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之剑妖（第二部）》萧白夜

88、第八十六章 别鹤操

　　第八十六章别鹤操

　　奔霄云舆一路上声势逼人的留下两道金红灼火，久久不散。掌剑弟子纷纷抬头仰望，不只是惊叹还是羡慕的发出嘈杂声音。五条雀尾鲲鹏振翼飞翔，径直将奔霄云舆驾至隐殿门口。
　　收了奔霄云舆，我走进隐殿。一众长老包括林紫霄在内都在，早早的聚在一起商量剑典事宜，此刻目露惊奇，纷纷发问。传功长老调笑道，“剑典还早，也不是在这举行，剑宗首席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沐兰婷见我神情不对，停下手中事务，“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不语，忽然一揖到地，伏身下拜。
　　“弟子惹下滔天祸事，不愿连累宗门，请长老们将我逐出门派！”

　　诸位长老都是一惊，接着七嘴八舌的抢出话来。林紫霄当机立断，喝道，“噤声！一个一个问！”
　　柳承之脱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严肃道，“丫头，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就是！什么滔天祸事？你能惹什么不得了的祸！我掌剑乃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门派，难道还护你不得！你当我等师门长辈，都是吃干饭的么！”
　　我不答话，只是重重的在地上一叩首，额头剧痛，想必已是一片淤青。几位太上长老都是大惊，欲用道力将我扶起，都被我一一拒开。
　　传功长老跺脚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是不是为了造化神通树和倾城的事？你放心，修真界仙人全灭，这笔账仙界会直接算在魔修头上，与你不相干，不用担心。至于你的仙人传承，可以推说是在遮罗洞天里的机缘，倒也无妨。”
　　“弟子曾经，暗助妖界妖族，解妖力灾厄——”

　　沐兰婷嗤笑一声，“这又算得了什么？不光我等修者，就连一些仙人和天生魔，对仙界打压妖界妖族的行为也早就看不过眼了。我还要赞声你做得好！仙界仙帝和仙后主张不同，仙后派系乃是同情妖族的，必然替你周旋。”
　　她上前一步想要扶起我，我避让开，再度重重叩首，额上一凉，沁出血迹。
　　“弟子为求自保，在妖界斩杀了倾城仙人。”
　　柳承之摇头道，“为求自保……想必是对方先行出手吧？技不如人，怪得了谁？你都说了是为求自保，事出有因，并非无理取闹。真要追究起来，难道我堂堂掌剑，还保不住你一个弟子吗？我们这帮老东西，连带已经飞升的那几位，都是护犊子的——起来说话！”

　　执法长老不语，清秀面庞上那道狰狞疤痕动了一动，慢慢道，“我听闻，妖界不曾有仙人留存。所以我只问你——首尾干净吗？”
　　“抵死不认……又能怎样？”
　　我第三次顿首，鲜血迸溅，伏地不起，声音冷静平稳。
　　“弟子出手时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但弟子得知，妖界尚有仙界仙人隐匿，此前并未断绝；倾城之中，一位已成青蝇吊客的仙人傀儡乃是假死，两者已通讯息、上达天听。仙界必卜天谕，一月之后，诛杀令必出，当有赏善罚恶使下界。”

　　我从玄墨那处得来消息，妖界隐藏的仙人刚刚被他们斩杀，但他临死前以神魂为祭，把消息放了出去。玄墨他们截住了一个，却中了声东击西之计。我行迹已露，避无可避。更何况不离师门，我如何……对掌剑祖师出手？
　　柳承之皱眉还要说话，林紫霄平静的拦住了他。“够了。”
　　她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紫色的裙裾在我眼前停住。
　　“你把寒舒逸怎样了？”
　　“弟子已将静流止水心诀化为注心之力，尽数移给掌门师兄。想来掌门师兄剑意修正之后，大乘可期。”
　　“弟子……不求师尊庇护，只求师尊成全。”

　　林紫霄居高临下，眼眸中神光流转，皱眉盯我。
　　“你心中所想之事，当真令你心意已决，情愿割舍同门之谊、师徒之情、宗派之意？”
　　“是。”
　　“你当真认为，所做之事，将做之事，天道厌弃、仙神不喜，不惜自逐宗门？”
　　“是。”
　　“还是说，离了宗门，你方能无牵无挂，身无所累，海阔鱼跃，天高鸟飞？”
　　“……是。”
　　“我最后问你一句……逐你出门派，对你，对我掌剑，利弊如何？”
　　我抬起头，直视林紫霄眼眸，神色诚恳，“对我，对掌剑宗，皆是利大于弊。”
　　“……”林紫霄闭目不语，神色变幻不定。半晌之后睁开眼睛，斩钉截铁道，“好，我成全你！”

　　“雷姐！”执法长老神色一惊，便要劝阻，被她止住，更被她眼中有些癫狂的笑意震住了。
　　“我这一生只收了一名弟子，性子却最是像我。一旦做出决定，任谁也劝不回。我林紫霄不惧仙人，亦不惧仙界，生性凌厉果决，唯我为意，不为人折节、亦不为物献媚……”
　　“但我的弟子，跪在这里求我，我当如何！我能如何！”
　　“只能说……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起来吧。”林紫霄弯身扶起我，抬袖擦去我额上血迹，打来一道治疗术法。

　　“雷姐……”传功长老红发飘动，眉毛一挑，“我掌剑不怕事，也不惹事！不就是斩了个仙人吗？这些年陨落在争斗中的仙人多了，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杀过两个，也没见啥赏善罚恶使——”
　　“行了。”执法长老拽拽他的衣袖，大概也听出来林紫霄话里有话，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柳承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真决定了？”
　　我点头。
　　“唉，好不容易出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就这么放走，真不甘心啊。”
　　“长老无须担心，掌门师兄资质犹胜于我，大乘、飞升，指日可待。”
　　“就算你要离开门派，也不必用这么决绝的方法吧？”长老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晌，才接受了我一定要走的事实，柳承之又忧郁了。
　　“可剑宗首席何等重要，怎么能说驱逐就驱逐？根本没有理由啊。”

　　林紫霄一甩袍袖，淡然道，“这个黑锅，我背了。”
　　“明面上，你是被我们逐出门派，可这只是给外人看的。私下里，你仍是我的弟子，长老们的晚辈，掌剑门人的同门，懂么？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着，随时来找我们，算是私交，明白么？反正这阳奉阴违之事……我等抗倾城谕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点头。
　　“原本以为来日方长，这些东西慢慢教给你，谁知发生如此变故……”林紫霄长叹，手掌一翻，招出三张法符、十八颗青玉丹丸和一枚白玉匙。
　　“去凤麟洲吧，我入掌剑前本是散修，在那里有座洞府，旁人不知。这枚钥匙可破凤麟洲岛屿禁制，并能自由进出洞府。”

　　“这三张法符名唤万法破禁符，都是一次性的，仙帝修为以下修者所设禁制皆可破除。你拿着，万一哪天寻得上古遗迹，可用此符进入，自寻仙缘。”
　　十八颗丹药青光鸿蒙，暗含大道之理，丹丸内似有青玉小剑流转不定，自有玄妙，甚至能够感应到一丝天地法则。我之前借白夜世界领悟的天地法则乃是生生不息的“立”道，这些丹丸包含的，却是斩灭万物的“破”道，更适合我。
　　“这是剑韵传法丹，我手上也只剩这些了。”林紫霄将东西全部递过来，“一共是三套，其中含的，乃是我师尊百刃君所创剑招——‘化神六式’。每吞一枚，道力发自丹田、游走全身，剑招自出、剑意自生、剑道自证。因我师尊剑意无方，每一式都非定式，有着些微的区别。这些剑韵传法丹你是用来对敌或是自悟，就是你的事了。”

　　长老们一番唏嘘之后，也各自赠了些法宝灵石丹药一类。我之前已往门派剑典里放了好些功法道术，收这些并不心虚。
　　“现在……趁那小子还没醒，你快走吧。”林紫霄说完，手捏法诀，起了神通，声音传遍四野。
　　“林紫霄告知天下同道：掌剑宗弟子、剑宗首席，‘剑妖’萧白夜，不服管教，目无尊长，顶撞本座，打伤长辈。现下将其逐出宗派，以儆效尤。此人行止，与我掌剑再无关联。掌剑当派执法弟子履职。”连续三遍，极为清楚。
　　长老们一听就笑了，我也跟着笑。

　　这通告听起来像回事，其中道道可多了。
　　首先点名了我的职位与称号，等于已经授了称号给我，身份仍在，地位不失。其次指出我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仅仅是和“唯我”的林紫霄闹了别扭，算是内部矛盾、自己家事，情节严重程度嘛，林紫霄说了算。之后“打伤长辈”，门中能算我“长辈”的，修为早超天仙境，都被我打伤，指明我的战力，要那些想找我麻烦的人自己掂量掂量。再者，“现下”逐出宗派，将来呢？然后撇清关系。最后“掌剑执法弟子履职”，潜台词就是“掌剑事掌剑毕，闲杂人通通退避，别来插手我掌剑事务”。至于执法弟子行动与否，你知我知。名为驱逐，处处透着回护。
　　我恭恭敬敬的在地上再度深深俯首，便决然出了隐殿，声势浩大的驾着巨大的奔霄云舆，围绕掌剑宗飞了三圈、在空中留下明显的雷火灼痕，这才一路东行，前往东海之上的凤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