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施贺杨对汪盛有点儿情感复杂。
他震惊于对方的喜欢,也得意于对方的喜欢。
至于他对人家,此时此刻震惊和得意大于喜欢。
但要让他直接拒绝汪盛,他才不要。
这可是班长,是汪盛,是别人跳起来都摸不着的人,施贺杨又不傻,他才不拒绝。
这么一看,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不喜欢人家还吊着人家。
但施贺杨向来脸皮厚,就不要脸了,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诚意?”汪盛问。
“就像别人追姑娘那样追我。”
“你是姑娘?”
施贺杨“啧”了一声,不乐意地拍了他一巴掌。
汪盛躺在那儿被施贺杨压着,认真地琢磨着这事儿。
“商量一下。”汪盛说,“你能不能先答应我,高考之后我再补上。”
“啥?”
“现在高三了,我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追你,你也没有,你基础太差,得全力以赴学习。”汪盛十分严肃认真,“你先答应我,先跟我好,等高考完了我再追你。”
施贺杨脑子转不过来了。
“还能这样的吗?”
“我说能就能。”汪盛抱住他的腰,“答不答应?”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现在就走。”汪盛说,“我会想办法让自己不喜欢你。”
“……那不行!”施贺杨想,那你不能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我多吃亏啊!
“那你就答应我。”
“这也太草率了。”施贺杨说,“我还是觉得这是班主任的阴谋。”
“不是,是我的阴谋。”汪盛很直接,“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一起上大学。”
“大学可真惨,”施贺杨说,“要同时被那么多人上。”
“你正经点,”汪盛捏了一把施贺杨的屁股,“跟我谈恋爱不亏,你好好想想。”
施贺杨当然知道跟他谈恋爱不亏,但问题是,他现在脑子很乱。
他刚意识到自己并不阳痿,只是因为gay看A,V才没反应,而他的x启蒙老师在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场之后突然要跟他搞对象,还是认真学习的那种搞对象。
有点儿焦虑。
施贺杨皱起了眉。
“答应吧。”汪盛说,“反正你要是哪天觉得不行,再甩了我。”
施贺杨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哈!”
“但也有可能我觉得你不行,把你给甩了。”
“那不行!”施贺杨说,“只能我甩你,不能你甩我。”
“凭什么?”
“有句老话说得好,先动心的人就输了!”施贺杨捏了捏汪盛的鼻子,“你已经输了你知道吗?”
汪盛笑了出来。
其实汪盛很清楚,施贺杨现在不喜欢他,无非就是觉得新鲜,有意思,脑子一热就顺水推舟了。
但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施贺杨这脑子不太好用,耳根子还软,对付他可太简单了,甚至不需要拿出对待物理作业的精力。
“所以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施贺杨说,“你说得对,反正我不吃亏。”
他贼笑着说:“想不到啊,我也赶上了早恋的末班车,还是跟你!”
施贺杨开始得意:“明天我去班级就要把这事儿写黑板上,广而告之!”
“不行。”汪盛使劲儿捏了一把施贺杨的屁股,“要跟所有人保密。”
“为什么?”施贺杨不乐意了,这种必须立刻炫耀的事儿怎么能让他保密呢?
“你见过哪个早恋还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的?”汪盛说,“高考结束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这一年安安静静的,你知我知,万一让学校老师同学知道了,会影响我学习的心情。”
汪盛倒不是怕别的,他就怕施贺杨一到处说,老师来找他谈话,保不齐从中作梗把俩人硬是搅和黄了。
这种事儿不是没有过。
汪盛吓唬施贺杨:“我要是心情不好,影响了成绩,考不上好大学,全是你的责任。”
这句话够分量,直接吓得施贺杨从他身上滚下来了。
“算了算了,这个对象我不处了。”
汪盛笑了,把人捞回来搂在怀里:“不行,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下午三点,汪盛:“再做一次?做完了我们一起写套数学题。”
施贺杨觉得自己从来没活得这么有底气过。
他周一上学的时候,双手插兜,走路带风,一到学校见着认识的人就来上一句:“Nice to meet you!”
说完,不等人回应,美滋滋地溜了。
进班级之前,施贺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扣子扣了两颗,确定裤腿没卷起来,确定发型没乱,确定自己很帅。
他在消防栓的镜子前照了半天,然后清了清嗓子,进去了。
他进教室的时候,汪盛早就到了,人家班长十分专注地在学习,他呢,站门口看得心里小鹿乱撞。
那帅哥,那学霸,那整天装逼的班长,是我对象。
施贺杨觉得自己身上都沐浴着金光。
他晃荡着走进去,直奔汪盛的方向。
“嘿,”施贺杨站在了汪盛边上,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早啊。”
汪盛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
这人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施贺杨看他这样就有点儿来气,但是突然想起汪盛说他俩得搞地下恋情,于是想炫耀想嘚瑟的心有点儿窝火。
“Nice to meet you.”
汪盛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哦。”
“哦?你哦一下就完事儿了?”
汪盛放下笔,靠着椅背看他,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作什么妖。
结果,施贺杨站那儿,背了二十个英语单词给他,一个字母都没差。
汪盛的同桌笑了:“还真开始单独辅导了啊?”
施贺杨得意地朝着汪盛一挑眉,扭着那细腰就走了。
汪盛没回头,只是用余光瞄了两下这人。
跟以前一样,水蛇似的,没长骨头,走路的时候逮哪儿就往哪儿靠一下。
他站起来,故意弄出声响让施贺杨看他。
施贺杨望向汪盛,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像是互相传达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汪盛出去后,施贺杨紧随其后。
早晨的学校洗手间,人不多,施贺杨进去的时候只有汪盛自己在。
“要夸我吗?”施贺杨因为背下来二十个初一英语单词而翘起了尾巴。
然而汪盛却说:“你把衬衫扣子扣好。”
他指了指施贺杨的衣服:“六颗扣子,至少扣五颗。”
“……为什么啊?”施贺杨不乐意,“热!”
汪盛磨了磨后槽牙,然后说:“你这样,我会想在班里就干你。”
施贺杨笑得倚在了洗手池边,他用手指抠了抠汪盛校服衬衫胸口的袋子:“哎呦,厉害了啊班长!”
他笑得眼角眉梢都扬了起来,故意放轻了声音说:“那就来啊,我怕你吗?”
俩人正说话,有人推门进来。
汪盛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冷淡样,镇定自若,倒是施贺杨先慌了,赶紧转身假装自己在洗手。
他俩气氛微妙,进来的恰好又是他们同班的,那人看看他俩,笑着说了句:“和气生财哈!”
施贺杨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家伙以为他们俩要打架呢!
他嗤笑一声:“谁跟他和气!”
说完,甩着手上的水潇洒地走了。
汪盛还站在原地,听见同班那人说:“他那人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汪盛笑了笑,也走了。
回到班级,施贺杨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山大王似的指挥着旁边的人背单词。
“这你都不会?上学干嘛来了?”
那山大王耀武扬威的,了不起得很。
汪盛忍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还是能听见施贺杨说:“都给我背单词啊,一天二十个,明天本老师挨个检查你们的作业,错一个给我买一根雪糕!”
这家伙,汪盛哭笑不得,自己背了几个初中程度的单词就开始膨胀了,还真是小孩儿心性,好笑又可爱。
施贺杨闹了一通,上课铃响之后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把崭新的课本往桌子上一放,做出了要听课的架势来。
同桌问他:“你装啥呢?能听懂吗?”
“要你管?”施贺杨说,“梦想总归是有的!虽然数学我可能听不懂,但是你等着英语课,到时候我让你大吃一惊!”
然后,施贺杨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期盼英语课的到来,终于,下午第二节,英语老师款款步入教室。
施贺杨笑笑:“盼望着,盼望着,春的脚步近了。”
“这句话咋那么耳熟?”同桌说,“哪个电视剧里的?”
“什么电视剧啊!”施贺杨嫌弃地看同桌,“鲁迅说的!你能不能学点儿习啊?”
正过来发练习题的汪盛翻了个白眼,觉得朱自清跟鲁迅能一起被这小子气活过来。
施贺杨盼了好久的英语课,就是想带着他的二十个英语单词在这节课上振翅翱翔大展宏图,然而,现实骨感得硌得慌,他打开课本,打开后面的练习题,再抬头看看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听听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的,都不认识,都听不懂。
同桌问他:“老师说那个啥意思?”
“嗯?”施贺杨心里怨念无比,还有点儿丧气,这会儿已经是一棵耷拉了脑袋的小白菜。
“什么时态什么的,我整不明白。”
“这么简单都不会?”施贺杨斜眼看他,“你高中怎么考上的?”
“跟你一样考进来的啊!”同桌说,“体育特招啊!”
施贺杨又翻白眼:“哦。”
“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同桌说完就趴下了,例行公事一样睡觉。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施贺杨也是要睡觉的,但是当他望向教室前排那个人的背影时,突然有点儿不甘心。
人家是中考第一进来的。
自己是体育特招进来的。
人家现在也是年级第一。
自己现在……睡觉第一。
施贺杨心里堵得慌。
他从本子上扯了张纸下来,写了个纸条,叠好,在最外面一层写上“汪盛”,然后让人往前传。
上课传纸条这事儿,简直就是学生们上课的传统,施贺杨托着下巴看着纸条如同过“丝绸之路”一样,从他这儿传到了汪盛的手里。
汪盛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老公,我听不懂。
汪盛手里攥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使劲儿磨起了后槽牙。
他很想回头,看看施贺杨是不是正得意地笑着看他,但汪盛最后还是把纸条塞进笔袋,拉好笔袋的拉链,继续装作专心地听课。
施贺杨伸长了脖子看汪盛,发现那家伙竟然无动于衷。
说什么喜欢我,想跟我一起上大学。
放屁一样。
施贺杨想,汪盛你完了,咱俩完了!
下了课,施贺杨拉帮结派地往外走,张罗着那几个整天跟他瞎胡闹的人翘了自习课去踢足球。
路过汪盛的时候,施贺杨特意搂住一男生,大热天的就往人家身上黏糊。
他不用看都知道汪盛肯定愤恨地盯着他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施贺杨小心思也多,报复心也强,我都管你叫老公了,你理都不理我一下,那我就要气死你。
没骨头似的挂在别人身上往外走的施贺杨临出门回了个头,正巧撞上汪盛的目光。
那家伙在那儿坐如钟,脸上没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施贺杨朝着他撇撇嘴,然后转过来跟别人嘻嘻哈哈地玩去了。
上课铃已经响了,施贺杨他们根本没有回来上自习的意思。
这些家伙都习惯了翘自习课,汪盛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见球场上乱跑的人。
他捏着笔,一个字都写不下去,看着那个在草坪上跑得跟只小豹子一样的家伙,恨不得立刻出去把人拎回来。
小豹子?
其实是汪家圈养的小猫。
汪盛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下午三点多,正是一天里最热的一段时间,他刚从教学楼出来就好像被丢进了火炉里,这样的天气他真的不太理解这些人怎么还有那么高的兴致跑出来踢足球。
不怕中暑?
汪盛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一棵大树下面。
俗话说得好,树荫底下好乘凉。
天热,又燥又闷,汪盛就在那儿站着,不再继续上前也不吭一声。
施贺杨玩儿得开心,但因为周末做那事儿弄得自己屁股还有点儿不自在,就算跑也是跑几步就停下来,站在那儿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施贺杨正快乐,一扭头看见了树下站着的那个人。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
汪盛看见对方望向自己,于是转身朝着教学楼后面走去,那后面有个小树林,学校的小情侣都爱跑哪儿谈情说爱。
施贺杨本来以为他要回教室,却没想到那家伙往后面走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胡诌了个借口就下了场,然后避开其他人的注意,跟着汪盛去了。
“哟,班长也翘课啊?”施贺杨晃晃荡荡地走进小树林,看见倚着树干站着的汪盛。
汪盛看看他,二话不说把人拉过来抵在了树上。
“嗯?干嘛?”施贺杨装模作样,“要打架?”
“你闹什么呢?”这里发生了一段小树林的互动。
下午放学,施贺杨吊儿郎当地跟在汪盛身后,到了巷子里,四下无人,汪盛突然转过了身。
“你跟着我干嘛?”
施贺杨笑:“奇怪了,我走我的路,谁稀罕跟着你?”
俩人都突然想起前阵子的事儿,汪盛放了学偷偷跟着施贺杨,被当场抓包还不承认。
汪盛也笑笑,让他过来。
施贺杨憋着笑走过去,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干嘛啊?跟你又不熟,打架啊?”
“打架。”汪盛把他拉到巷子一路灯后面,搂着人摸,“我不是说了今天老师家访?”
“你少放屁。”施贺杨被他摸得舒服,浑身痒痒的,在人家怀里蹭,“刚才我看见班主任跟她老公走了,说是接闺女去姥姥家。”
“那就不能把孩子送过去之后再来家访?”
“汪盛,你家里是不是藏人了?你怕我去啊?”
“我怕你去了就出不来了。”家访本来是真的有,但刚才班主任跟他说改天了,原因是他爸突然打电话来给老师,说临时有事走不开。
他爸能有什么事儿?大概率都是被那姓梁的给拖住脚了。
“我有那么废?”施贺杨挑挑眉,突然又闹他,撒娇似的用手指挑他的衬衫扣子,“哥哥,人家想要嘛,带人家走嘛!”
“……能不能正经点?”
“操,”施贺杨突然变脸,“你他妈赶紧带老子回家,再废话干了你!”
说完,施贺杨笑着问:“这样算正经吗?”
汪盛说:“你真会没事儿找事儿。”
说完,一把抓住了施贺杨的手腕,攥得紧紧的,拉着人朝着巷子口的大马路走去。
他手劲儿很大,攥得施贺杨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
“汪盛你轻点儿!”
“轻点儿能对得起你这骚劲儿吗?”
施贺杨觉得一脸严肃说这话的汪盛特逗,忍不住在对方身后笑,笑着笑着,不出声了,改成那种娇羞矜持的笑了。
俩穿着校服的男学生沿着街边走,一个抓着另一个的手腕,这画面说正常也正常,说微妙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微妙。
但当事人无视了一切路人的眼光,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回家了。
之后又是一段汪盛家里的互动。
施贺杨觉得自己特委屈,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人?
重点是,真要掰了他还舍不得。
从汪盛家离开的时候,他不仅身体“吃饱了”,还装了满肚子的知识,这让施贺杨很是哭笑不得。
哪有这样的?
搞对象就搞对象,还逼着人学习?
汪盛真不是人。
心里骂着对方不是人,结果晚上回家睡觉做梦还梦见了人家。
醒了之后,施贺杨觉得有点儿遗憾。
真应该在教室做一次的,怎么想怎么刺激。
但现实太骨感,肯定是实现不了的。
他带着这种遗憾上学了,一进教室看见汪盛脑子里的黄色颜料就又打翻了。
他路过汪盛的时候故意撞人家的桌子,然后假惺惺地说:“哎呦,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汪盛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理都没理,把被撞歪的桌子摆正,继续学习。
太能装了。
施贺杨铁了心要让汪盛破功。
结果,一直到放学他都没找到机会。
本来施贺杨又想跟汪盛走,然而班主任先了他一步,他这才想起昨天汪盛就说过老师要家访,看这样,今晚俩人的“单独辅导”是泡汤了。
施贺杨难得没跟狐朋狗友出去玩,回家躲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本带着香味儿的信纸。
这信纸是上学期前桌的女生给他的,当时他瞎撩拨隔壁班的班花,说是要写情书,跟前桌要了一叠信纸,结果回来一个字儿都没写。
本来都忘了。
施贺杨坐在一年也用不了几回、堆得满是杂物的书桌前,硬是把桌子收拾出一个角落来写字。
信纸的香味儿已经淡了,从书包里翻出的一根中性笔还是昨天晚上从汪盛那儿顺回来的。
施贺杨心想:我可真是个小偷,偷心又偷东西。