血朱砂重新搅散。

　　冥灵仙帝阴森森的笑了笑，从衣袖中拿出一物，黄光莹莹、隐有赤色光华涌动，赫然是微缩的黄泉印玺！
　　我心道不妙，拉起帝无忧抽身急退。冥灵仙帝身形大涨，背后展开巨大的血红双翼，黄泉印玺的燃血朱砂瞬间全数汇聚在他身上。他的修为暴涨，须臾间便变得不可探知，显然借助黄泉印玺威能，至少提升到了九天玄仙的阶位！更糟的是，从他魂体中又走出一位仙帝魂体，眼前忽然转黑，再亮时，帝无忧和那位分出的仙帝都已经消失。
　　他竟把自己魂魄也分化开来！
　　冥灵仙帝浑身包裹着死煞怨力，眼带戏谑与轻视。
　　“小姑娘……九天玄仙对天仙，两个阶位的差距可是不能逾越的鸿沟啊。你打算，怎么办？”
　　我舔了舔嘴唇，七杀朱雀横于胸前行个剑修礼，回答只得两字，却是掷地有声——
　　“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